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村子時,已是凌晨時分。秦烈端了一把椅子在院中坐著,雙目微合。聽到有腳步聲,睜眼發(fā)現(xiàn)二人回來,起身抻了抻腰問道:“怎麼去了這麼久?那妖道很厲害嗎?”
離凡塵示意他過來,昨天被秦烈扔出去的那塊石磨,已經(jīng)被他自己重新拿回來放在了原地,三人圍著石磨坐下,離凡塵道:“這次事情比當初所預料的複雜太多。”
秦烈不解,看向劍仁道。劍仁道搖搖頭道:“確實出乎意料,如果只靠我們?nèi)齻€,可以是可以,只怕真的要大開殺戒才行。”
離凡塵出聲道:“罪魁必須伏誅,其餘人等,還是不要過分殺戮,有違天和!”
“可是你也看到了啊?這些人不殺不足以平憤,即便那些爪牙不是主謀,那也是幫兇。依我看,殺光倒是清靜!”劍仁道似乎有些憤怒。
“劍兄殺心略重!”
“難道你不是?你在哪大殿上散發(fā)的殺意只怕比我還盛!”
“所以那些主謀必須伏誅!”
“那澗底的累累白骨只怕沒有多少是這些領頭的殺的吧,殺人償命!”
“你也是殺人!”
“我殺的都是惡人,殺一人可救十人、百人。我們江湖兒女,豈能被那些俗世規(guī)矩束縛?”
“好了好了!”秦烈有些不耐的打斷二人道:“你們倆到底在說些什麼?能不能先說清楚?”
劍仁道氣呼呼的將頭扭到一邊,不再言語。離凡塵道:“以此次探查的情形來看,只怕那山上有三方勢力,那些被抓走的村民到了那裡,就是些開採搬運的苦力。而且,即便真的將裡面的村民救出來,只怕這附近村子的青壯也所剩無幾。至於裡面其他那些人,被他們從哪裡以什麼手段劫來,便不得而知了!”
“哎呀,我還是沒聽懂。你就說明白點,別雲(yún)裡霧裡繞來繞去的!”秦烈似乎也急了。
幾人方纔開始爭吵時,聲音不知覺間就大了不少。秦烈剛問完,就聽得身後“咯吱”一聲,墨清音推開那扇有些破舊的木門走了出來,身後蕓兒睡眼惺忪的跟著,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迷迷糊糊的問道:“你們大早上的吵什麼啊?昨晚去了那麼久,找到人沒有?”
兩女過來圍著石磨坐下,墨清音對著離凡塵微微點頭,輕聲問道:“不知公子昨夜可曾查到什麼?”以她那平淡的性格,能主動開口問這事,看來昨夜也沒少去思索。
離凡塵道:“正好說到這裡,那就一起來聽聽。如今這山上已經(jīng)不單單是那個妖道的問題了,還憑空多了兩股勢力,所以不僅多了些爪牙,也多了一些高手。這新多出來的兩股勢力,絕非平庸之輩,想來其中關係較爲複雜,昨夜僅僅只是查探,因此還未完全搞清楚。”
“這小小幾座山,竟能引來這麼多人,而且不是一般勢力。事出反常必有妖啊!”秦烈聽完看著離凡塵問道。
離凡塵點頭道:“不錯,因爲這裡有一條金礦!而且那條礦脈成色很好,最主要的是,以挖掘規(guī)模來看,還是一條大礦!”
他這話出口,場中幾人同時吸了一口氣。即便頭扭到一邊生氣的劍仁道也轉過頭來,吃驚的看著離凡塵。秦烈喃喃道:“好傢伙,原來如此啊,沒想到這隨便拔個刀,捅這麼大一簍子!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這無論哪朝那代,朝廷都是明令禁止任何私人開採金礦的,一旦被抓,那可是抄家滅門之罪啊。”
墨清音道:“秦公子說的沒錯,我曾聽父親講起過。叛國、謀反等重罪之下,就要數(shù)私自鑄造錢幣以及這私採金礦了!”
離凡塵點頭道:“對,如今看來這次只怕要官家出面了,只是…”
“爲什麼要官府出面?咱們?nèi)⒐饽橇t畜生,救回村民,封了金礦,不就一切結束了?官府之中,官官相護,這些金礦交給他們,哼!”劍仁道有些不滿的反駁道。
“劍兄稍安勿躁,你可曾細想過,這些人都是何方勢力?這些開採出來的金子被運到了哪裡?他們背後究竟有著怎樣一張勢力大網(wǎng)?即便你殺光了山上所有人,難道他們背後之人不會繼續(xù)派人來?這樣一座金山,他們會善罷甘休?如此一來,那些人再來的時候,不僅要將附近幾個村子的村民以及你救出的人殺個乾淨,只怕爲了滅口,你之後將再無平靜日子。即便他們背後之人不會再派人來,那些被救回的村民知道了那裡有金礦,他們能忍得住貪念不去開採?一旦開採,這深山之中突然流出大量黃金,你認爲無論江湖中還是廟堂中能忍得住?只怕又是一番血雨腥風!”
