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那些傢伙真是貨真價實的白眼狼……明明受過你的幫助，在你需要幫忙的時候還一個個的推辭？”小七聽了我講述的一上午奔波經歷以後大搖其頭，舉杯灌了一大口啤酒。
現在我們正在機場附近的一家餐廳裡，之前我剛帶著雪芊芊趕過來。路上雪芊芊問過我這次求助的人是不是和之前一樣的，我說不是，只要他答應就沒問題了，完全可以相信他。如果他不值得信任，那麼對我來說世界上幾乎就再沒有幾個能夠信任的人了。
我們倆好久不見，聊得特別開心。半路小七和我去上廁所，小七低聲對我說：“她看上去情緒格外低落，我想……或許我們不應該這麼擅自決定她今後的去向。”
“什麼意思？”我一時間沒有聽明白。
“我說清楚點。具體意思就是，我能夠幫她轉戶口過來，直接買套房子給她，以及橘花大學的入學資格等等，這些都沒問題。但是你要知道，她不一定能夠適應我們給她安排的生活。或許我們應該給她一些自主選擇的權力。有些時候，雖然是出於好心辦事，但是事情最終會導致什麼結果，我們都不知道。”
我一怔，開始仔細思考小七說的話。好一會以後，我開始覺得小七似乎是正確的。
“也許……你是對的，我們不應該這麼輕易地決定一個人的未來。我不應該因爲我個人的善心，就把她的將來捆綁在我的身邊。”我點了點頭。
小七嘿嘿一笑：“所以說，這件事情交給我吧。我會幫她辦戶口、找工作，然後幫她找個其他的學校，不讓她在橘花大學，這樣讓她見不到我們，纔可以漸漸忘記過去，從新開始。至於她家庭那邊，我知道如何用錢擺平，你放心就是了。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情。我雖然會幫她買房子，但是我最多出個首付。隨後的貸款，我認爲讓她自己去想辦法付清會更好。哥們你可別誤會，我不是心疼錢，我是……”
我點了點頭，露出了笑容：“我能理解你。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一次性幫她解決所有的問題反而不太好，不如留一些讓她保持動力。你說的這些我都贊同，什麼時候開始？”
小七擺擺手：“還用得著你我嗎？我有人可以用，放心吧，只要談好價錢，他會幫我們處理好這些問題。”
我有點不放心，又問了一句：“那你前前後後又得花多少——”
小七有點不耐煩了，瞪了我一眼：“我說你哪來那麼多廢話？我早跟你說了多少遍了，給兄弟花錢那不叫花錢，那叫投資感情，懂嗎？走吧，我們回去。”
小七辦事效率果然夠高，不一會，餐廳外面就停了一輛奔馳，下來一位穿著西裝的男子，言行舉止都彬彬有禮。小七跟他聊了幾句，說明了需要幫助的事情，然後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了他。男子一看到銀行卡頓時喜笑顏開，忙不迭的點頭：“七哥放心，兄弟辦事一定妥。”
小七又囑咐了一句：“這女人是我兄弟的馬子，把你手下的人給我看好點，別對人家動手動腳，知道了嗎？”
“知道了，一定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我看差不多了，就對雪芊芊說：“芊芊，你跟他們走吧。差不多幾天之內，工作和戶口、房子之類的事情都可以幫你解決了。”
雪芊芊有點緊張，似乎不願意離開我的身邊。小七察言觀色，開口道：“妹子，放心吧，給你安排的地方就在本市，若是不放心，可以隨時聯繫弦雪，隨叫隨到。”
雪芊芊這才依依不捨的起身，跟著那個男人離開了，直到上車時，她還隔著車窗望著我。我看著雪芊芊上車遠去，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心裡輕鬆了不少。我知道，這件事情基本是可以放下了。芊芊……願你可以放下一切，從頭開始吧。
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遇到過雪芊芊。小七去看望過她一次，據說她現在跟一個好男人談戀愛了，雪芊芊對他坦承了自己的過去，那個男人表示自己並不介意這些。往後的時間裡，她都過得很幸福。我想，這也算是達成了她哥哥的心願吧。
