猙獰的颱風(fēng)咆哮著,像一個發(fā)了狂的的魔鬼,扭動著身子瘋狂且肆意地撕扯著整個城市。
獨留沈長青一人、呸,一魂在風(fēng)中茫然的飄著。
面前兩個身著一黑一白,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看。而沈長青也同時在凝視著他們,眼底無絲毫波動,倒不是他不害怕什麼的,他只是沒有將情緒放在臉上的習(xí)慣。
沈長青看著面前一黑一白的玩意竊竊私語,時不時還看他一眼,垂眸斂去眼底的思緒,這兩個東西應(yīng)該是黑白無常吧。
那他這是……死了?
趁著沈長青低頭沉思著,白無常看著屏幕上的人,用手肘撞了一下黑無常。
“哥哥,我們要勾的人好像不是他啊?”
黑無常擰著眉用手揉了揉發(fā)脹的額頭,仔細瞧了一眼屏幕上的人,又瞧了一眼沈長青,上面的人與他的相貌天差地別,一眼看出要勾的人不是他。自做神以來還是第一次犯這種低級錯誤,他惱怒地瞪了一眼白無常,“以後莫要找我去酒吧了,要去你自己去。”
要不是白無常帶他去喝酒,倒也不至於勾錯了魂。
見黑無常生氣,白無常便撒著潑撒嬌:“哎呀哥哥,先不要生氣嘛!現(xiàn)下是這亡魂應(yīng)當(dāng)如何處置?”
亡魂?
聽到這兩個字的沈長青突然擡起頭看向他們,白無常頭頂一涼,沒忍住打了一個哆嗦,與沈長青對視。
片刻之後,白無常默默躲到黑無常身後,不敢再看沈長青,這個人氣場太強大了,像極了某個人,他有點hold不住。
沈長青也不想理他們,直接往下面飄,他想看看自己的屍體怎麼樣了。
“誒!你去哪?”白無常突然喊了他一聲。
沈長青沒應(yīng)他,但是眼底疑惑越來越重,他屍體不見了!這麼短的時間,屍體能不翼而飛,除了黑白無常沒人能做到。他轉(zhuǎn)身看向同樣飄下來的黑白無常,冷聲問道:“我的屍體呢?”
但顯然他猜錯了,對面的白無常一臉茫然:“屍體?什麼屍體?你的嗎?我不知道啊。”
沈長青轉(zhuǎn)眸看向黑無常,對方眼裡也盡是疑惑,不像是裝出來的。他垂下眼睫,沒有什麼情緒波動。算了,他死都死了,還在乎自己的身體做什麼。
沉默了一會,沈長青直視著他們,因爲(wèi)是魂體,聲音雖然清冷但是帶了些許空靈,猶如在潔玉上打了個轉(zhuǎn):“什麼時候帶我去地府?”
黑無常:“……”
白無常:“……”
難得看見這麼主動的人類,不哭不吵不鬧,還主動提出要去地府,真是稀了奇了。
黑無常看了沈長青一眼,這個人冷靜的不像個正常人,他壓下滿腹疑團,模棱兩可地回答著:“且再等等。”
這回沈長青也沒應(yīng)他,只不過沒再問了,而是看向別處,第一次死,他除了能動脖子以上和控制自己的動作外,根本找不到自己的手腳。
沈長青倒也沒對這個世界有多留戀,只是有些惋惜。他自小在孤兒院長大,唯一像他親爸媽一樣照顧他的是院長,想想自己也有半年沒去看院長了,怕是再也見不到了吧。
一到聲音喚回他的思緒,沈長青看向白無常,對面見他看過來,便催促道:“走了,隨我們?nèi)ヒ姶笕耍 ?
大人?他說的大人應(yīng)該就是閻羅王了吧?
沈長青思緒有些混亂,下面的聲音太吵了,他有點受不了。魚龍混雜,夾雜著車鳴和一些人心裡不堪的污穢之言。沒想到當(dāng)了鬼還能聽見人類的心聲。
手腕突然間一涼,拉回沈長青的思緒,他看著環(huán)在自己手上的金色鎖鏈,隱隱泛著黑氣,令人心生畏懼。可沈長青不一樣,他甚至有些感謝給他拷上手鍊的黑無常,還能讓他看見自己的手。原本那些嘈雜的聲音瞬間不見,耳根子清淨(jìng)了,心情都能神懌氣愉。
沈長青突然感覺到一道視線定在自己身上,擡眼看向那視線的主人。白無常神色複雜地看著他,眼底探究無比明顯。
半晌過後,白無常終於沒忍住開了口:“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沈長青低眸沉默,他覺得這個問題問得沒有意義。
白無常看他沒回應(yīng),自覺無趣,又轉(zhuǎn)頭看向黑無常,語氣有些惴惴不安:“哥哥,若是把他帶回去,會不會受到責(zé)罰啊?”
