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歐巴桑?”我吐出一塊排骨骨頭,隨手拽了張紙巾擦嘴。
“就是香水過敏的那個老婦女啊?鍾總沒告訴你?那、那他住院的事你也不知道?”阿真瞪大了眼睛,扭頭四顧一番,這才湊到我的耳邊,“大概是鍾總看你在出差,不想分了你的心。咱們不是和香水公司合作嗎?那天鍾總估計就是去商場視察,結果有個買過香水的老女人來鬧事,頂著一臉的紅疹子,就跟毀容了一樣!她帶了不少人,事態鬧得太大,把那邊的老總也給驚擾來了,就是上次年會咱們看到過的那個美女老總,你還記得吧?”
我扯了扯嘴角,不動聲色地繼續聽著她說:“她親自出面解釋,結果那個老女人不聽啊,招呼了打手就開始砸櫃檯。後來咱們鍾總也去了,好像被打傷了吧,還被送到醫院住了幾天,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她看著我的眼神裡帶著難以置信,彷彿我同鍾越並不是親密無間的一對戀人,否則他有傷,我居然會完全矇在鼓裡?
我也不敢置信,這麼重要的事情,鍾越對我只字未提。
是因爲夏卿嗎?還是真的因爲不想讓我分心?我不由得想到小甜瓜吃得圓滾滾的模樣,想到它麻溜兒地鑽進夏卿的家,想到它撒歡地繞在她奶奶的腳下。我推開飯盆站了起來:“我吃飽先回去了。”
我不想當風吹草動的臆想狂,我更不想懷疑我和鍾越的這段感情,Mia的事還有待於我的解決,我的的確確不能分心。我等到歐姐用餐回來,打算好好同她談一談小九九的事。然而等到下午的上班點,歐姐才姍姍來遲,她的身後跟著的,正是美女老總夏卿。
她是來談微電影的事,我擠出笑容同她打了個招呼便自覺地退了出去。回到座位沒多久,她就來到了我的格子間前:“林小姐,我是來跟你道歉的。”
我揚眉看著她,一言不發。
她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完美得像是程序設定:“那天鍾越爲了保護我,被我們客戶帶來的人砸傷了背,幸好傷得不算重,否則我可不知道怎麼向你交代。你那時在西北出差,我本來想打電話通知你回來,但他怕影響你工作,非要攔下我的手機,”她低下頭,表情倒的確很真誠,“他這兩天有沒有好一點?剛受傷那晚他整夜都睡不了覺,現在應該好多了吧?”
“好多了,幸好有你在身邊照顧,”我跟著笑了起來,不動聲色地轉移開話題,“現在事情處理妥善了吧?不會對公司造成什麼影響吧?”
她好看的眉毛蹙了起來,搭在辦公桌隔斷上的手指做了法式美甲,此時正輕輕地敲擊著玻璃:“似乎是個棘手的案子啊,對方不依不饒,出具的鑑定書也並非造假,可是我們的香水從來不會有這個問題,就算個人體質不同,也斷然不會到毀容的地步!鍾越同我討論過,我們都覺得這是有人故意爲之。”
“哦?”我自動過濾掉自己不願意聽到的信息,“現在有什麼頭緒了嗎?”
“還在查。”她鬆
一口氣,俯身湊到我的跟前,“哪天再一起吃飯?想念你的手藝!雖然我不喝紅酒,不過一點點的白葡萄倒是可以的!”
她笑起來的樣子還是率真可愛,鼻子上有著淡淡的褶皺,眼睛漆黑動人,不是那個曼妙妖嬈的美女老總,而是住在隔壁的海歸姐妹。我目送著她離開,之後便是一個下午的如坐鍼氈。
她彷彿無意間的交談,已經透露出太多的信息。鍾越受傷,是爲了護住她;我不能回來,是她照顧了他一晚;她公司出的事故,她和他一起商議。這件事自始至終,是鍾越陪在她的身邊,可鍾越是我的男友。我並非自私的人,也不是不可以體貼大度,可是在看到夏卿那明豔動人的雙眼時,我無法鎮定,無法冷靜,胸中壓抑的情緒就要爆棚,我幾乎想要學著程程來個河東獅吼!
她太像任薇安,太聰明,太自信,太勢在必得。我不知道她想要得到什麼,我更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輸。
【09】
因爲這些齟齬,我決定暫時帶著小甜瓜搬離鍾越的公寓。只是我還沒想好怎麼開口同他說,下班的時候順路經過菜市,便買了一些菜帶上去。平時常說給他做飯,但實踐的機會並不多,反而他前一陣子天天煲湯,把我喂得腰圍足足胖了三釐米。
等電梯的時候,他正好也走進來,電梯門“叮”的一聲響,我無聲無息地踏入,他緊隨著跟上來,門一關,他就將我抵到牆上:“你在大西北吃了什麼?”
