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突如其來的車禍事件
“沫然吶，我們今天要去趕場，你去不去？”白奶奶敲敲帳篷的門。
“你們趕場去幹什麼？”涼沫然拉開帳篷的拉鍊。
“當然是去買東西了，要下午纔回來。中午，你就在花花屋裡頭吃飯，我給她們說好了的?！卑啄棠虦厝岬匦χ?，像是一縷春風拂過涼沫然的心房。
“哦，小心點?！睕瞿宦柭柤?，關好拉鍊，倒頭又睡。
白奶奶揹著背篼和涼爺爺一塊兒往後山走，他們剛到後山的路口，就看見有許多人開始在等車了。那時，太陽高高升起，暖暖地照射著大地。候車的人正說說笑笑，不知道是水土的原因，還是他們的習慣，幾乎每個人說話都會情不自禁地打上“標點符號”，而且聲音都是一致的尖銳刺耳，但是白奶奶似乎習慣了，她還時不時上前插兩句，聊得不亦樂乎。
這時，車過來了，大家紛紛爭先恐後地擠上車，只有白奶奶和涼爺爺不慌不忙地排在最後，不料就在白奶奶準備上車時，一隻小流浪狗不知道從何處跑來，死死地咬住白奶奶的褲腳，白奶奶一時不知所措，於是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涼爺爺，涼爺爺抖抖眉：“算了，我下回去趕場?！闭f完，涼爺 爺蹲下身子抱起流浪狗就往回走，緊接著白奶奶跟了上去。
車子沒有繼續等待，而是帶著濃濃的尾氣離開了，誰也沒有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怎樣讓人乍舌的事。
涼爺爺把流浪狗帶回家後，涼沫然驚奇地盯了他許久，涼沫然沒想到如此冷漠的他也會頗有愛心地喜歡上流浪狗。涼沫然還發現爺爺隨即從堂屋端出一大盆清水，把流浪狗小心翼翼地放進盆裡，用乾淨柔軟的帕子給它擦洗身體，這時碰巧白奶奶路過涼沫然的身旁。
“你們怎麼不去趕場了？”涼沫然從帳篷裡出來，急切地問白奶奶。
“喏，因爲那隻狗唄?！卑啄棠虩o可奈何地搖搖頭。
“那隻狗是哪來的？”涼沫然突然覺得髒兮兮的流浪狗洗澡之後特別的可愛，小小的舌頭伸出一點點，像顆粉紅的寶石。
“我不曉得，剛纔我正要上車，那隻流浪狗就把我的褲腳咬住，你爺爺一直都很喜歡小動物，於是他就把流浪狗抱起準備不去趕場了，我只好跟著他回咯。”白奶奶嘟起嘴脣應聲道。
流浪狗身上的毛一被風吹乾，它就搖搖擺擺地跑過來舔涼沫然的手指頭，尾巴一直不斷地搖晃著，可愛的樣子討得涼沫然的歡心。
“就把它養著吧，挺好?！睕瞿徽f不出自己怎麼喜歡上這隻流浪狗。
白奶奶摸了摸流浪狗的頭，眼裡流露出愛意。
“給它取個名兒叫達浪吧?！睕瞿晃⑿Φ赝_浪。
“達浪？”白奶奶禁不住哼起了那首appo手機的廣告歌——達浪達浪達……燦爛的笑容像彩虹一樣掛在嘴角。
涼沫然驚奇地盯著白奶奶，像觀看一個外星奇人，心裡亦是帶著無限欣喜。
當白奶奶說出“達浪”這名字挺不錯的，爾後又冒出當今最流行的一句“out喲”時，涼沫然越來越覺得白奶奶是她所見過的最有趣的老人了。
“白奶奶，不好了，出車禍了。”遠遠看見向花花一行人飛奔而來。
“爪子嘛（怎麼了），慢慢說?！卑啄棠谭銎饟涞乖谒龖蜒e的向花花。
“出車禍了，快跟我走?！毕蚧ɑ櫜簧洗?，便拉著白奶奶和涼沫然跑了起來。
向花花一行人來到一條水泥路上又陡又窄的拐彎處，眼前的一幕讓他們觸目驚心：水泥路邊很多攔截物被撞倒了，車子滾下了懸崖，整個車身已經完全翻了過來。聽目擊者說，這輛小貨車因違章載客和剎車失靈翻至大約十五米高的山坡下，導致兩人死亡，十三人重傷，五人輕傷。
“?。 @不是我們剛纔要上的那輛車嗎？”白奶奶繞著小路走近，才清楚地看見車的模樣。
“天吶，幸好?！毕男∮臧底耘呐男馗?
