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要保薦的人,就是胡孝彥!”
子卿一字一頓的說,面容沉凝毫無半分的玩笑矯情。
胡云彪細細打量著眼前的兒子。或是子卿近來總在軍校,很少回家,父子二人的溝通都少了,怎麼就覺得兒子忽然間生疏了許多。
胡云彪換上笑臉:“媽拉個巴子,你小子別跟老子貧嘴了。沒事就睡吧,想好了要什麼再跟爹講。”
子卿正身巍坐,軍人特有的身材板直:“父親,孝彥沒有玩笑,孝彥想請纓去吉林剿匪。”
胡云彪手一哆嗦,煙桿險些掉了:“誰都知道剿匪是個九死一生的苦差事,爹還沒糊塗到拿你去送入虎口。”
“爹!”子卿欠欠身子:“孝彥才從軍校畢業,寸功未立就當了上校團長,怕軍中也多有不服。孝彥早有此心,靠自己的實力去打拼一番,也省得旁人議論孝彥不過是個躺在父親功勞簿上養尊處優的紈絝。”
鬍子卿見父親沉默不語,急促的猛吸幾口煙,剛要開口,父親卻搶前說:“小順子,爹那天罵你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讓你知道軍營不是你小孩子隨意玩鬧的地方,出了差錯爹不饒你。只是你也不用同爹負氣去剿匪。爹知道轉過年你也快二十歲了,長大了,面子薄,爹不該這麼罵你了。”
“爹,瞧您想到哪裡去了?”鬍子卿再也端不住那一本正經的姿態,調皮的湊擠到父親的沙發裡:“孝彥哪裡有這個想法,爹就是爹。”
胡云彪佯怒的瞟了子卿一眼:“翅膀硬了都要飛,沒一個是養得住的。”
“爹,”子卿埋怨說:“爹不是常對我們兄弟幾個講,當年爹就是挑了清廷無人敢當的剿伐蒙古匪患的差事,才被朝廷賞了功名起家的嗎?聽老叔說,當年那蒙古流竄來的土匪兇悍無比,黑龍江吉林各路的都督都被打敗了,爹卻幹了他們所不能幹的事,臨危受命,把土匪蕩平,還割下了匪首的頭顱回來覆命,朝廷這才封了爹爹功名。爹還把功名給了孝彥,讓孝彥當個什麼官兒,孝彥還記得小時候穿過官服呢。”
提到當年白手起家的往事,胡云彪也彷彿回到青年時戎馬沙場的歲月。
“要不是爹當年驚人的勇氣接了這攤苦差事,怕也沒有今天胡家在東北的基業。孝彥如今也長大了,怎麼能總靠了爹的恩寵在東北軍混呢?再說了,爹將來老了還不是要指望兒子們,孝彥是長子,要給弟弟們做個表率。”
鬍子卿的話說得頭頭是道,胡云彪聽得滿眼淚花閃爍,側了頭頻頻的頷首說:“兒呀,你要是下了決心,爹不攔你。難得你有這份志氣,讓你老叔陪你去吧,也給你壯個膽。”
“這個倒是不用,孝彥只求爹同意孝彥自己點將。孝彥要從講武堂的教官裡挑幾名過去帶過兵打過硬仗的隨孝彥去剿匪。”
“小順子,爹最後跟你說,你最好想好了再去。那不是好玩的差事。爹知道你才畢業就當團長,定然有人不服,可是世道就是如此。你看那西北王老馮的兒子,五歲就掛了師長;四川王老劉的兒子,八歲就旅長;就是龍城楊家的楊小七和小龍官兒,不也是同你一般年紀就當了旅長、師長的執掌兵權了,這有志不在年高,哪裡有那麼多公平的事!”
鬍子卿只是笑笑:“爹就看好吧,兒子不會給您和胡家丟臉,這回剿匪,孝彥不勝不歸!”
“好!有志氣!像我胡云彪的小子。小順子呀,爹也把話撂在這裡,如果你‘得勝回朝’,爹就請你華總統大爺賞你個少將軍銜,爹讓你當旅長。!”