本來拉著黑無常去凡間喝酒就是他的錯,但是把一個勾錯了的魂帶到地府,他有點害怕。因爲(wèi)這讓他想起一千五百年前那件事,他和黑無常犯了極大的錯誤,整整三十年纔將傷養(yǎng)好。
想到閻羅王那張慘白的臉,嘴裡冰冷地說著令人生畏的話語,他就心生寒意。
黑白無常沉默了一瞬,語氣有些不確定:“應(yīng)該不會,這亡魂是意外死亡,不是我們勾來的。死亡原因尚且不清楚,此事與我們無關(guān),大人應(yīng)當(dāng)不會責(zé)罰我們。”
“意外死亡?我們勾的魂大多數(shù)不也是意外死亡嗎?”白無常皺眉,明顯不信他的說辭。
黑無常淡淡瞥了一眼白無常,解釋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外,以前那些亡魂我們能提前預(yù)見他們的結(jié)局。”
說著黑無常看了一眼安安靜靜的沈長青,“而他,我們沒能提前預(yù)見,這極有可能說明他陽壽未盡。”後面的話他沒說出來,關(guān)於壽命,事關(guān)天機,絕不能讓一介凡人的亡魂聽到。
沈長青聽到“陽壽未盡”這個詞,終於擡起眸,注視著黑白無常。眼神裡並沒有充滿驚喜,只是略微閃了一下,隨即恢復(fù)冷靜。
“到了。”
黑無常說著就鬆開了綁在手上的鏈子,沈長青往自己下面看了一眼,他發(fā)現(xiàn)他沒有腳。他瞬間不想說話了,擡眸看著面前的環(huán)境,他以爲(wèi)陰間很冷清的,結(jié)果並不如他所想,這裡跟現(xiàn)代的商店街一樣熱鬧。
有一個跟化著奇醜無比的妝的女鬼突然衝過來,朝黑白無常拋了個媚眼,用著極其嗲地語氣:“哥哥們又去勾魂了呀?”
黑白無常:“……”
沈長青:“……”
黑白無常沒理她,帶著沈長青徑直走過去,停在一處橋前,上面的奈何寫得特別明顯。而且橋上還有一個看不清面貌的女人,前面還架著一口鍋,很明顯了,她就是孟婆。
沈長青看了一眼孟婆,他對這個月老的緋聞女友還是有點好奇的,只是有點而已。孟婆看穿他的心思,直接瞪過來:“老孃他媽的不是月老男朋友!月老他好男色,我又不好,已經(jīng)跟武財神好上了!”
沈長青:“……”
得,這孟婆脾氣暴躁,而且一暴躁就爆出個大料,他還是不要說話的好。
等等……男朋友?
沈長青神色忽然變得微妙一下,孟婆是男的??自稱老孃??
孟婆眉眼一瞪,突然扔下手裡的湯勺,直接朝著沈長衝過來,看起來怒不可遏。好在被白無常抱著腰攔住他,孟婆張牙舞爪就要衝過來:“別攔著我,老孃今天非打死他不可,你這個毛頭小子!老孃是男的又怎樣!”
沈長青:“……”
他默默退到黑無常身後躲起來,這孟婆是個女裝變態(tài),他惹不起,但是他躲得起。
白無常大聲地安撫著:“孟姐!孟婆!孟哥!孟爺!你冷靜一點,他已經(jīng)死了!”
可孟婆明顯不吃這一套,“他也不看看他自己長什麼樣子,就說我女裝變態(tài)!自己長得跟個清純妖精一樣的!”
沈長青:“……”
聽到孟婆的話,白無常略微愣了一下,隨即鬆開了抱住他腰的手,“孟婆。”
“幹什麼!”
“他如果是清純妖精,你就是妖豔賤……妖豔美人了。”
孟婆:“……”
沈長青倒沒什麼,反正他聽這種類似話聽多了,剛開始也是生氣的,還一個個去解釋他是男人。結(jié)果人家眼神不善地看著他,嘴裡說著誇他的話,實際上是在明褒暗貶。
之後他就再也不說話了,甚至導(dǎo)致自己的性格有點冷清,然後別人對他的評價更加不堪入耳了。
他沒辦法管住別人的嘴,乾脆關(guān)閉了除自己工作以外的一切社交,不交任何朋友,一切以賺錢爲(wèi)目的,活得像個脫離世俗的隱居人士。
等沈長青思緒回籠的時候,他已經(jīng)跟著黑白無常來到閻羅殿了,坐在上方的冥界最高人正杵頭休憩。沈長青對整個陰間的認知被顛覆了,除了黑白無常正常點,其他人都不太正常。
比如眼前這個閻羅王,他應(yīng)該是戴著冕冠,面色烏黑,絡(luò)腮長鬚的樣子。但面前這個閻羅王的面貌陰冷的有些慘白,脣色也有些淺,唯一黑的地方就是那對英眉和長睫了還有頭髮了,髮絲隨意地搭在桌面,看起來無比誘人。
但黑白無常沒那個心思,眼前這個人可是活了十幾萬年,上次的懲罰讓他們心有餘悸。
片刻之後,閻羅連眼睛都沒往這邊瞟一眼,只是給自己沏了一杯茶,薄脣輕啓:“黑白無常。”
聽見閻羅的聲音,黑白無常撩袍單膝下跪行禮:“屬下在。”
“有何事需親自稟報?”
白無常直接僵在原地不敢動,黑無常愣了一瞬,隨即說道:“今日我與必安同往常一樣去接亡魂,卻看到了不該現(xiàn)在死的魂魄,便想著不對勁,所以便帶他來見大人。”
然後,他們看見那個高高在上的閻羅王,在擡頭看清沈長青的面貌後,打碎了他那昂貴的茶杯,走到沈長青面前行了個跪拜之禮:“花神娘娘!”
“卑職不知花神娘娘前來,有失遠迎,還望娘娘恕罪。”
沈長青面無表情:“……”
你才娘娘,你全家都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