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風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雖然這次他總算是圓滿地完成了皇上交給他的任務,可是,他從剛纔吳王那凝重而剛毅的神情中,似乎預感到了殺機,這個吳王,久經世事,處事老道,他的女兒被皇上賜死,他又被調離京都,他竟然走得這樣坦然,莫非他就會這麼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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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山少林寺
清修早課
這是佛家每日必做的功課,景王坐在蒲團上,雙手合十,閉目叨唸著經文,可是他的心卻在叨唸著一個名字:夕落,夕落!
她的音容笑貌又出現在他的眼前,他努力地想要趕走她,可是她的影子卻始終縈繞在他的心間,無論他怎麼樣努力,都揮之不去。
那嬌媚乖巧的模樣讓他心生愛憐,一雙眼睛顧盼生輝,尤其是眼中的那一抹憂鬱,更讓人憐惜,他隱約看到了她眼中的淚滴,聽到了她的聲聲呼喚:景王!那聲音哀婉纏綿,將他的七魂六魄悉數收去。
他不禁就停下誦經,他要留住她,留住她,要留住這美妙的一刻,他伸出手去抓住她,卻撲了個空,整個人身體向前一傾斜,就跌倒在地上,更讓他尷尬的是,竟然還將前面一個師兄也掀翻在地上。
本來寂靜無聲的早課被他給攪亂了。
“淨空!你在幹什麼?”盤腿而坐的方丈不悅地睜開了眼睛,盯著景王。
“我,我,不小心摔倒了!”景王囁嚅著。
“好了,今日提前下早課,大家都回去歇息吧!淨空,你留下。”
方丈說道。
景王看出了方丈的不悅,可是他也沒有辦法,這麼多日子以來,他已經盡最大的力量在修行,在剋制他自己的**了,可是,那心間卻仍舊像是長了草似的,那心間的傷口就像是一個倔強的孩子,不肯癒合,因爲內心太過溫暖,太過潮溼,只要有輕輕的風吹過,那看似乾涸的情感就像春日的野草一般,又瘋長起來。
他對她就是這樣,雖然,那日,那夜,那刻,他因爲她的欺騙,是那麼恨她,可是,過了這許久之後,他才發覺,原來,她已經長在了他心底深處,就算是想恨也恨不起來了,日日夜夜,在這裡的日日夜夜,他最害怕的就是獨處,就是寂寞,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就會想起她,就會想起她的笑,就會想起她的好,就會想起他的溫存,就會想起她身上的芬芳,就會想起她的一切,一切,一切,……
他就是想她,毫無辦法!或許這就是愛!無法割捨的愛!
這種情感他甚至無法用語言來表述,是的,雖然,他也算是飽讀詩書之人,可是,當他真的發現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他才發覺,原來語言是那麼的脆弱與無力,以至於根本表述不了他對她的癡迷!
景王閉上了眼睛,等待著方丈的訓斥,可是,可是他又看到了她的眼睛,那雙憂鬱的,哀傷的眼睛,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心裡道:夕落,你的眼睛,是我永生不會再遇的海!
“淨空!”方丈的聲音響了起來。
景王屏息等待著,等待著方丈的訓斥,可是等來的卻是方丈深深的嘆息聲。
景王睜開了眼睛,直愣愣地看著方丈。
“淨空,不,景王爺,這段日子,老衲觀察你很久了,你最終仍舊是塵緣未了,你還是走吧,之前,老衲曾經下山,去過京城一趟,面見了皇上,當然,也就是你的皇兄,他也非常掛念你,雖然老衲一直都不知道你究竟因爲何事要出家清修,但是,老衲看的出,你直到現在,心裡仍舊放不下那樁事,既然這樣,就聽老衲一句勸,人生苦短,努力去追尋自己想做的事情去吧!哪怕沒有結果,也不會有遺憾!”
“師傅!”
“好了,不必再多說了,老衲雖是佛家之人,但是對於兒女情長之事,年輕時也曾經經歷過,老衲有一句話送於景王,不知景王可愛聽?”
