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上,祝小九依然那樣直挺挺地站著。
“這……這位前輩已經(jīng)站了大半天了,莫非是坐化了?”一名被困在黑藤中的弟子小聲道。
他附近另一名被牢牢綁住的弟子嘆息著搖了搖頭:“金禾師弟,我平時就告誡你要多看些書,這人又不是佛修,怎麼可能坐化?”
“那是……飛昇?”金禾怯生生問。
“這根本不像是飛昇的模樣。”與他搭話的弟子沉吟片刻,“要不就直接說死——啊噗!”
他還沒說完,就被迎面一枚石子打到了臉,緊接著就聽到他驚天動地地“呸呸呸”起來,估計是不小心將砂石吃了進去。
金禾的心卻是沉了下去。
這位之周師兄素來與他相厚,雖然嘴巴比較壞,但人其實還不錯,在被惡蟲寄生後,也沒有做出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然而,他今天惹到了不該惹的人——在場衆(zhòng)人能自由活動的就只有祝小九一人,再加上之周剛剛說的話,是誰出的手自然不言而喻。
這位修爲高深的前輩明顯已經(jīng)渡過了元嬰之劫,他會寬宏大量地放過出言不敬的之周師兄嗎?
金禾心驚膽戰(zhàn)地偷瞄著祝小九的方向,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剛剛還站在那兒的人竟然不見了,只剩下一片光禿禿的空地。
難道那位前輩走了?他剛剛收回目光,就嚇得大叫出聲:“你——”
“我怎麼啦?”
——只見一個渾身黑漆漆的人正雙手叉腰俯視著他,一咧嘴露出了一口大白牙,一晃一晃地問道:“你有什麼問題嗎?”
金禾滿面駭然。他也是築基中期的修士,然而,雖然此時祝小九正站在自己面前,可他的神識中卻是空空如也!
這就是元嬰期的實力。此時的祝小九像是一塊石頭,又或者是一滴水,只要他想,他就可以近乎完美地融入這個世界的循環(huán)中,不泛起半點波瀾。
就在方纔,成功通過了心魔之劫的祝小九順利晉升元嬰!
當然,作爲慶祝,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祝無君的虛弱元嬰痛毆了一頓。也不知是什麼緣故,此時兩個元嬰相碰並沒有發(fā)生融合。雖然還是被他生生揍暈了,但祝無君就那樣半死不活地存活了下來。
那個時候,祝小九確實動了殺心,然而他嘗試了各種辦法,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無法殺死祝無君的殘魂。在經(jīng)過一番慘無人道的泄憤之後,祝小九隻好悻悻地先將他囚禁在自身識海中,準備以後再想辦法了。
總之,現(xiàn)在的祝小九無論在修爲實力還是心理承受力上都得到了極大的提升,自己都覺得不能跟過去同日而語,整個人簡直煥然一新。這種成長還更多地表現(xiàn)在他的心理上——雖然未來還有著無數(shù)艱辛,雖然他心中有著難言的糾結,可祝小九決定暫時放下這些,更加成熟地面對一切。
“怎麼不說話啦?”祝小九問著那個剛剛對自己出言不遜的小子,努力做出一副沉穩(wěn)威嚴的樣子,“剛纔不是還很得意嗎?”
沒有人回答,因爲之周和金禾都像見了鬼一樣地瞪著他。
眼前這兩個修士顯然是被自己的強大與英俊震住了,祝小九心裡有點得意,左顧右盼睥睨衆(zhòng)生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趕緊伸手在自己的臉上摸了摸。
鬍子……鬍子真的沒有了,他完全變成祝無君的樣子啦!
祝小九有點不滿——其實祝無君跟祝小九長得一模一樣,他此時的這點不滿不過是出於心理因素——正想著該怎麼補救,就聽見面前兩個修士哇哇大叫起來:
“鈺菡,鈺菡逃走了!”
嗯?祝小九猛然轉身,卻只見一道殘影往南方遁去,隨即無影無蹤。
鈺菡之前被祝無君所懾,暫時失去了神智,可因爲祝無君被制,他的意識也就隨之恢復了清醒。恰好那個時候祝小九正遠遠背對著他,他自然是第一時間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就在此時,四下“噗通”“哎喲”聲頓起,原來黑藤也隨著鈺菡的離去而漸漸消失,那些被黑藤困住的人也一一獲得了自由。
祝小九隻瞥了一眼就轉回了腦袋,目光在衆(zhòng)人中掃過,不禁輕咦了一聲:“小孟呢?”
“前輩說的是……孟憐枝仙子?”站在祝小九附近的金禾小心翼翼地問。
“對,你看見她了?”祝小九用自己能想象出來最威嚴的目光注視著金禾,嚴肅地問道:“你知道她去哪裡了?”
這位前輩怎麼一臉這樣的表情?金禾簡直要被嚇死了。祝小九臉上塗著一層厚厚的黑灰,還不斷衝自己齜牙咧嘴,怎麼看都是一副不樂意讓自己說出來的樣子。
莫非……他其實並不想營救孟憐枝?
就在金禾的思維無限發(fā)散時,祝小九的表情卻突然愣住了。他神情古怪地看了看腳下,歪著腦袋陷入了思索。
末了,祝小九擡頭問道:“你們可有這胡璐山的地圖?”