涼沫然走到車前，下意識地往駕駛位掃了幾眼，發現一顆鉚釘卡在車門縫裡，一時覺得好奇，便取了下來，放進口袋，轉身看著地上躺著的坐著的滿身是血的人，啞口無言，她實在不知道自己還可以說些什麼，自己能爲這些人做些什麼。她從來沒有親眼看見過車禍現場，她的心抽抽地疼。涼沫然就這麼靜靜地走著，突然，她美麗的瞳孔完全定住了，然後瞳仁開始放大，逐漸擴張，淚水在她眼裡閃發著異樣的光。
是外婆，外婆，真的是外婆！
涼沫然疾步走到一位白髮老人面前：外婆靜靜地躺著，不動也不說話，面色蒼白，一隻褲腳明顯被劃破了。舅舅呢？舅媽呢？表姐呢？表哥呢？外婆不是在城裡嗎？怎麼會突然在家鄉出車禍了呢？涼沫然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像蜜蜂似的一直嗡嗡地叫著。她輕輕坐在外婆的旁邊，臉上流著淚水，劃過的淚痕如同一把把利劍，透過薄薄的臉蛋直奔她的心臟。
“快叫救護車啊?！卑啄棠毯屯馄诺慕磺橐恢焙芎?，兩個人每次見面都像親姐妹似的抱在一塊，說著好像永遠都說不完的悄悄話。
涼沫然把外婆的手緊緊地揣在懷裡，心裡默默地念叨著：外婆，您一定要甦醒過來。您不是說任何困難都把您打不倒，即使面臨災難，您也會堅強地活下去嗎？您不是想給我講您和外公那個年代的愛情故事嗎？您不是想讓我教您跳舞好在院子裡的老奶奶們面前炫耀嗎？您不是想知道提拉米蘇是什麼味道的嗎？那您就給我快點醒來??！
“媽，媽！”舅媽和舅舅穿著睡衣急急忙忙跑來。
“婆婆，婆婆！”表姐和表哥頭髮凌亂地奔來。
“媽，媽！您說話呀！”舅媽抱住外婆的身子，哭得一塌糊塗。
“外公呢？”涼沫然試圖穿過如潮水般擁擠的人羣奮力又辛苦地尋找，可惜並沒有看見外公的身影。
“……”大家都沉默不語，一臉尷尬地低下頭，這時表姐說，“他不來。”
涼沫然知道外公和外婆的感情一直不好，兩人總是分房睡，平時也不會正眼相待。外婆曾表示和好，外公還是置之不理。
“救護車來了！”有位圍觀者興奮地大喊。
“外婆，救護車來了，有救了。”涼沫然湊到外婆的耳邊輕聲說，然後扶起外婆。
“我來了，沫然，你休息會兒吧。”舅舅走到涼沫然面前，準備去背外婆，卻被涼沫然搖頭謝絕了。
“是啊是啊，你就休息會兒吧。我來背，我勁兒大。”表哥也忙著趕過去。
“不用了。”涼沫然婉言謝絕了。
涼沫然揹著外婆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向救護車，她顯然感到無比的吃力，狠狠咬著嘴脣把握好重心，誰也沒有注意到涼沫然的右腳已經受傷。
當一位忙碌的護士無意間看見後感到異常吃驚，之後施救的醫生和護士們都看到了這感人的一幕，其中一位護士正要上前幫助涼沫然卻被白奶奶攔住了。
“讓她自己來。”白奶奶昔日猶在的笑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嚴肅和毋庸質疑。
“可是她還是個孩子，而且她的腳也受傷了。”護士爭辯著，臉上掛滿焦急和疑慮。
“你即使去了，她也不會要你幫忙的?！卑啄棠逃美淅涞目跉廨p輕說。