“師傅請講!”
“有一種感覺總在失眠時,才承認是‘相思’;有一種緣分總在夢醒後,才相信是‘永恆’;有一種目光總在分手時,纔看見是‘眷戀’;有一種心情總在離別後,才明白是‘失落’。王爺,老衲在你的眼中看到了這些,所以,不要給你的人生留下遺憾,你這就下山去吧!”
景王的眼中隱隱有淚滴,他閉了閉眼睛,生生吞下那淚,然後深深地鞠躬。
“淨空就此拜別師傅,後會有期!”
方丈目送著景王下山的背影,搖了搖頭,繼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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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周皇宮
軒轅徹今日特別高興,他實在是太高興了,因爲今天,當他將處死了瑾妃的消息告訴夕落的時候,他看到了她的笑,真的,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笑,之前,他一直以爲,她根本不會笑。
那笑容雖然是那麼短暫,但是,她終究笑了。他的心裡有一種莫名的感動,之前,他有過許多許多的女人,可是,卻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讓他如此在意,如此動心,她笑一次,能讓他高興好一陣,甚至比聽到邊關告捷,比聽到金秋豐收還要快樂許多倍。
尉遲風送走了吳王,進宮來向軒轅徹覆命,看到軒轅徹滿臉歡喜,精神煥發,整個人似乎年輕了十歲。
“皇上,吳王帶著虢國夫人已經趕赴邊關赴任,臣護駕的任務也已完成。”
“好,好,好!好啊!朕高興,高興,高興啊!來,尉遲,你來的正好,來,陪朕喝幾杯,一同慶祝慶祝!”
尉遲風苦笑了一下,感覺今日的軒轅徹似乎有些異樣,平日裡,就算是喝酒,他也極少與部下一起喝,今日,單單是送走吳王,就讓他改變了這個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嗎?
兩人坐下,軒轅徹的興致極高,他實在是太高興,實在是太開心了,他馬上就要得到他終日夢想的女子了,他看到她笑了,他看到她眼裡閃爍的感激……
軒轅徹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還不忘記勸尉遲風喝,幾杯下肚,軒轅徹的話便多了起來。
“尉遲,你知道什麼叫做相思之苦嗎?你懂得相思之苦嗎?朕知道,朕懂得,自從朕遇見她,看到她的那雙眼睛,聞到她身上的幽蘭之氣,朕就知道,今生今世難逃她的劫數,原以爲她是朕心頭永遠的夢想,卻不想,老天又將她送到朕的身邊,朕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12165781
尉遲風的心覺得疼痛,他知道軒轅徹心裡,嘴裡的這個她指的是誰,他知道,他明瞭,可是對面的軒轅徹是否知道,他尉遲風的心裡裝的也是她,也是這個幽蘭之香的雲夕落呢?
尉遲風的心在流淚,面對皇上,他不敢輕易表白他的情感,可是,他卻是真真切切地愛著她,就如軒轅徹說的那樣,相思,深深的相思滋味,他知道,他明瞭!
“尉遲啊!朕活了這麼久,第一次感覺到思念,感覺到牽掛,感覺到愛一個人原來也是這麼幸福的事!你也是男人,朕今日就與你推心置腹地說說話!人生苦短啊!朕決定了,不要給自己留下了什麼遺憾,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該愛的時候就去愛,朕要做一個性情中人!”
尉遲風沒有多說話,他的心裡就像是壓著一塊大石頭似的,竟然覺得有千斤重。
軒轅徹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終於醉倒了。
尉遲風這才得以抽身,他一邊走,一邊想,腦子了浮現的竟然都是一個影子,一個憂鬱的,妖嬈的,嬌媚的影子,他甩甩頭,想竭力擺脫,可是,無可奈何,那影子就像釘在他的腦海中一樣,揮之不去。
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人生苦短,不要給自己留下了什麼遺憾,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該愛的時候就去愛!”
