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說謊呀？”沐清風繼續裝傻充愣。

沈長青跟他對視半晌，最終收回了視線，將放在牀角的挎包拿過來，掏出一些吃食和敷外傷的藥草，吃食放在軟榻上。沈長青拿著杵臼和藥草出了車廂。

留給沐清風一個莫得感情的背影，外面傳來“篤篤篤”的一陣聲音，敲得沐清風心慌慌的，緊張得立馬抓了軟榻上的吃食塞進嘴裡。

沈長青頓了一下，繼續搗藥。沐清風出現得很巧合，他的狐貍剛不見，沐清風后腳就出現了。沈長青腦海閃過一絲疑慮，但很快就壓下去了，幾乎是在一瞬間，裡面的沐清風也鬆了一口氣。

悄悄往外瞧了一眼，沐清風撇著嘴看傷口，有些委屈巴巴。剛纔還是狐貍的時候，看到一隻兔子，就想著抓住給沈長青玩。全心全意撲在兔子身上的時候，一個沒注意，後腿就被捕獸夾夾住了，硬生生忍下了慘叫，然後被嚇得變回人形。

沒人幫他，只能苦兮兮地自己掰弄那個夾子，不知道搞到什麼地方，捕獸夾不僅沒被搞開，反而越夾越緊，血都流出來。一慌張連自己有靈力都忘了。

當時可疼了，想哭又不敢哭，現在也疼。

沐清風也沒想到沈長青會出來找他，臉色陰沉得很，他慫得不敢說話，只能裝裝傻，充充楞維持生活這樣子。

萬一被沈長青發現原身，不止他慘，沈長青估計也慘，知者與被知者一起受天罰。有時候天道就是蠻不講理。

也沒有辦法與之抗衡。

在沐清風回憶著以前的教誨時，沈長青拿著搗碎的藥草回來了，他沒再看沐清風，而是將對方受傷的腿拉過來敷上藥草。

傷口被沈長青簡單地清理了一下，周圍沒有水源，只能幹敷。

敷完藥後，沈長青決定出去冷靜一下，剛起身就被拉住衣袖，他面無表情看向沐清風。

沐清風鳳眸含笑看他，說道：“長青，你怎麼不跟我打招呼了呀？”

沈長青凜若冰霜：“你覺得遇上那種情況有誰會有心情打招呼？”

“哪、哪種情況？”

沈長青突然不說話了，他用力把衣袖扯回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質量問題，袖子突然斷掉了，斷得乾乾脆脆，露出他細長光滑的手臂。

沐清風：“…………”

沈長青：“…………”

沐清風小心翼翼地看著他：“袖子斷了……”

沈長青捏著拳頭，他當然知道袖子斷了，深呼吸幾下，然後淺淺地對著沐清風笑了一下，淺到可以忽略不計。

然後沐清風的腦袋喜提了一個大紅包。

·

沈長青坐在車板上，望著天感受周圍有些沉悶的氣氛，莫名生氣，他也不知道是氣自己還是氣沐清風。

他有點搞不懂自己現在的心情，沈長青覺得自己變得很奇怪，奇怪到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沈長青還沒來得及搞懂內心那股怪異感，車廂內就傳來“咕咚”兩聲，他撩開簾子一看。

是沐清風看著地上東歪西倒的葫蘆，頭上還頂著小白團子，一臉疑惑地看向地上的東西。沈長青眼神微閃了一下，怎麼感覺面前這幅場景似曾相識呢。

見到沈長青回來，沐清風立馬擡頭，看著他解釋：“長青，不是我弄倒的，他們自己滾出來了?！?

沈長青眉毛微不可察地輕蹙了一下，前半句他倒是相信，後半句……葫蘆會自己動？

又不是動物，怎麼可能。

這一想法剛從腦海冒出來，葫蘆再次動了兩下，似乎是爲了推翻沈長青的想法，聲音響得特別乾脆，然後葫蘆出現了一絲裂縫。

沐清風指著那個裂了一條縫的綠色葫蘆：“長青，我想要那個葫蘆！可以給我嗎？”

沈長青留著葫蘆也沒什麼用，沒有任何懷疑，撿起那個綠色葫蘆就丟給了沐清風，對方像是得到了什麼寶貝一樣，愛不釋手地抱在懷裡，時不時還聞一下。

“你喜歡這個葫蘆？”沈長青神情有些複雜。

沐清風：“…………”

他喜歡嗎？

當然不是因爲喜歡。

沐清風只是在研究，他內心在掙扎，有一種不是來自他本身的力量，那力量好像來自恐怖的深淵，在急切地誘導著自己毀掉這個葫蘆。

它說，

「毀掉它，毀掉，背叛者不應存在世間！」

而另一邊，自己本身的性格，是不允許做出傷害無辜生命的，所以沐清風只能抱著葫蘆發呆。腦子裡卻在想著那道叫這個葫蘆“背叛者”的聲音。

他總覺得有那麼點熟悉。

黃色的葫蘆在地上晃動了幾下，有些試探地轉了個圈，它能感覺到周圍有人，本能地靠著熱源轉過去。

沈長青看著滾到他腳邊的葫蘆：“…………”

