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似火燒,野田禾稻半枯焦。
農夫心內如湯煮,公子王孫把扇搖。【注1】
盛夏七月,驕陽如火。即便如今傍晚時分,起了絲絲晚風,也依舊耐不住這酷暑。好在中都城在建城之初便從雲江引了四條支脈,這四條支脈交叉貫穿全城,在其後的多次規劃重建後,整個中都城可謂是陰陽格局,一半在水,一半在岸。無論皇宮或是外面的府宅,均建有避暑的地方,這些地方地下皆用巨石壘砌支柱,鋪滿砂石細沙,引活水於內,其上淩水三尺建造屋舍,即便這酷暑難耐的夏日,居於其中也不會覺得絲毫炎熱,這水中又多種蓮荷,放有彩錦,但有風起,淡淡清香充滿屋舍,水中魚躍嬉戲,當真妙不可言。當然,如此盛夏美景,也只有中都城內方可見到,至於城外,天降流火,只能自己避之。
離凡塵等人所局客房自然也有類似功能,因此幾人一出院落來到外面,頓覺一股熱浪撲面而來,劍仁道手遮額頭看著已經偏西將落的紅日嘆道:“我還是運功護體吧,權當練功了,這幾日實在是熱啊,也不見得來點雨涼快涼快!”
秦烈在一旁嘿笑道:“我們赤原上熱起來,可比這裡厲害多了,我三軍兒郎照樣披甲操練,你這就是公子病,可不見城外那麼多人,照樣在這酷暑中活著?”說著自懷中摸出一個盒子,自盒中拿出一顆雞蛋大小的玄青色珠子,這顆珠子方一拿出來,四周頓時涼爽不少,秦烈捧著珠子一臉幸福的道:“老離給的這顆珠子還真是好用啊!”
不等劍仁道發話,離凡塵忙道:“就這一顆,從家裡出來時路上無聊磨的,初見時沒什麼禮物,就送給他了。你要是想要,讓他分你一半!”
秦烈聞言急忙將珠子放回盒子塞進懷裡道:“不分,好好一顆珠子,分了多難看,反正我揣在懷裡也有效果。”
劍仁道翻了翻白眼,突然衝著離凡塵諂媚一笑道:“你剛纔說,你是從家裡出來,隨手磨的?”
“對啊!”
“嘿嘿,嘿嘿嘿...”劍仁道頓時樂開花,雙眼精光閃閃的盯著離凡塵,一邊靠近離凡塵一邊搓著手奸笑,饒是離凡塵也駭得退了一步忙道:“別,有話直言!”
“嘿嘿,這可是你說的,那我可就不客氣了!你也知道,咱們都是江湖人,這江湖人都是窮人,咱們也是,這玄冰珠在外面的價值想必你也知道,要不你回去帶一堆出來,我知道你喜歡低調,咱也不往這中都城中賣,咱吶就穿過那墮日嶺,往那極西的沙月國去,嘿嘿,別說是你給傻大個兒那麼大一顆,就是再小兩圈,就那麼一顆拿出去,就能換無數美姬珍寶啊。你想必還不知道,這沙月國的女子那可是絕頂的美豔,妖嬈無比,風情萬種啊!”
離凡塵看著兩眼放光的劍仁道道:“這玄冰雖然只產於冰原內部,多是不多,但也算不得世所罕見吧,爲何外界如此稀少?”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玄冰產於極北冰原內部,僅這一條就難倒多少人,而且即便進去了能不能找到還未可知,便是找到了,你也要能活著帶出來才行,不算那些天險,便是玄冰宮這一關都過不去啊。這數百年來,玄冰宮不知殺了多少試圖進入冰原尋寶之人,有幾個人有膽子冒著如此風險進去?”
離凡塵低頭想想也是,自己出來時是直接騎在小白背上飛出來的,這底下的路自己還真沒走過,至於到底有沒有路,有何種兇險自然不知。
劍仁道說到這裡話鋒一轉道:“至於這西域美姬到底有多大魅力,我就跟你說個例子,十年前,這紅樓剛開沒多久,還不這麼聞名,也不知他們用什麼方法得到了三個西域美姬,這三個女子甫一露面,整個中都上至王孫貴族,下至平民百姓那可是夾道觀看啊,自從一夜千金入紅樓的說法就此傳開,這紅樓也因此名聲大燥,一躍成爲天下首屈一指的銷金窟。”
劍仁道這一番聲情並茂,唾沫四飛的演講並沒打動離凡塵分毫,倒是一旁的秦烈眼中亮光漸起,聽到入神處插嘴道:“真的假的?真能拿這珠子去換?要不等奪劍大會結束,咱去試試?”
劍仁道斜睨一眼道:“呦,那這蕓兒姑娘呢?”
秦烈忙道:“哎,你別會錯意,我可不是給自己買,我們家那麼多英俊兒郎可都還沒老婆呢,這要真能買,我就去買些回去給他們當老婆!”