……
幾天後的清晨，我和小七開車來到了北城。
北城依舊是原樣，髒，亂，差。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四處都是破舊的房屋，遍地都是落葉和垃圾袋、衛生紙，一切可見的東西上都蒙了一層灰，小七的那輛光鮮的法拉利超跑在這樣的街道上緩慢行駛，組成了一個怪異的畫面。
“回去以後我出錢給你洗車。”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別BB，我不差那幾百塊。”小七不屑的瞥了我一眼，“話說你來這兒幹嘛？開學要用到的東西都採購齊全了？”
“小悠姐姐都幫我準備好了，她說她自己就是大學生，比我更懂得大學裡都需要什麼。”我抓了抓頭髮。
“真羨慕你有個那麼好的姐姐。”小七搖了搖頭。
“謝謝。話說回來，你還記得那棟小樓嗎？”我問道。
小七立馬打了個哆嗦，我就知道他一定還記得很清楚。
果然，小七說：“你提那個幹嘛？我到現在想起來還嚇得睡不著呢。”
“我們來這裡就是給她上墳的。”我說，“她在世界上肯定已經不會再有記得給她上柱香的親人了，既然是我超度的她，那麼這項工作就由我來完成吧。”
“不知道該說你什麼……迂腐，還是過於仁慈？在我的記憶裡，她可是差點活活掐死你。”小七搖了搖頭。
“那並不是她自己的意願，只是她被仇恨和痛苦吞噬了自主意識而已。”我笑著說。其實那次我也記得很清楚，她的確是差一點就把我活活掐死了，但是好在最終我還是成功了。
“哥們你……我反正是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也不知道我究竟是該勸你別再這樣下去，還是幫助你一直這麼走下去。”小七一邊駕駛著法拉利緩慢的行駛過街道，一邊嘆氣。“這破公路就不能修一修嗎？我真擔心把我法拉利的底盤給蹭了。”
我沉默不語。
不一會，我們兩個就到了火車站附近的小樓。下了車以後，我直接走進了院子。
那棟小樓坍塌後的廢墟還在，改變的只不過是原本光禿禿的地面都長了好多好多青草和一些藤蔓植物，有些都爬到了廢墟上。我徑直走向院子中央的小小墓碑前，然後蹲了下來。
伸手拔掉了一些生長在四周的雜草，我掏出一張溼巾擦了擦墓碑上的灰塵。
小七給自己點了一根菸，站在了不遠處，沒有跟我過來。
我注視著墓碑，過了好一會，我嘆了口氣，從包裡取出了一個鐵盒，然後從裡面取出了一些燒紙和香。
“這位阿姨，今天，距離超度你的那天，恰好是過了整整一年。你……應該已經去投胎了吧？被太陽真火燒盡了怨氣，你應該不會再有牽掛，可以阻礙你離開人世了吧……”
沒錯，我之所以在今天來到北城，是因爲一年前的今天，我拼盡全力超度了她已經變成了嗜血厲鬼的魂魄。靈魂沒有了牽掛，應該也不會再在人世間留存，而是會去往自己該去的地方。我來這裡給她上墳，也是出於對她生前飽受痛苦折磨的憐惜。
“身爲道家人，就應該明白鬼魂的痛苦。我們和常人不同，所以不能用常人的眼光來看待鬼神。弦雪，記住，要懂得敬畏消逝與死亡。”
我默唸著師傅說給我的話，手上繼續著動作。火焰點燃了那一摞被揉開的黃紙，短暫的燃燒後，變成了片片飛灰。我就著火焰點著了香，然後插在了墳前。
站起身來鞠了一躬後，我轉過身離開了。小七正在門口站著等我，看到我走過來，他丟掉了菸頭，用力踩滅，然後上了車。
回去的路上氣氛有些沉默。我看著車窗外在想自己的心事，而小七則是頻頻轉過頭看我，但是卻又不說話。
我眼角餘光注意到了小七的動作，但是我也沒有說話。這傢伙可能是在等我先開口，但是我就是故意不說，我想看看他到底是憋著什麼話。
果然，幾分鐘過去，小七有點堅持不住了，他主動開口說：“弦雪，我覺得你其實沒有必要再繼續幫助別人了。”
我詫異的轉過頭來看著他，因爲我沒有想到小七會跟我說這個。
小七注意到了我的神色，就解釋道：“我是說，你在幫助別人的過程中太……太……我是說，太那個……那個什麼了……臥槽，我連個形容詞都拿不出來，當初真該好好上學！算了，我這麼說吧，你幫助別人的時候，未免太盡心盡力了吧？”
“……什麼？”我被他這句話弄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