涼沫然揹著外婆到達救護車的位置後，兩個護士趕緊擡起外婆小心地送進救護車，發車前，車上的護士和醫生們全部衝著涼沫然豎起大拇指。涼沫然見罷，只是微微一笑。恰巧這時，涼沫然的嘴脣開始發青，臉色蒼白，心想一定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結果涼沫然倒下了，正欲離開的護士立馬把涼沫然也擡進了救護車。
“沫然，沫然，沫然！”涼沫然在徹底昏迷之前聽見有個熟悉聲音在呼喚自己的名字。
醫院裡。
“沫然，沫然?！卑啄棠套诓椷?，看著甦醒過來的涼沫然。
“外婆呢？外婆在哪裡？我要去見外婆！”涼沫然完完全全醒來時情緒一下子便激動起來。
“外婆正在二十八號病房休息著呢，她已經過了危險期了?！卑啄棠贪参恐鴽瞿?。
涼沫然看了看自己右手手背上插的針管，咬著牙齒一把扯掉，奔向二十八號病房。白奶奶立馬追出去，一把拉住涼沫然的胳膊，用棉籤按住她不停流血的針眼。涼沫然不耐煩地一把甩開，皺著眉頭瞪著白奶奶。白奶奶知道自己拗不過涼沫然，只好扶著她去了二十八號病房。
“幹什麼？我不會回去的?！睕瞿缓藓薜囟⒅?。
白奶奶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扶著涼沫然來到二十八號病房。
病房門口，涼沫然突然停步，示意白奶奶不要進去。白奶奶坐在病房外的公用板凳上，輕輕地嘆了口氣，疲憊的雙眼垂下。涼沫然徑直走進病房，外婆正安靜地躺在病牀上。涼沫然輕輕地走到外婆的病牀邊，將頭悄悄地放進外婆的臂彎裡，宛若是太久沒有體會到外婆的溫暖了，她的臉上一片安詳和舒適。
涼沫然在外婆房間呆了很久，也見不著她醒過來。涼沫然滿懷傷感，啜泣了好一陣子，然後望了望額頭和手臂都纏滿紗布的外婆，不捨地離開了房間。
醫院的花園裡。
“沫然，我和你媽到醫院了?！睂Ψ降碾娫捖晜鞒龈挥写判缘哪星弧?
“哦?！?
“我們已經到你外婆的病房，你現在在哪裡？”涼澤問過涼沫然後，目光落在母親身上，臉色突然緊張起來，“媽，您怎麼了？醫生！醫生！”
電話裡傳來爸爸焦急的聲音，涼沫然料到已經出事，她像離弦的箭似的狂奔向外婆的病房，跑到門口，病房門突然開了，一羣護士和醫生推出病牀車直奔不遠處的急救室。
“外婆怎麼了？”涼沫然看著隨後跟出來的爸爸，立即拉住他的衣袖迫切地問。
“剛纔我給你打電話時，你外婆還好好的，現在心跳突然一下加快，呼吸困難。”涼澤從來沒有看見涼沫然這樣緊張過，不知不覺中，她的額頭已冒出冷汗。
“爲什麼會這樣？”涼沫然心急如焚。
“我也不知道?！睕鰸傻男难e沉沉的，手心開始冒汗。
“醫生，我外婆她怎麼樣了？”這時，急救室的門打開了，出來了幾位醫生，涼沫然趕緊迎上去，試圖問個明白。這一刻，她是多麼渴望能從醫生嘴裡聽到自己想聽到的答案，什麼沒事啊，她很好啊之類的話，但結果事與願違，醫生無奈地搖搖頭：
“我們已經盡力，恐怕要儘早做準備了。”
恐怕要儘早做準備了。
要儘早做準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