第二三章 踏雲烏騅
夏季的清晨是最爲涼爽的,村人們在這個季節都比往常下地早,趁著涼快勁兒,都乾點地裡的活兒,還在中午之前回家納涼。沙河兩岸的蘆葦已長的一人多高了,隨著河道里的微風沙沙的擺著頭,老楊槐樹枝上的樹葉更是茂密,像一個蒼天巨漢守衛在周康橋邊,不遠處的練武坪上,五六個半大孩子在那裡鬧騰著。
三遍《護周散式長拳》練完,幾個小傢伙絲毫沒有疲憊的感覺,兩兩的在一起對練著,康國柱對著周小同,每次都被這傢伙偷襲,自己已經吃了不少的虧了,但老是拿他沒招,看著同同雙掌向自己平推而來,氣急之下,猛吸一口氣,雙掌當胸,猛的推了出去,掌掌相交,‘啪’的一聲,一股純淨的力道透過雙臂,震到胸前,康國柱連忙後撤卸力,騰騰連退兩步,再看同同,哈哈,坑胖子笑了,他比自己退的遠,至少三四步。
看到坑胖子的奸笑,周小同知道這傢伙在力量上戰勝了自己,正驕狂著呢,說道:“坑胖子,你行,再來。”說罷。雙掌平推,對著坑胖子又是一掌。康國柱心想,還敢來,我可不怕你,這次得使出全力來,把同同打倒才行,多少抱了一點仇。擡起雙掌,雙拳上下劃了個半圓,猛的推了過去。
周小同見對方拳到,突然收拳,腰一躬,頭一低,左腳邁出,斜著衝了過去,不待坑胖子收拳,一招‘橫推到掛’,迅速無比,手抱腰身、雙腳夾脖,雙手鬆開、順著慣性猛的朝下一送,雙腿用力,、‘嗚’、‘嗵’,措不及防的坑胖子倒在了地上,面瓜臉再一次和土地親密接觸。
一臉晦氣的康國柱爬了起來,拍打著面瓜臉上的塵土,急的大聲說道:“你又耍賴,明明是對掌,你又搞突然襲擊,癩皮狗。”周小同笑著說:“我又沒跟你說要拼掌力,自由攻擊嘛,再說,你吃我一點小虧不打緊,咱們現在是練習,以後碰上敵人,就可以少吃苦了,我是爲你好啊,坑胖子,哈哈。”
康國柱看著周小同那無恥的小臉,憤憤不平,說道:“你就不會輕點啊,沒良心,癩皮狗,豬。哈啊哈。”說著說著,自己也笑了。周小同看看周圍已經不再對練,紛紛拍打著衣服上,塵土的小夥伴們,知道該去學堂了,邊清理自己的塵土邊說:“讓大夥看看,咱倆誰像豬,哈哈。”周圍一陣鬨笑,跟著朝學堂走去。那笑中的含義就是,豬,當然是你坑胖子最像了。
康國柱拍打著身上的塵土,一步三晃的跟了過去,走到周小同跟前,看他們幾個離的遠,低聲說道:“同同,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千萬不可告訴別人。”周小同知道坑胖子身上憋不出什麼好屎來,說道:“有皮快放。”康國柱拽住周小同的衣袖,嚴肅的說道:“周小同,這可是大事,我只告訴你一個,你想不想聽!”
周小同被他這一假正經搞的一怔,說道:“好,我不告訴別人,你說吧。”康國柱又掃了一眼其他幾個夥伴,悄悄的說道:“同同,我開始修煉內力了,而且已經去了你們祠堂拜祖了,我爹爹說可以告訴你。”周小同一笑,“我當是什麼事情,別說了,我早就知道了。” 看著那猜疑的面瓜臉,接著說道:“你是一個半月前開始背記武功心法口訣的,不過當是你不知道,昨晚拜了祖宗才知道的,而且也是昨晚開始修煉的,對嗎!”
康國柱驚異的說道:“你咋啥都知道,我還說給你一個驚喜呢,那,你也開始修煉了?”周小同裝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輕鬆的說道:“你呀,真是狗窩裡放不下剩屎,肚子裡一點東西也裝不下。我當然已經開始練了,因爲口訣背讀的比你快,所以比你提前了幾天修煉,你也要抓緊啊。嘿嘿,你的事是爺爺告訴我的,就是昨天晚上從我家祠堂回來以後告訴我的。”康國柱恍然大悟,“哦,我說呢,你怎麼啥都知道,那,那你,爲什麼不告訴我你也開始修煉了?”
