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狡猾女郎
目光在眼前的奢華錦盒和石清畢恭畢敬的臉上梭尋一圈,扶萱抱臂,好整以暇地看著人。
半晌後,她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問道:“石公子,謝公子這是何意?”
石清照實答:“公子說,扶女郎怕黑,這明月珠可解你之困。”
扶萱擡手摸了摸下巴,蹙眉道:“可我的‘困’一隻明月珠解不了啊,這般物件,你家公子可還有多的幾隻?”
扶萱話落,石清圓目“蹭”一下瞪亮。
幾、幾隻?
這般王侯才得得了的稀奇玩意,豈是說有便有的?
就眼下這般的,謝家統(tǒng)共就倆,且還是謝太爺在世時贈出的,說傳家之寶亦不爲(wèi)過。
石清嚥了口唾沫,答道:“我家公子僅有這一隻。”
扶萱“哦”了聲,“啪”一下將錦盒蓋子闔上,道:“謝公子一番心意,我收下了,替我多謝謝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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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河中,來往的烏篷船幾回渡人後,廊檐下的燈籠便燃了起來,寂靜的黑夜終是來臨。
聽風(fēng)苑的風(fēng)聲簌簌,吹地院中的翠竹飄搖不定,搖搖晃晃。
伺候完畢清冷挑剔的主人,奴僕們盡數(shù)躬身而退,窣窣腳步和喁喁細(xì)語遠(yuǎn)去後,只剩下,書房中沉默相對的一主一僕。
說完那句“扶女郎問公子是否還有別的幾隻”後,石清在死亡一般的漫長沉默之間,藉著撿起地上被窗牖來的風(fēng)吹掉的紙張,而後,不動聲色地往書房門口退了些步子。
嚇人,太嚇人了。
這樣的臉色,上一回出現(xiàn),還是在兩個月前,扶女郎在汝陽郡轉(zhuǎn)身即走,留重傷的公子一人在客棧那回。
謝湛一言不發(fā),陰鷙目光緊盯面前錦盒,若目光能透物,怕是這盒子早被他盯出大洞來了。
沉默好半晌,他冷沉著嗓子道:“質(zhì)了多少錢?”
他倒是要看看這無價之寶,她開口要了多少。
聽他終於開口,石清即刻恭敬道:“一千銖。”
謝湛額心一跳,以爲(wèi)自己聽岔了,擡眸掃向石清,不可置信地問:“多少?”
“一千銖。”
石清話落,謝湛從慵懶靠著的椅背上“噌”一下坐直身,擡手迅速地掀開了盒子。
視線定下一瞬。
隨即,“哼”一聲便笑了出來。
空的。
她就質(zhì)了個盒子罷了。
她在耍他。
自家公子突如其來的臉色轉(zhuǎn)變,將本是提心吊膽的石清搞地莫名其妙。
他看著手掌捂住了雙眼,笑地雙肩顫抖的自家公子,兩條濃眉蹙起又放平,放平又蹙起,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等待吩咐。
半晌後,謝湛指背壓了壓眼尾,再次懶懶地靠住椅背,臉上的冷清已經(jīng)一掃而空,眸中噙笑道:“她今日還做了什麼?”
面對這般破天荒的溫言細(xì)語,笑容覆面,石清跌宕的心情更是難以言喻。
他怔了好一會,才斂起目瞪口呆的神色,回話道:“扶女郎今日去質(zhì)肆,起先是要求贖回一對耳墜,因東西都在公子手裡,質(zhì)肆無法給出,便對那耳墜做了十倍賠付。”
謝湛提脣輕笑,定是那對紅玉兔耳墜罷。她就是從這抓到的破綻,猜到了質(zhì)肆與他的關(guān)係。
“然後呢?”
