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直了!”隨了穆一楓一聲怒斥,馬鞭著實的落在鬍子卿臀峰上。
鬍子卿“啊”的慘叫一聲,鼻子一酸,眼淚不爭氣的奪眶而出。本能令鬍子卿伸手去擋穆一楓兇猛的馬鞭,卻被穆一楓威嚴的喝止,乖乖的將手放回到頭上。
鬍子卿從來沒吃過這種苦頭,抽噎的咬牙咽淚,但痛楚的雙腿已經開始哆嗦。面對幾十名同學捱打受罰,這種屈辱更是他難忍的。
抽到第六鞭,薛明遠已經不顧顏面,鬼哭狼嚎的趴在地上不起來,制服都被鞭子抽裂開。
“站起來!”穆一楓喝令說:“敢做就要敢當!”
薛明遠倒下了,又被揪了領子抓起來,顫抖著又捱了三鞭子。
鬍子卿終於在皮鞭的肆虐下屈服了,他本想昂起頭挺忍下去,但那折磨身體鑽心的鞭鞭痛楚令他難熬。
馬鞭再次落到大腿上時,鬍子卿癱軟的跪伏在地,啜泣起來。
“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穆一楓冷冷的言語刺激著鬍子卿竭盡全力往起爬,“起來,你自己站起來!”穆一楓期許的目光:“你犯了錯誤,就不能逃避。該是你的罪責,你就要承擔。”
※※※
大帥府,鬍子卿的臥房裡。
大帥胡云彪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抽著煙,聽著姨太太們七嘴八舌的爭執。
“大帥,您好歹也出來說個話呀。上次,就上次他穆瘋子欺負小爺,我就說這個穆瘋子不是隻好鳥。您還偏不聽,還給他臉的賞他支槍,誇他有種。好了,這回倒是給他臉了,他是登了鼻子上臉呀,連大帥府的少爺都敢打了。”七姨太忿忿的話引起衆人的共鳴。
二姨太更是哭得抽抽噎噎:“這孩子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苦。他娘去的早,臨過世前把這孩子託付給我。我~~我可怎麼對得起地下的姐姐呀?”,二太太邊說邊捶了腿哭。
“小爺,小爺,你疼就哭出來,怎麼憋了不吭聲了?爹在呢,有爹給你作主。那個講武堂,不想去咱們就不去了。”面對子卿一身的傷痕,鸞芳再也不想勸公公大事化了了。
“這是個什麼教官呀,他也不看看誰在給他發餉,也不看看他吃的是誰家的飯。”五姨太憤怒的說:“大帥,小爺就是淘氣些,可他還小。這在府裡都沒人敢動他一下,重話都沒說過一句。”
七嘴八舌的一片討伐聲,衆人就眼巴巴的等了胡大帥一聲令下,把這個“犯上作亂”的穆教官碎屍萬段了。
胡云彪坐在窗邊的椅子裡,沉默的抽著煙。
終於,他磕磕煙竿嬉笑的摸摸自己的光頭說:“媽個巴子的,這姓穆的小子還真他孃的有種!連我胡云彪的兒子都敢打。”
“大帥!”七姨太責怪說:“您還有心思說笑?”
“傳我的話,把我前天得的那把新的王八盒子手槍也送給穆一楓!跟他說,好好幹!”
鬍子卿聽了父親的話,賭氣的一把拉了被單角,把自己的頭埋了起來。
衆人止住爭吵,靜靜的看了被單裡那隱隱起伏抽搐的身體,那是子卿小爺在抽泣。
胡云彪嘆口氣,坐到兒子牀邊,拉拉被角,子卿死死的拽了不肯露出頭。
“這點出息,捱了兩下鞭子就真要當縮頭王八了?”胡云彪笑了說:“小順子,你自己說說你闖這禍有多懸。”
鬍子卿裹在被單裡執拗的扭動下身子,仍能聽到隱隱的啜泣。
“那野馬剛上了鞍轡,還沒馴過呢,你怎麼就敢去騎?這摔了的是王小三,那是把你摔了,這爹和家裡上上下下不急死?”
見子卿還在賭氣,胡云彪接著嘆息說:“爹就是太寵你了,把你寵壞了。自己覺著自己翅膀硬了,還跟爹說什麼‘啊,那騎馬我十歲就會了,還用在講武堂學這個呀?’”。胡云彪模仿子卿狂傲的口氣學得是惟妙惟肖,子卿終於“噗哧”的笑出聲來。
“鞭子抽在你身上,爹也心疼。可平心靜氣的想想呀,這要闖禍的不是你,是別的學生崽子,那教官不也得重罰他呀。”
“咱們家小爺能一樣嗎?”七姨太搶白說:“咱們家小爺是何等尊貴的身份,能敢那些泥腿子一樣嗎?他穆教官明明知道小爺是大帥府的公子,他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這麼撒野?”
“這軍紀面前還分什麼三六九等呀?那是要人人平等。”胡云彪駁斥說:“錯就是錯了!說來說去都是小順子沒理。”
“爹,兒子沒事。”鬍子卿終於在被單裡嗚嗚咽咽的說:“是孝彥不對,給爹丟人了。”
“小順子,來,起來,咱們把藥先吃了。”胡云彪輕輕拍哄著蜷縮在被單裡的兒子,子卿卻執拗的不肯出來。
胡云彪擡眼看看圍了一屋子的人,不耐煩說:“都出去吧,全擠在這裡做什麼。”
衆人散盡,胡云彪才輕掀開兒子的被子。
子卿雙眼已經哭得紅腫,白皙俊俏的面容淚水闌干的樣子惹人疼惜。
胡云彪小心翼翼的掀開子卿的睡衣,幾道青紫腫裂的鞭痕猙獰恐怖的虯結在子卿白淨細膩的肌膚上。
胡云彪顫抖了手幾次想去撫摸,又怕碰疼了子卿,手懸在半空又收了回來。
鼻頭一酸,胡云彪不忍再看。細想自己在草莽軍中刀口舔血漂泊半生,還未曾爲幾道鞭傷如此感觸傷懷。
“小順子呀。”胡云彪抽抽鼻翼說:“你也別跟爹賭氣了,爹跟你說實話,你真不是那塊兒端槍桿子的料。”
“爹,您讓兒子去南方吧,不然出國,兒子肯定能從軍校學出個樣子回來給您看。”鬍子卿啜泣的說。
“小順子,爹知道你要強,好爭這口氣。你不是不想在東北講武堂混下去,你是好面子,覺得臉丟在那裡了。”胡云彪沉默了一會兒說:“隨你吧,你也大了,爹還總能跟在你身邊呀?就是再捨不得,小鳥長大了,也得讓它飛呀。想走,你就走吧。”
胡云彪說罷起身,不忍再看兒子一眼,徑直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