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之後,魏徵回府準(zhǔn)備了一番,然後就坐上馬車,沿著那條塵土飛揚(yáng)的官道,一路顛簸趕往黎陽。
到達(dá)黎陽城,已是夜幕降臨之時。跳下馬車,魏徵冒著寒風(fēng)冷雨直奔官署。
徐懋功聽說故友前來登門拜訪,欣喜不已,當(dāng)即就親自出門相迎,引入堂中。兩人敘禮一番,分賓主落座。此時,女僕將泡好的茶輕輕放在幾案上。魏徵端起陶瓷茶具,貼在嘴脣上,慢慢啜飲了口清香四溢的佳茗。然後,他笑望著對面的摯友,關(guān)心地問道:
“懋功,近來可好?”
“瓦崗敗亡,你說我能好嗎?”徐懋功那張年輕俊朗的臉上綻出絲苦笑,輕嘆一聲,坦言道,“玄成兄,不瞞你說,小弟我是整日愁眉不展,度日如年哪!想昔日我瓦崗軍何等威武雄壯,大敗張須陀,橫掃中原,直逼東都。可如今數(shù)十萬大軍分崩離析,只剩小弟數(shù)千人馬獨(dú)守黎陽。唉!”
言罷,徐懋功垂下頭,又長長地嘆息了一回,那雙大眼睛定定地注視著手中的紫色茶具,黯然神傷。
“是呀,誰曾料到瓦崗軍會有今日之?dāng)⊥觯俊蔽横绶畔虏杈撸嫔珣n慽地說句,“然事已至此,已是無力迴天。不如拋卻煩惱,另作打算吧!”
“小弟早年投奔瓦崗,與弟兄浴血奮戰(zhàn),欲圖大業(yè),不曾想到會落到今天這田地。”此時,徐懋功心中一片悵惘,嘆著氣說,“唉,瓦崗已不復(fù)存在,今雖舉兵力守黎陽,然自感難以支撐,時日已不長矣。小弟不知將往何處,更不知前程何在,心間一片茫然哪。”
“將軍乃青年俊傑,文韜武略,有王佐之才,倘若能遇明主,必將前途無量,何愁棲身之所呢?”魏徵含笑著說。
“今天下紛亂,稱王稱帝者不下十人,難辯誰是明主!”徐懋功遲疑地問道,“玄成兄,你說王世充,竇建德他倆稱得上明主嗎?”
“非也,他們乃將死之人,何談明主!”魏徵搖頭答道,“若論明主,當(dāng)世只有大唐皇帝,將軍何不投靠大唐,以求功業(yè)呢?”
“李淵素來視我瓦崗將士爲(wèi)賊寇,豈能重用我等?”徐懋功沉吟著說,“小弟聞?wù)f,魏公入朝多日也未曾受到重用,何況我呢?”
“將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魏徵分辨道,“大唐皇帝十分敬重魏公,願委魏公以重任,只是朝中一些大臣排擠魏公而已。玄成入朝多時,常觀皇上言行,知其寬厚仁愛,禮賢下士,是個難得的賢君啊。且皇上對將軍向來愛慕,常在人面前誇你智謀超羣,極善用兵,乃當(dāng)世孫、吳。將軍若肯以誠相投,必爲(wèi)皇上所重用。懋功,聽玄成一句話,歸順大唐吧!”
徐懋功深知魏徵人品,知道他所言不虛,心裡便踏實(shí)了不少。但他沒有即時回覆對方,而是一邊慢慢啜飲手中的佳茗,一邊沉思默想。
“懋功,你不用多想了,聽老兄的準(zhǔn)沒錯!”魏徵繼續(xù)勸道,“方今天下雖羣雄逐鹿,豪雄並立,然不用幾日他們必逐一爲(wèi)大唐所滅。如此看來,將軍歸順大唐實(shí)爲(wèi)明智之舉,必能建不世之功業(yè),名垂青史。將軍,你還猶豫什麼呢?”
徐懋功左思右想了好長一段時間,覺得魏徵說的很對,歸順大唐是自己最好的選擇,也是唯一的出路。於是,他最終被魏徵說服了,決定降唐。
“好,玄成兄,小弟聽你的,歸順大唐,爲(wèi)國效力!”徐懋功一拍大腿,毅然決然地回答道。
“好,這真是太好了!”魏徵大喜,一把握住徐懋功的手,動情地說,“懋功,從今以後,你我又可同朝共事,爲(wèi)國出力,真是可喜可賀啊!”
“是呀,玄成兄,小弟又可向你討教了!”徐懋功也動了感情,高聲說,“還有,小弟又可見魏公了。這,這真是太好了!”
“是呀,我們皆同事一主,可再續(xù)前歡,此乃幸甚之至,哈哈!”笑罷,魏徵又催促徐懋功道,“懋功,請上表吧,好讓老兄入朝覆命!”
“玄成兄,這獻(xiàn)表就不用上了吧!”考慮了下,徐懋功答道,“黎陽的百姓和土地都是魏公的,小弟若上表獻(xiàn)百姓土地,豈不是將魏公的失利當(dāng)成自己的功勞求富貴嗎?如此,實(shí)令小弟深感羞恥,不敢面對天下之人也!小弟以爲(wèi),當(dāng)?shù)怯浛たh戶口、軍馬等上報魏公,由魏公獻(xiàn)給皇上。”
“懋功不忘舊主,不求功勞,真乃忠義之士呀!”魏徵讚歎道,“好,那就照你說的辦。”
接著,徐懋功就叫人把長史郭孝恪請來,令他造冊登記,前往長安。與此同時,他磨墨揮筆起草信函,命郭孝恪到達(dá)長安時遞給李密,以明自己降唐之志。事畢,徐懋功便在府中設(shè)宴款待摯友。兩人開懷暢飲,直到深夜,爾後同榻而臥。
從此,魏徵便與徐懋功一塊留守黎陽,直至被竇建德破城俘虜。
幾日後,郭孝恪奉命來到長安,靚見大唐皇帝李淵。李淵在太極殿接見他,聽說徐懋功不上奉表,只給李密書信言降,心裡不免有點(diǎn)不高興。不過,當(dāng)他聽了郭孝恪一番解釋後,李淵大讚徐懋功不背德不邀功,是個好臣子。於是,他當(dāng)即下旨賜徐懋功姓李,封他爲(wèi)黎州總管;同時任命郭孝恪爲(wèi)宋州刺史。郭孝恪喜出望外,跪地叩謝皇恩。然後,他又奉旨回黎陽覆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