我納悶,無解地盯著他。
“怎麼一回來,你就像變了個人?說!你是不是變心了?”他故作正經的樣子其實很可笑,如果是平日,我一定嘻嘻哈哈地捏住他的臉。可是我笑不出來,卻又努力地收斂著自己的情緒:“別鬧,電梯停了,有人要進來。”
直到開了門進屋,他還不滿地頻頻回頭瞄我,我推搡著他去浴室:“你先洗澡,我給你做好吃的。”
他探頭看了看流理臺上的菜,頓時滿意地堆起笑容,哼著調子一邊脫上衣,一邊朝著浴室走去。菜切到一半,我聽到浴室裡的響動,嘩啦啦的水聲,他彷彿心情真的不錯,居然還高聲地唱著歌。我擦了擦手朝著浴室走過去,磨砂玻璃門裡映出他的身影,直直的腿,長長的臂,寬闊的肩,挺拔的背。我輕手輕腳地推開門,蓮蓬頭裡灑出的水滴頓時濺到我的臉上,眼睛一閉想要躲閃,再睜眼時,他已經近在身前。
“你偷看!”他的嘴角翹起,像是識破了什麼秘密的小孩子。
“我沒有……”
“你撒謊!”他義正言辭,“你這是色慾薰心!色膽包天!色字頭上一把刀!”
我無力扶額:“我不是……”
話音未落,他已經一把拖過我的手,地板上積了水,我的拖鞋又太滑,整個人就這樣狼狽地跌入了他的懷裡。身上的衣服頓時溼透,我急得猛推開他,力道不大,但他腳下也是一個打滑,人就撞上了身後的牆壁。
“噝—
—”他皺起眉,撇過頭不想讓我看見。
我頓時反應過來,急忙走過去想要扳過他的身子:“讓我看看?還疼嗎?”
他愣住,視線在我的臉上來回打探,良久才低低地開口:“對不起……”
蓮蓬頭還灑著水,我的視線漸漸模糊起來,額發上不斷地滴落著水珠,我猛地搖了搖頭,甩開了頭髮上和臉上那些不明的水珠:“出來我幫你擦藥。”
我沒等鍾越再度開口便走了出去,客廳裡沒有開暖氣,衣服濡溼著黏在皮膚上,很快就感覺到了涼意。我走回房間換了乾淨的衣物,這時鐘越已經走了出來,手裡捧著小藥箱,表情有些尷尬地朝著我笑:“護士姐姐,你要輕一點啊。”
他在牀邊坐了下來,取下身上的浴巾後,我不由得倒吸一口氣,他的後背上有著一道很深的傷口,不知道是用什麼砸傷的。我沾著藥水小心翼翼地擦,他的身體繃得緊緊的,偶爾在我力道失控的時候,他還忍不住地打個冷戰。
“對不起……”
“對不起……”我們異口同聲,可他卻是緊咬著牙關,聲音都在發抖。我頓時緘默,不給迴應,也不去求證。
晚餐還是沒有做成,我已經無心去料理食物,提出搬走的要求後,鍾越一直保持著坐在牀尾的姿勢一動不動。我自顧自地收拾著行李,我的衣物、我的護膚品,還有他專門爲我買來呵護頸椎的枕頭。
“樂遙?”空曠寂靜的臥室裡突然響起他低低切切的聲音。我的動作頓了頓,隨即重新俯下身子去整理著衣櫃。良久,我聽到他的一聲嘆息,隨即便是更寂靜更空曠的夜。
我終於拎著行李走了,小甜瓜戀戀不捨地一步三回頭,鍾越沒有留我。
走出小區,高跟鞋突然被卡住,我拽了半天沒有拽出來,整個人尷尬地立在路口手足無措。小甜瓜好奇地在下水道口聞來聞去,最後百般不耐地朝著我身上跳,想要離開這個見鬼的地方。我蹲下身子想要繼續拔鞋跟,小甜瓜卻趁機跳到我的腿上,我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向後仰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痛,真他媽的痛。頭頂上的天空看不到星光,只有小甜瓜拼命舔著我臉的粉紅小舌頭。
我索性脫了鞋子,索性將小甜瓜塞進了我的行李大包裡,它露出個腦袋不滿地嗷嗷直叫。我握著另一隻完整的高跟鞋衝它吼了起來:“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兒!你就這麼不想跟我回家嗎!你就這麼想留在這個鬼地方嗎!你就這麼喜歡隔壁家的火腿腸嗎!”說著說著我就哭了起來,小甜瓜更無措地望著我,卻也不敢再亂動分毫。
我哭哭啼啼地坐上了公交車,頭貼在玻璃上被震得眼冒金星,可那些星星裡全部都是鍾越和夏卿的臉。他爲什麼不跟我解釋?他除了一句“對不起”,爲什麼就沒有別的解釋?他到底對不起我什麼?我就是吃醋了,我就是小心眼了,我就是個妒婦又怎麼了!我哭哭啼啼著睡了過去,再醒過來時已經坐過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