衆(zhòng)弟子面面相覷,最後一致用催促的目光望向離祝小九最近的金禾。
你跟他說過兩次話了,快去吧。大家的目光這麼說著。
金禾簡直都要哭出來了,他有心辯解,可祝小九可怕的眼神已經(jīng)嚴厲地盯了過來。於是,他只好鼓鼓氣,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答道:“掌門、掌門房內(nèi)有胡璐山的靈脈分佈。”
祝小九點點頭,又問:“你們這裡有吃飯的地方嗎?”
在掌門房內(nèi)看過了胡璐山地形圖,祝小九仔細看了一會兒,點點頭,就迫不及待地要求他們將自己帶到了胡璐派的飯?zhí)谩?
胡璐山靈氣濃郁,靈植長勢極好,作爲這裡唯一的門派,胡璐派自然是有著源源不斷的靈食供應。
靈食與凡谷不同,不但毫無雜質(zhì),更能有助於修爲的提升。它們是由食修製作的,與其說是食物,不如說是類似於法寶符咒的修行輔助。食修以膳入道,爲數(shù)衆(zhòng)多,他們憑藉自己精湛的技藝與精純的靈力,可以極大提升靈植的利用率,並將各種不同屬性的靈氣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創(chuàng)造出足以驚天地泣鬼神的菜餚——這絕對不是誇大其詞,因爲食修老祖廖濤就是製作出色香味已臻化境的極品菜餚而證道成功,據(jù)說菜品成功的一剎那,單單鍋子中蔓延出的香氣就甚至形成了一個世界虛影。
當然,現(xiàn)在祝小九吃的並不是那傳說中足以證道的美味,可是看到這樣的食物,沒怎麼見過世面的他還是暗暗吃了一驚。
眼前這碗米飯,雖然看起來只是一碗米飯,可不用靠近,他就已經(jīng)聞到了那引人垂涎的陣陣香氣,感受到了那濃郁芬芳的靈氣。
這纔是修士該吃的東西!祝小九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可這一伸手,不由大吃一驚:“啊!”
他看到什麼了?
不遠處看著他的胡璐派弟子一陣**,不知是不是這簡單的食物不合大能的胃口。可還沒等下一道菜端上來,就見祝小九飛快地低下了頭,使勁用衣服擦著自己的臉。
——原來,剛纔祝小九看到了自己黑乎乎的手,才突然想起來自己臉上全是灰的事……
等露出真容,祝小九的容貌又一次引發(fā)了一場小**,而祝小九並不關心,只是全神貫注地盯著眼前的靈食。
小小插曲過後,祝小九依然吃得十分香甜。一半原因是他實在太久沒有吃過東西,另外一半原因則是他吃什麼東西都是這麼香。
而在他附近,胡璐派弟子則安靜地聚集著,他們時而以目光交流,可彼此對未來都是一樣的茫然無措。
他們突遭鉅變,雖然現(xiàn)在還全須全尾地活著,可是生活卻難以再像以前那樣繼續(xù)下去了。失去了掌門,失去了鈺菡,他們就像是一塊毫無防備的肥肉,只能毫無希望地等待被其他門派瓜分殆盡的命運。
沒辦法,現(xiàn)在就是一個強權當?shù)赖臅r代。他們之前仗著鈺菡修成了金丹期,因此張揚跋扈、恃強凌弱,甚至欺上棲霞山山頭,雖然其中也有惡蟲作祟的緣故,可做了的事情就是做了,他們只能承擔這份惡果,最多感慨一句天理循環(huán)報應不爽罷了。
——這原本是他們的命運。然而……
一些人悄悄地將目光投到了祝小九身上。
或許,這個少年正是他們的一線生機。
與此同時,遙遠的雲(yún)海之上——
“我不想活了。”林莫捂著臉,悶悶地說,“我想從這裡跳下去。”
元萊張了張嘴,努力想勸說低落的師尊,可最後還是隻蹦出了幾個字:“不要,別跳。”
其實,就連元萊都沒想到林莫居然醒得這麼快。
之前林莫又唱又叫,雖然看起來活力十足,可卻是極耗精力。因此鬧了一會兒,就累得不行,最後捂著帽子縮在船頭睡了過去。
等他醒來,回味起自己是如何自毀形象之後,就捂著臉痛苦地坐在一邊,維持著這個姿勢過了很久很久。
“我真不該喝那麼多的,真的。”林莫懺悔道,“我單想著好不容易徒弟請客,怎麼也要多吃一點,就算吃撐了也有靈力舒緩,卻沒想到……”
元萊臉上露出了不安的神情。
如果他還在修習仙道,自然可以用靈力爲林莫醒酒。可他改修了神道,就無法用神力幫助林莫了。
與仙道相比,神道的修行速度更快,威力也更大,然而,這一切都是有代價的。比如在救治凡人時,修士可以用靈力舒緩一切人的病痛,卻只能治標,不能治本;而神道則可以讓人百病全消——不過,前提是病人必須是自己的信徒。
林莫當然不是元萊的信徒,因此,元萊空有金丹實力,卻難以讓醉酒的林莫儘快醒來。
師尊莫非還是在怪我?元萊不由得有些忐忑,正想開口,就又聽林莫道:
“唉,沒想到,真是萬萬沒想到,這具身體如此不濟,竟然在我唱到‘向天再借’的時候就睡過去了,怎麼也應該撐著唱完‘五百年’纔是呀!”
師尊,這難道是什麼很重要的事嗎?
第一次地,元萊疑惑了。
另一邊,祝小九終於吃喝完畢,在胡璐派衆(zhòng)多弟子複雜的目光下,信心十足地踏上了尋找孟憐枝的旅行。
他要找出孟憐枝,尋到轉魂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