是啊!他爲什麼不能也做一個性情中人,勇敢地說出自己的愛呢!他愛的是她,爲什麼不說給她聽?爲什麼不呢?不要給自己留下遺憾,他決定了,他要勇敢地說出他的愛,哪怕遭到她的拒絕,他也了無遺憾了!
尉遲風想到這裡,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錦繡宮
花園裡,夕落正抱著雪兒在初春的陽光下玩耍,今日,她也很開心,這是她這麼多日子以來最最開心的一天了,剛纔,皇上軒轅徹來過了,她開心倒不是因爲見到了他,而是聽到他已經處死了那個可惡的瑾妃的消息,這對她來說,是最值得高興的事情了。
入宮這麼久,她經歷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媚兒的死,夕暮的死,還有她自己的九死一生,都是因爲那個女人,因爲那個歹毒的,自私的女人,若不是她,她又如何會進的這深宮,如何會有這多舛的命運?
今日,總算是爲媚兒和夕暮報仇了,她們的在天之靈也可以安息了!
夕落盡情地追逐著雪兒,陽光下,她的笑容是那麼燦爛,那麼純潔!
這也是尉遲風認識她以來,第一次看到她笑,原來,她笑起來比憂鬱的時候更美,更讓人沉醉!
尉遲風不禁癡迷了,癡迷在她的笑容裡。
尉遲風走近她,夕落感覺到了尉遲風的腳步,她想逃,想躲開他,她就要去抱小狗雪兒,可是雪兒似乎還像是沒有玩夠似的,忽的一下跑開了。
尉遲風腳快,一個箭步上前,將雪兒抓住,抱了起來。
“給你!”尉遲風說道。
夕落伸出手去接雪兒,可是右手卻被尉遲風的大手緊緊地握住了。
“爲什麼躲我?爲什麼?”
“哪,哪有!”夕落低下了頭。
“尉遲,你來了!”離歌或許是聽到了外面說話的聲音,正興沖沖地走過來。
“明日,午膳過後,我在御花園梅林深處的那個涼亭等你,我有重要的話要對你說,記住,你一定要去!”
“不,將軍,我不能去,也不要去,你是屬於公主的。”
“不,不是的,我不是屬於離歌的,夕落,你明白的,你比誰都明白的,其實,這段日子以來,我時時都想來錦繡宮,爲的只是見你,只是能見你一面。”
“不,不,不,你別說,別說了,將軍,夕落感覺你的救命之恩,但是夕落從來不敢有非分之想,不要再說了,放開我!”
“如果你不答應明日去梅林,那我現在就大叫,讓這裡的每一個人都知道,我要把我的感情全都叫出來。”
或許真的是酒能壯膽,尉遲風所有的猶豫全都不見了,他變得果斷兒危險。
“你瘋了?”夕落瞪大眼睛,望著他。
“是的!相當瘋!”尉遲風的眼睛盯著夕落:“你回去的,是不是?”
“不!”
夕落的話剛一出口,就感覺到尉遲風鬆開了她的手,轉過身子,大叫起來。
“本將軍要告訴你們一件事……”
“住口!”夕落抱緊雪兒,渾身顫抖,臉色蒼白得猶如一張白紙一般。
“好了,怕你了,我去,我去!”
“如果到時間你不去,如果你敷衍我,那我還是會……你不要想著敷衍我,你逃不開我!”
夕落的臉更白了,她的眼睛裡盛滿了恐懼,像一個受驚的小兔子一般,她的嘴脣微顫,道:“知道了,將軍!”
“尉遲,你們剛纔在說什麼?看你很激動的樣子啊!”離歌快步走了過來,問道。
“哦,沒事!剛纔,這個淘氣的雪兒,咬了我一口,不過,還好,很輕,沒事!”
“那就好,那咱們進去說話吧!”離歌說著,便拉著尉遲風往大殿走去,尉遲風的頭仍舊執拗地看著夕落,眼睛裡充滿堅定,似乎仍在交代:明天下午,梅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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