“原來如此,我就說,你這傻大個兒還有這個花花腸子。雖然這沙月國盛產美人,可別人也不賣啊,你們也許不知道,這沙月諸國位於極西的沙漠之中,男子粗壯健碩,許是陽氣太重,一直以來都是男多女少,但少有少的好處,這隻要是個女的,基本都是上等姿色,何況那些刻意挑出來的,自然是上等中的上等,因於此,雖然女人沒什麼地位,但保護的卻著實嚴密,畢竟這姿色也是財富。沙月諸國也是對女子買賣最爲嚴厲的地方,自古以來,不知有多少想借此發財的奸商命喪那黃沙深處。前朝鼎盛之時,沙月諸國會來進貢,每十年會供上三名美姬獻給皇室,以便用聯姻來鞏固自己的地位,一則免受戰火洗禮,二則換回些好處。而這美姬聯姻一招可謂屢試不爽,只是自從前朝滅國,新國建立至今已有近二十載,卻不曾見沙月諸國前來一次,更遑論獻上貢品和美姬了,因此十年前這紅樓能拿出三個西域美姬出來自然轟動天下,要知道除了前朝皇室,這等美人可是一直只聞其名未見其面的。”
離凡塵思忖片刻道:“看來這紅樓還真不可小覷,竟有如此能量。”
“啊?”原本一臉興奮的劍仁道聽到離凡塵這句話頓時語塞,好半晌才道:“你說了半天,你竟然絲毫不關心這等美人的姿色,也對啊,這墨姑娘的容貌也是天下絕頂的,你看慣了自然不覺得。”
離凡塵笑道:“自從出來,見過不少形形**之人,這女子,美的見過,醜的見過,但無論美醜,不都得活著?美醜乃是天定,又非人爲,這美人自然能讓人賞心悅目,但醜人又不會讓你送命,何必偏偏執著。”
“嘁,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自己有了這天下絕色,放寬心來評價這天下,真是陰險啊!”劍仁道癟嘴道。
離凡塵嘿嘿一笑道:“這是我師父說的,我只是講給你們聽而已!”
“你師父到底是那位高人?你就說說吧!”
“還不到時候,到時候,你們自會知道,現在知道想必也不是什麼好事!”
幾人說話間已經走出很遠,也不知到底來到了何處,忽聞遠處一陣笛音傳來,劍仁道閉目停了片刻,讚道:“不錯,曲調婉轉空靈,當真乃上品曲音,不過吹奏之人似乎定不下心,曲中有一絲輕浮,不夠凝練。好好一首空谷清音偏偏吹成了鳳求凰,真是一大瑕疵啊!”
離凡塵點頭道:“不錯,吹奏之人似乎並未用心在曲上,思慮不純,曲調再好,也難免落入下品。”
劍仁道側目訝道:“沒想到你也是此中大家啊?”
離凡塵哈哈一笑道:“只會聽,不會奏。以前聽一位高人講過這些,但我自己可不會。”
劍仁道長舒口氣樂道:“還好還好,還好不會,想必傻大個人和石頭也不會,咱們四人中那就只有我會,當真是人生一大樂事啊,不行,這等妙事一會兒要出去喝上一杯才能助興!”
幾人正說的高興,卻見一側長滿了一人多高的各種花草的小道上傳來一陣腳步聲,緊著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這個人實在可惡,難聽死了,天天來吹,看我今天不教訓教訓你!”緊接著一個嬌俏的人兒轉過花叢出現在衆人面前,不是別人,正是蕓兒。只見蕓兒穿一身淺黃色裙衫,頭上綰著兩個髮髻,右手拿著一根比自己還高一頭的木棍,後面帶著兩個穿淺綠色衣衫的侍女,正氣沖沖的走過來。
衆人一見她這模樣不由得笑出聲,劍仁道尤其誇張,只笑的要爬在地上才行,蕓兒正自生氣,一轉過道發現離凡塵幾人直愣愣的看著自己,隨後就聽到一陣笑聲響起,正自納悶,只見已經笑得拾不起腰的劍仁道摸著眼淚道:“哈哈哈...我說...哈哈...你這是...”劍仁道強行壓下笑意道:“你這是去哪兒啊?晾衣服還是趕知了啊?”
蕓兒見這些人竟然笑自己,氣的一頓手中棍子道:“笑什麼笑,有什麼可笑的,在笑先打你們!”
“噗...”好容易忍住笑的劍仁道再次憋不住笑了出來,蕓兒憋著嘴氣沖沖的看著劍仁道,一旁秦烈見此,兩步走過來一掌拍了下去,只聽“嘎”的一聲,暢笑不見,轉而留下一聲慘呼,只見劍仁道滿眶眼淚,彎著腰站在一旁也不是笑的還是疼的。
秦烈摸著頭傻呵呵的看著蕓兒道:“這拿著棍子作甚?”
只聽蕓兒大聲道:“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