周小同停下腳步,正色說道:“坑胖子,我說爺爺不讓我對任何說,你信嗎?”康國柱木瞪個小眼睛說:“啊,我信。”周小同說道:“坑胖子,請你理解我的難處。”看坑胖子點點頭,接著說道:“我還準備求爺爺傳授給你武功心法呢,雖然沒等我說,爺爺已經答應傳給你了,但是,我真的想過幫你,柱子,你相信嗎?”康國柱重重的點了點頭,一手摟著周小同,說道:“我當然相信,誰讓咱倆是最好的好朋友呢,”說完,兩人大笑著,摟抱著朝前走去。
正在此時,身後一陣急促的隆隆聲,震得周小同一行人雙耳嗡嗡作響,好像腳下的周康橋也震動了,周小同康國柱兩人走在最後,聽到這呼隆隆的聲音,連忙回頭看。
只見南面千米之外來了一匹黑馬,正要仔細觀察,一眨眼,黑馬就來到了跟前。馬上坐了一個壯漢,看見橋頭有人,連忙收繮住蹬,黑馬稀溜溜一聲嘶鳴,前腿揚起,在空中轉了半圈,立在橋頭。兩人看見一匹巨大怪異的黑馬驟然來到跟前,迎面一陣急促的驟風,站立不穩,騰騰騰後退幾步,纔算站穩,看到那一匹黑馬,康國柱嚇的腿肚子直轉筋,雙腿鬆軟無力,只想坐下去。
黑馬體態健壯,比一般的馬匹至少高出一個頭去,全身烏黑,黑緞子一樣,油光放亮,唯獨四個蹄子上方有一圈白毛,四肢粗大,最爲奇特的是,黑馬的當頭中間竟然長了一個,烏黑髮亮的尖角,甚是怪異,馬鞍樑上橫放著一桿亮銀長槍。
馬上端坐一人,一身緊扣青色勁裝,頭戴青帽,腰上紮了一條銀色靠帶,腳穿虎頭戰靴。壯漢國字臉,劍眉虎目,鼻挺脣正,額下無須,看年紀不過三十歲。
此時壯漢正靜靜的看著周康二人,見兩個小孩兒擋在橋中,眉頭微微一皺,說道:“誰家的孩子,難道見了過路車馬不懂得避讓嘛,一旁站去。”說完,一抖繮繩,黑馬又是一聲稀溜溜的長嘶,嚇得兩個小孩兒趕忙躲到一邊。
壯漢看倆小孩兒避讓,那個胖點的雙腿微微發抖,微微一笑,正要前去,低頭朝瘦小一些的小孩兒臉上看去。
周小同站在一旁看向青衣壯漢,見對方雙目直視自己,心頭一震,小臉唰地變爲蒼白,但感覺和這位青衣壯漢似曾相識,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青衣壯漢知道自己的氣勢嚇到小孩兒了,立刻收斂,雙眼依舊盯著小孩兒,越看越覺得像自己的親人。心道,不會這麼巧吧,剛到村子口就碰上了自己的兒子。
青衣壯漢定睛觀看眼前的孩童,確是自己的骨肉,那眉毛眼睛像極了自己,尤其那深邃的眼窩,幾乎和自己一模一樣。而那鼻樑嘴脣,以及那圓圓的臉蛋,卻與生身之母無異。看那身軀骨骼,雖然還小,卻和自己小時候一般,自己的血脈還是能夠看的出來,長大也會與自己一般身材。
此人正是周康。
周康甩鐙離鞍,走近周小同,那黑馬站在那裡,揚起高高的頭,目視前方,一動不動,頭頂上的烏黑尖角,迎著太陽閃閃發亮。
周小同看著那親切而陌生的巨大身影,慢慢向自己走來,心中突突直。又想躲避,還想看著他,心裡如裝了一個膨大了的醋包,又酸又痛又難過,自己彷彿被放進了五味瓶裡。看那壯漢,身高一米九開外,虎背熊腰,粗腿猿臂,走到跟前往那兒一站,穩如山嶽,靜如青松。
周康說道:“周小同。”看著兒子那已經變得通紅的小臉,隱隱溼潤的眼睛,周康心中微微一酸。
周小同此時也已覺到,自己盼了大半年的父親回來了。眼前的這個魁梧的壯漢,就是自己的父親。周小同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嘩嘩的流了出來,心頭的傷痛再也無法平息,哭聲不自覺的發了出來。
周小同心中劇痛,忘我哭啼,不再去看走近的周康,大聲痛哭著轉過身,朝著村裡走去。其他幾個夥伴見周小同大哭,蹣跚著往村子裡走,又看那匹黑馬恐怖,不敢多留,也跟著進了村子。