“然後,扶女郎便將前日質(zhì)押的憑證全數(shù)拿了出來……”石清道。
“全賠了十倍?”謝湛挑眉問。
“是。”
謝湛手指放在桌案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
委實是狡猾的小女郎。質(zhì)出去的東西不僅分毫未虧,一來一回,還淨(jìng)賺了幾倍價值的錢財。
見謝湛靜下來一言不發(fā),石清移動腳步,從靠門的高桌上取來了油紙袋,往謝湛桌案上一放,道:“還有,扶女郎遣人送來的點心,說這回是她親自買的,讓公子你多吃一些,畢竟勞心傷財?shù)模蝗菀住!?
謝湛伸頭看了看,果真是桃酥。
她說的不錯,這幾日,他是勞心又傷財。
他“嗯”了聲,道:“明日將這匣子還給她,再取些錢一併送過去。”
石清道是,又請示問:“送多少錢?”
謝湛估摸著她首飾得的錢財,道:“二十萬銖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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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石清再來回話:“扶女郎說,公子生辰那日,她需得去宮中參宴,水月樓她來不了了。提前祝公子生辰愉悅。生辰禮,後續(xù)會再奉上。”
謝湛纔開懷了一日的心情霎時隨風(fēng)吹散,心中陰霾叢生,這回的臉是黑沉地徹徹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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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八,秋陽杲杲。
謝湛生辰,正值休沐。
一早,他便與往常休沐時一般無二,去聽風(fēng)苑後的練武場,與石清過了數(shù)招。
待大汗淋漓地脫盔卸甲,沐浴更衣完畢後,便手執(zhí)了一卷書,慵懶地坐在院中翠竹下,邊品茗邊看了起來。
聽風(fēng)苑的婢女雪蓉上前,通報道:“公子,王少夫人在苑外候著,問公子您可能見她。”
聽得是長姐前來,謝湛放下手中書卷,下意識地起身往外走了幾步,打算去迎接,可走了幾步,他倏爾又停了步,朝婢女道:“請她進(jìn)來罷。”
自上個月謝夫人生辰那日起,謝湛再未見過謝心姚,她辦的雅集他再未參與。
近日,他還作了些書畫,特意送了一幅去書齋給人描摹,想必是違了那句“新作第一時間給長姐觀瞻”,她來質(zhì)問他來了。
這般想著,謝湛便又回去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只擡眸看著已七個月身孕的謝心姚,被婢女?dāng)v扶著緩緩走進(jìn)來。
這回相見,許是心中有愧,謝心姚面上的討好之色多了許多。
她聽得謝湛招呼後,有些艱難地落座在婢女搬來的圈椅裡,便笑著溫聲開口:“六弟,今歲你生辰,長姐親自給你做了件大氅。你瞧瞧,可還喜歡?”
實則,謝湛和謝心姚這兩姐弟有許多共同之處,皆是才情不俗,品味高雅,天生驕矜高傲。
是以,謝心姚能說她親自做出的大氅,便是表明她爲(wèi)了討好這位弟弟,著實下了不少功夫。那雙喜歡琴棋書畫的手,從不是拿針線做女紅的手。
見謝湛只瞥了一眼她婢女端著的漆盤,並不接話,謝心姚復(fù)又嘆了口氣,道:“長姐出嫁後,常常想及與你一起下棋的日子,如今長久不練,怕是都要忘了。”
按說這樣暗示,按往前謝湛的對她的態(tài)度,怎麼也得邀請她下上一盤棋的。
可今日的謝湛,當(dāng)真應(yīng)了那“冷若冰霜”四個字,他只回了謝心姚上一句話:“長姐有心了,生辰禮,弟弟感激不盡。”
他話畢,雪蓉便識趣地接過漆盤,往室內(nèi)端了進(jìn)去。
霎時間,謝心姚面上和煦的笑容蕩然無存。
他這算什麼意思?
秋陽杲杲,qiū yáng gǎo gǎo,秋天的太陽剛剛升起,分外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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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之間默契有了,不久要開始更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