“這…”劍仁道被問的一窒,許久才吐口氣道:“那你說該如何?”
“雖然朝廷上官官相護,腐敗無能。但帝國新建,無論政令還是律法總歸是能用的,如今這位皇帝雖然某些事做的有些荒唐,卻也不是個昏君。從他近來的政令來看,也是有一番抱負的。加之朝堂之上還是有一些開國能臣的,所以只要找對人,就能將這件事解決!”
“找對人,怎麼找?找到了,怎麼解決?你能確定由官府接手就一定能很好的解決這件事?”
“或許不能完美解決,卻是最快,最好的處理辦法!朝廷所有金礦,都是有最低一衛(wèi)兵馬防衛(wèi)的,自從數(shù)年前那件事後,天下那個勢力敢跟朝廷作對?而朝廷爲了聲譽,也不可能對這些村民如何,反而有了軍隊駐守,村民會更加安全。相信朝廷爲了金礦安全,只怕這附近所有山賊盜匪都要被掃蕩一次,豈不是一舉數(shù)得?到時我們可以先行來此救人,有仇報仇,有冤報冤。而那些背後勢力的目光也不會落在我們身上,朝廷拿了金礦,替我們引走了仇家,我們既解決此間事端,也不必擔心被人日日追殺!”
離凡塵一番話講完,場中一片沉寂。過了片刻秦烈才吞了吞口水道:“老離啊,我雖然知道你腦子好,卻沒想到好到這一步,你不去當官真是可惜了!”
劍仁道此時也消了怒氣,一臉複雜的看著離凡塵道:“離昇天,我覺得應該叫你離狐貍,你的腦子怎麼長的?年紀不大,一腦子的彎彎繞。”
離凡塵道:“不是我聰明,是我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人如果被憤怒或者興奮佔據(jù)了主導,他將看不清任何一步路,只會以一種本能去做事,這樣犯錯的機率會非常大。”
蕓兒在一旁看著離凡塵,雙眼充滿了崇拜,驚歎道:“離公子,我從沒發(fā)現(xiàn)你竟這麼厲害!你要是去了中都,那些什麼王孫公子,風流才子絕對都高傲不起來了!”一旁的墨清音雖然半低著頭,目中餘光卻一直盯著離凡塵,此時她的眸中也泛起了一種奇異的光輝。
離凡塵對蕓兒笑道:“能被你誇讚,還真是榮幸啊!不過這事還有一個難點,如果解決不好,一切都是空談!”
他這話出口,原本開心輕鬆地氛圍又凝重起來。秦烈想了想道:“你是擔心,那裡面某些人有官方背景吧?”
劍仁道皺眉道:“何以見得?”
秦烈笑道:“既然這最好的解決方法是找官家,那唯一致命的問題,就是這裡有人有官家背景,而且那背後之人權勢還不小。如果我們冒冒然就去告官,只怕到時候受那牢獄之災的反而是我們自己。你忘了老村長他們?nèi)ジ婀俚南聢隽藛幔克麄儾欢e面貓膩,只是告那妖道殺人害命,蠱惑人心,所以也只是被一頓亂棍趕了出來。”
劍仁道半信半疑的看向離凡塵,卻見離凡塵點了點頭。劍仁道“嘿”了一聲,猛地一拍秦烈道:“傻大個兒,我一直以爲你就是個大老粗,沒想到啊?”
秦烈這時懶得理他,得意洋洋的道:“這有何難?跟老離呆久了,這點本事還是有的!”說著瞥了一眼蕓兒,蕓兒果然轉移了視線,將那雙充滿崇拜的目光送給了他,直看得秦烈心中暗爽不已。
劍仁道看秦烈沒理他,對著離凡塵道:“這話說回來,我們怎麼知道找那個官安全?如果對方權勢真的很大,咱們找的官小了也沒用啊?”
離凡塵微微一笑,看向墨清音道:“無妨,我恰巧認識一位大官,而且絕對是一位爲民的好官,清官。”墨清音此時恰好擡起頭,看到離凡塵就那麼笑著盯著自己,慌亂之中,急忙錯開目光,雖然罩著面紗,卻依舊紅了臉頰。
劍仁道在一旁看到他二人間那微妙的舉動,嘿嘿一笑道:“離兄啊,咱們現(xiàn)在說正事呢,你能不能正經(jīng)點啊!”
離凡塵依舊保持微笑盯著墨清音道:“就是在談正事啊!”說完目光一錯,看著劍仁道道:“好了,明天繼續(xù)上路,早日到達中都,也好早日解決了此間之事。還他們一個公道和太平!”說著瞅了眼秦烈,見秦烈還在那得意,忍不住道:“別高興了,去將老村長他們請來,要談正事了!”
秦烈被離凡塵打斷與蕓兒姑娘的精神交流,有些不快,哼唧幾聲,還是起身出門去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