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天老胡閒來無事,想到去奉天城裡轉轉,也看看江省長治理後的奉天城繁榮的景象。老胡就帶了一個護衛(wèi),看來像商客的樣子。集市上逛得興致正濃,恰就見到街上見到幾個兵欺負一個小販,拿人東西不給錢。老胡一頭的怒氣,心想老子就是土匪出身,今天還真?zhèn)€遇到土匪了,就衝上去質問:“媽拉個巴子,幹嘛拿人東西不給錢?這不是土匪嗎?”
那幾個軍人不屑的斜睨了一眼胡云彪,一個人傲慢的說:“媽拉巴子你算哪根蔥?誰拿你熗鍋呀!土匪,俺們胡大帥就是土匪出身。”
胡云彪火氣上撞:“你們是那個嘎褡的?那個~~那個~~是誰的部隊?”
“呵呵~~站穩(wěn)了,說出來嚇得你尿褲子,我們是第衛(wèi)隊旅三團的!知道我們的團長是誰嗎?說出來嚇死你,是胡大帥的長公子鬍子卿!”
胡云彪一聽鬼火就冒起來,衛(wèi)隊旅是護衛(wèi)奉天的獨立旅,是他的王牌軍,所以一直交由老將胡飛虎兄弟直接打理。前些時候胡飛虎要調離,但是爲了能扶植小順子一程,就將時間拖延下來。所以現在三團的團長就是他的兒子胡孝彥呀!
胡云彪惱怒了吼了說:“叫你們團長來見我!”
幾個兵痞相視無賴的狂笑:“你誰啊你,我們團長來見你!快滾,不然斃了你!”
胡云彪看著人羣圍來看熱鬧,指指點點,惱羞成怒,轉身帶了副官回府,厲聲的吩咐:“去把小順子叫來,立刻就來見我!”
鬍子卿接到消息就飛跑回家,路上也聽副官緊張的描述了個事情梗概。
子卿回到家,直奔父親的書房,推門進來甜甜的喊了聲:“爹,孝彥回來了。”
“滾出去!”胡云彪大喝一聲。
子卿愣愣的立在門口,不知道父親爲什麼爲這點小事發(fā)如此大的火氣,囁嚅的答了聲“是”就往門外退,聽了父親罵了一聲:“給我立正站好,不叫你進來不許進來!”
子卿嘟了嘴,在門口靠了牆站了。
來來往往的兄弟們都奇怪的問他:“大哥,你站在這裡做什麼呢?”
子卿給孝俊使使眼色,示意他們快走。孝安還是奇怪的問:“大哥,站在這裡多累呀。”
孝俊機靈的扯扯孝安的袖子:“大哥讓走開你就走開,留心爹氣了打你。”
子卿委屈的立在門口,用手捶了牆。
罰站,好在還比楊漢辰的厲鬼老子好些,沒罰跪就不錯。子卿憋屈的想:“什麼呀,不就兩個小兵鬧事,我又沒去搶。再說,千人的團隊,我還看得到他們每個人呀。”
“給我滾進來!”胡云彪一聲呼喝,子卿推門而入。
“媽拉個巴子,你小子帶的什麼兵?這是兵呀?你說,這是什麼兵,這他孃的一羣禍害百姓的土匪!畜生!”“哦,兒子回去就去教訓他們。”子卿應承說,耷拉個腦袋,低眉順眼的樣子。
胡云彪還不肯罷休,破口就罵,罵了足有半個小時!
“還逞能要領兵,要爲老子我分憂解難,你這是給我添亂還是解難呀?”
“孝彥才接那個團。就是個土匪團也不是我?guī)У摹T僬f,這團不好,才能顯出孝彥以後整頓兵團的本領呢。”鬍子卿露出一臉燦爛的笑容,討好般的嬉笑了湊上前,扶了罵累了的父親在沙發(fā)坐下了,自己湊坐到父親旁邊的沙發(fā)扶手上,幫父親拿出煙桿裝煙,又掏出洋火幫父親把煙點上。
胡云彪氣哼哼的抽了幾口煙,擡頭看看子卿,餘怒未消:“誰讓你坐的,站起來!”
子卿乖巧的笑笑起身,搖著父親的肩膀央告:“爹,您消消氣吧!”
胡云彪狠抽了幾口煙,咳了兩聲:“小順子,你聽那戲文裡唱的那道理。這水,能把船撐起來,也能把船給掀翻了。什麼是船?你我父子就是船;什麼是水,這老百姓就是水。你明白這道理嗎?你看看你那些手下,土匪呀,這樣的兵,老百姓見了就得躲老遠去!這還在我眼皮下面呢,無法無天!”
鬍子卿訕訕的貼了父親身邊坐下:“爹,孝彥知罪了,以後小心,不給爹填堵。”
“拉倒吧你呀,少拿這甜話填鼓我!犯了軍法,誰都一樣不能饒。‘王子犯法,庶民同罪’這個詞兒爹知道。”胡云彪放緩了口氣,瞥了眼子卿咬牙說:“去!到軍法處去,禁閉三天!就說我說的,不許例外!不許講情!”鬍子卿“啊”的一聲從凳子上跳了起來,撒嬌般的執(zhí)拗說:“爹,孝彥不去!”