身體比腦子先一步反應過來，等他回神的時候，黃色葫蘆已經被他拿在了手上。

“咔嚓”一聲，它裂開了一道口子，甚至比綠色葫蘆的裂口還要長，還要深，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即將破殼而出。

像是爲了證實沈長青的想法，黃色葫蘆再次響動，然後整個裂開了，一個類似於黃色有些光滑的球體展現在眼前，有些溫熱，裂開的葫蘆殼掉到了地上。

幾秒過後，一陣類似嬰兒啼哭的聲音從這個球體傳出，軟綿綿的，讓人招架不住。沈長青險些將手裡的球扔出去，這什麼玩意，根本就不是普通葫蘆。

這個球“哭”了好一陣終於停了下來，沈長青觀察著它，球體微微起伏，似乎是在呼吸一般。

沈長青也沒輕舉妄動，直接把球丟進挎包，連著掉在地上的葫蘆殼一起。

看向沐清風時他一點驚訝的表情都沒有，似乎是早就知道了這葫蘆會變成球，此時正眨巴著一雙眼睛看自己。

見沈長青看過來，沐清風拍了拍旁邊的位置，意思很明顯，讓他坐過來。

沈長青走到軟榻旁邊，還沒坐下就被沐清風用手用力一拉，沒來得及反應就倒在了他身上，沈長青反應迅速用手撐著自己坐在榻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沈長青總覺得自己的手好像被沐清風捏了好幾下。

轉頭看向沐清風，對方則是一臉茫然無辜地看著他，緊緊地抱著懷裡的葫蘆。

“長青，有東西讓我毀掉他。”

沈長青側眸，眼裡帶著疑惑看向沐清風：什麼？”

“有東西”，沐清風指了指自己懷裡的葫蘆，“讓我毀掉他?！?

沈長青：“我並沒有看到什麼人在你旁邊?！?

“不是人，是東西。”沐清風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它在這裡，這個東西一說話我頭就好疼?！?

“我看看，是有什麼東西附進身體了？”

沐清風搖搖頭，“好像不是，沒有東西敢附身在我身上?！?

除非他們不想活了。

“那爲什麼你會說它在你心口？”

這個問題難倒沐清風了：“我也不知道。”

沈長青繼續從挎包裡拿出毛絨絨，一個一個喂完奶後又放回去，沐清風什麼也不做，就默不作聲地坐在牀角看他，只是眼神帶了些幽怨地看著那些小奶貓。

能得到沈長青眷顧感覺好好哦。

他有些想念被沈長青摸摸頭的日子了。

天氣變得晴朗起來，沈長青撩開簾子將它綁到一邊，然後跳下馬車，準備去捉些吃食回來。

他看著樹上的鳥巢，在心裡道了一句對不住。

一炷香後。

沈長青拿著兩隻鳥和一窩鳥蛋回來了，他把這些放到軟榻下，對沐清風囑咐：“我去附近找些柴火。”

沐清風“哦”了一聲，看著沈長青在馬車附近撿了一些木棍和枯草，眼睛像是黏在他身上了一樣。

片刻後，沈長青坐在馬車旁邊，給馬兒餵了一些新鮮草後，就坐在一旁擺起柴，再將沐清風送他的狐火放上去。

看見沈長青從袖子裡掏出那狐火的時候，沐清風眼睛明顯亮了一下，鳳眸微彎，嘴角微翹，沐清風尾巴露出來了一點，又被他及時塞了回去。

期間沈長青拿走了兩隻鳥和鳥蛋。

再次回來的時候，沈長青帶回了兩隻烤得噴香的鳥，和幾個熟鳥蛋。沐清風看著自己手裡的熟鳥，也不吃，就這麼看著，他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

想了半天，沐清風終於搞懂了，別人是投喂自己家的寵物，而自己好像則是寵物投喂他，那可不行，沐清風勢必拿回自己的主動權。

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手上的熟鳥一整隻對著沈長青的嘴塞了進去。

沈長青沒動，他黑沉著一張臉，按著沐清風，把自己手裡的熟鳥也塞了進去。沐清風倒是沒有反抗，囫圇幾下就把鳥吞下肚，對著沈長青笑了笑。

這無疑對沈長青來說是挑釁。

正準備報復的時候，沐清風懷裡的葫蘆裂開了，這次不是一個毛球，而是——一個差不多五個月大的嬰兒。

沈長青：“…………”

沐清風：“…………”

這個東西長得好像人類。

這嬰兒生得漂亮極了，杏眼長睫，又白又胖，還自帶衣服，此時正好奇看著沈長青。

處於震驚狀態的沈長青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還沒來得及反應怎麼回事，那個黃色的球體自己從挎包滾出來了，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也變成了嬰兒。

一雙小鳳眸看著沈長青，然後朝他伸出手，撇著嘴眼淚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見沈長青不動，鳳眸寶寶立刻扯開嗓子哭嚎，一束白光在馬車內閃過。

原本還站著的沈長青不見了，取而代替的是一個三歲大的小萌糰子，穿著鬆鬆垮垮的衣服不知所措地坐在地上。

沐清風沒有一點驚訝可言，唯一驚訝的就是：“長青，原來你小時候這麼可愛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