子卿歡喜的回到房裡,妻子鸞芳聽說他要去剿匪,驚訝得半晌愣了不說話,久久的才落了淚說:“小爺,你從來沒受過那風餐露宿的苦,怕這去山裡剿匪,危險得很。”
子卿看她傷心的樣子,也好言安慰幾句,只是說教官們會隨了他去,不用擔心。
鸞芳抹了淚,忽然對他說:“小爺,這裡有你幾封信,你這幾天沒回來,我還尋思找個人給你送去講武堂呢。”
子卿拿過信,靠在壁爐旁的沙發間拆看著。一封信卻令他眼睛一亮,那個熟悉的字跡和特有的爛漫神秘的妃色信封。朱蔓瑩,子卿立刻想到了蔓瑩那輕巧調皮的笑和落落大方的樣子。
國民飯店的貴賓客房裡,朱蔓瑩撲向了子卿的懷抱。
子卿窘迫的立在那裡,因爲此時的蔓瑩已經是別人的妻子,而他們兩個在這飯店的客房“幽會”,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你還好嗎?”子卿笑吟吟的推開她,同她一起坐在沙發上。
蔓瑩側過臉掩了把淚,點點頭。
“你的信來得真巧,怕晚兩天我就要去吉林剿匪了。”
蔓瑩詫異的看了他,忍住抽泣說:“有件事要求你幫忙。”
“什麼大事?太太都用到了‘求’字?”鬍子卿奚落的說,心裡也滿不是滋味,但又勸自己說,怕是蔓瑩在家受了什麼委屈,想到了他這個舊日情人來找個安慰。想想一夜夫妻白日恩,畢竟他和蔓瑩熱戀過一場,就耐了性子聽她講。女人嗎,多半跟你扯來扯起也就無非那些家長裡短的話。說的時候絮絮叨叨,但是隻要你給個耳朵聽她講就可以,未必是真要討個什麼方法。
蔓瑩低了頭,開始解旗袍衣領的盤扣,露出延長雪白的一段脖子,然後又向下剝著盤扣。
“蔓瑩!”子卿有些驚慌。風月場中他沒有少混,父親雖然責罵他的少年風流,但家法也沒狠管過他在男女事情上的胡玩。但今天從自己牀上跑掉的女子忽然去而復返,還主動的開房外加投懷送抱,子卿不由覺得詫異。
“蔓瑩,你來和我玩耍,你先生他~~”
“他讓我來的。”蔓瑩低了頭說。
“他讓你來找我~~”後面的話子卿都羞於啓齒。子卿沉吟片刻說:“有什麼事你先說。”隨即又嘲弄的補了句:“無功不受祿!”
蔓瑩悽慘的看了他笑笑:“子卿,你說話還是怎麼刻薄。他的一批貨被奉天督察署給扣了,若不發還他該跳樓了。”
“所以他讓你來找我?”
蔓瑩點點頭。
鬍子卿左手握緊的拳頭忽然鬆懶的撐了自己的下巴斜靠在沙發扶手上,嫵媚的眼神迷離的笑望著蔓瑩:“你先生那批貨值多少錢?”
“十來萬吧。”
“那你先生估價你這位太太的春宵一夜是值這十萬還是不值呢?”子卿調皮尖刻的話語,蔓瑩已經解到酥胸微露的手忽然緊捂了衣領淚如雨下。
“胡少爺要是不想幫這忙,也就罷了。”
蔓瑩慌亂的整理衣襟要逃走,子卿一把拉了她:“何苦呢?何苦?這可是你自己找來的,怨不得我。”
“其實,女人都是很現實的。她們要的很多,儘管不想,但是不得不。”子卿喃喃的說:“這是當初分手時你對我講過的。不知道你現在是不是也是‘儘管不想,但是不得不’?嗯?”
笑看了蔓瑩,蔓瑩瑟瑟的搖搖頭。
子卿拉住她的手,一把抱了她,橫腰將蔓瑩抱起。蔓瑩救緊摟了他的脖子動情的哭著,哭得花枝亂顫、雨打梨花般的悽慘。子卿也不想過問她婚後的日子是怎麼過的,也不想弄清楚今天這番遊戲到底是誰在姦污誰的感情?二人就傻傻的摟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