鬍子卿當然知道那禁閉室。聽來是個禁閉“室”,實際就是個鐵皮籠子。人進去是直不起腰的,而且窄小的幾乎沒有活動空間,根本蹲不下身。更恐怖的是四面透風,夏天曬得像火籠子;冬天冷得像冰窖。沒幾個時辰腰骨就能斷了般的疼,更別說三天。
胡云彪在家裡、軍隊說話是說一不二,鬍子卿的央告哀求,他哪裡肯聽,鐵了心要教訓這個驕縱的寶貝兒子,就拉了臉說:“不去也行,就等著挨軍棍!”
鬍子卿見爹真的惱了,也知趣的不敢再說,一步一回頭的出了門。一出門就趕快給老叔胡飛虎去了個電話:“老叔,老叔快來啊,我爹惱了,要關孝彥三天禁閉。”
鬍子卿來到軍法處,軍法處的執(zhí)法隊也嚇得面面相覷,都嘀咕了說:“大帥今天是怎麼了?酒喝高了?把個金枝玉葉的寶貝兒子送來關禁閉受這不是人受的罪。”
子卿本來就是少爺脾氣,自幼的驕縱,極好臉面,而且自來自去的性子無拘無束慣了,哪裡吃得了這份苦,受得住這份束縛。
陰暗潮溼的禁閉室還是執(zhí)法隊特地收拾了一番才請子卿這位大少爺進去的,外面的老兵還在玩笑說:“自古說‘刑不上大夫’,大帥今天唱的是哪出?”
鬍子卿在禁閉室裡忍了半小時眼淚就出來了,站不直、坐不下,從小到大沒吃過這苦。想想平日被穆教官踢打都不如這刑罰要命,不一會兒,老叔胡飛虎就趕來了。
“老叔,老叔救救小順子,老叔,順子要出去,不在這裡。”子卿哀哀的哭了,胡飛虎也是他的頂頭上司,平日對子卿極盡寵愛,從窗口伸進滿是老繭的大手,擦拭子卿清秀的面頰上滿臉熱淚,哄勸說:“小順子,你等等,老叔就去給你說項去。”
過了一個小時,胡飛虎趕了回來,陰沉了臉色尷尬的對鬍子卿說:“娃兒啊!你這回認命忍忍吧。你爹這回是惱了,他不肯饒你。你爹說了,饒了你就對不住百姓呀。誰讓你小子倒黴這回撞到刀口上了?這軍紀不好,你這當團長的不能免責呀。奉天城和東三省的老百姓都在看著這事呢,不行呀,放了你,怎麼對百姓交待呀。這麼下去,怕是會官逼民反!你爹還罵我,說都是我這個做老叔的把你給嬌慣壞了。”
鬍子卿急得捶了牆壁抽泣說:“老叔,您再去求求我爹。孝彥的腰都要折了。”
胡飛虎一臉的爲難:“娃兒呀,忍了吧。你爹那脾氣你是不知道,這軍隊裡的事他從不馬虎,別看他在家裡跟你渾鬧的由了你,這在正事上他要真急眼了,你我都吃罪不起。那軍法條例上說的清清楚楚:治下不嚴是要禁閉三到五天的,再嚴重些就要挨八十軍棍!今天關你禁閉就是小懲大戒了。你要是再鬧,惹怒了你老子,怕真要打你軍棍了,就你這小身子骨,受得住呀?”
胡飛虎點了菸袋蹲在禁閉室門口,抽著煙對禁閉室裡的子卿說:“娃兒,別怕,老叔在外面陪你說話嘮嗑,不怕。也好,你這事傳出去,那軍隊裡怕也嚇得老實些,也該有個收斂。這老帥治軍嚴啊,觸犯軍法連兒子都一樣挨罰,別人誰還敢啊!”
三天後,禁閉室的門打開時,子卿已經自己走不出來禁閉室。
胡飛虎抱了他出來,怕是三日來的冬日寒冷,儘管穿了軍大衣,用棉被有意堵了禁閉室周圍的縫隙,子卿卻是迷糊的發(fā)著高燒。
“車呢,開過來,送團長回府。”
“老叔~~”子卿竭盡了氣力嘶啞了嗓子嚷緊搖著頭喊著:“講武堂,回講武堂。今天是畢業(yè)典禮。”
胡飛虎是趕了要送子卿回家後,就折返去講武堂主持第一期學員的畢業(yè)典禮的。聽子卿昏迷中還清楚的記得畢業(yè)典禮,胡飛虎眼眶一紅:“娃兒呀,回家去歇了。講武堂的事,老叔說了算,不去參加,也不影響你畢業(yè)。”
“叔,我去,我要去,一定去。”子卿執(zhí)拗說。
“你發(fā)燒呢,渾身火燙,你怎麼去?”
“我去,我要去!”子卿倔強的用盡力氣掙扎,胡飛虎一把沒抱住,子卿就從他的腕子中跌落在地。
“團長”
“小爺!”
“小順子!”
衆(zhòng)人慌成一團。
“老叔,求你!孝彥煎熬苦忍了一年,就是等了畢業(yè)的這一天,孝彥要去,就是爬也要爬去!”子卿邊說邊劇烈的咳嗽喘息,胡飛虎的老淚在眼眶裡盤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