康國柱也不是傻子,此時也猜出眼前的青衣壯漢就是同同的父親,修建周康橋的周康。打哆嗦的雙腿也好了許多,看周康緊緊的盯著慢慢走遠的周小同,康國柱走到跟前,說道:“你是周康叔叔,同同的爹爹,修這個橋的人。”見周康點點頭,說道:“我是同同的朋友,我叫康國柱,我爹爹叫康步偉,就在你家旁邊住。”
周康看著兒子悲切的痛哭,朝著村裡慢慢走遠,卻沒有去追,只是站在橋上看著兒子。聽到旁身後這個小胖子說話,並沒有回頭,依然盯著漸漸遠去的兒子,淡淡的說道:“你是步偉大哥的兒子,是叫小柱子吧。我和你父親一起幹過活兒,你父親的力氣很大,你很像他,從小就胖乎乎的,現在還是沒變,越來越像你父親了。”
康國柱興奮跑到前面,擡頭看著周康,高興的說道:“您認識我爹爹呀!真好,您可是個大人物啊,全村人都說您很好,又很厲害!”周康看兒子慢慢轉過一堵土牆,再也看不見身影了,低頭看看這個有趣的小胖子,說道:“小柱子,你小時候叔叔還抱過你呢!走吧,小柱子,你是回家還是去玩耍?”周康隨手拉著馬繮繩,往村裡走去。
康國柱回過頭恐怖的看著這匹頭上長著尖角的巨大黑馬,緊走兩步,離那黑馬遠一些,說道:“我們下午要去學堂讀書,不是玩耍。周叔叔,你的這匹馬真大,我還從沒見過這麼大的馬呢,比別大馬都能高兩個馬頭,頭上還,還長個錐子,長的還,還挺嚇人的!……周叔叔,這馬叫什麼嗎呀?跟怪獸一樣,那,那個嚇人!”康國柱心有餘悸,不時的注意著後面這個大黑馬,又朝前急走了幾步,怕它上來咬自己一口。
周康牽著黑馬,四處看著村子周圍的環境,心裡本來沉悶,聽小胖子說的可愛,又在提防愛馬,便說道:“小柱子,不要怕,這馬通人性,不會對你怎麼樣,你對它好,它也會對你好,想不想騎上去。”康國柱大喜過望,大聲道:“啊!想、啊!”
周康拍了拍黑馬大頭,對著康國柱招手,“小柱子,過來。”康國柱卻生生的往跟前靠。周康等的不耐,躬下身,左手在他腰間一摸,康國柱騰雲駕霧般飛起,輕飄飄地落到黑馬背上。
康國柱覺得自己被一股柔和的大力推到空中,心頭一緊,頓時驚慌,錯亂之下,一屁股落在馬鞍上。驚魂未定,嚇得小胖子雙手死死的抱著馬前樑。
周康道:“身體挺起,雙腿緊夾馬身,兩手扶著馬鞍橋。”聲音鏗鏘有力,震懾心扉。康國柱緊張,卻很聽話,立刻照做。
看小胖子坐好,周康溫聲說道:“小柱子,你不是想知道這匹馬是什麼馬嘛,周叔叔告訴你。”砰砰直跳的心臟剛剛回落到心窩裡,康國柱連連應聲:“是啊。是啊,周叔叔,你說給我聽吧,這馬太高大了!”
周康把繮繩扔到馬脖子上,任由黑馬跟自己走著,說道:“此馬名爲烏騅馬,產自西域蒙蕩國和金厥國交匯的蒙厥山脈。傳說是天上天馬下凡,和蒙厥山脈的騅馬交.配,所產生的後代。”康國柱插了一句,問道:“周叔叔,騅馬是什麼馬呀?”
周康緩步走過了橋,心中感慨,不忍回頭看那周康橋,繼續一步一步的超前走著,烏騅馬默默的跟在身後,好像覺察出身上小胖子的緊張,走的異常平穩。
周康說道:“騅馬是是生活在蒙厥山脈的普通青馬,和咱們大周朝的健馬無異。因天馬爲龍種,所以後代也身有龍的血脈,只是未能進化,所以頭頂有蛟龍的獨角。”康國柱好學多問,不由得又插了一嘴:“周叔叔,世上真的有龍嗎?”
周康道:“這個問題叔叔現在不能回答你,以後會給你一個答案。”周康心裡想著親愛的父親和母親,又被兒子牽引出一絲傷痛。
走在令自己心顫的小村中,心裡不敢再多愁腸,對著黑馬上的小胖子說道:“叔叔告訴你,這匹馬還有個名字,這個名字是江湖中給的,因爲跑的快,四蹄雪白,跑起來身下如同一片白雲,所以都叫它‘踏雲烏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