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家庭是一口鍋
“醒醒,醒醒,沫然,醒醒,太陽曬屁股啦!”一陣清脆動聽的聲音把涼沫然叫醒。
涼沫然猛地睜開眼,發(fā)覺已是天亮,向花花正站在帳篷外,彎著腰,揹著遠遠大過她身子的背篼,
“昨晚下了一場大雨呢,今天山上肯定滿是一大片一大片菌子,我們一起去採山菌,快起來咯。”不知不覺中,狗娃子和他的跟班們都來了,唧唧喳喳地在帳篷外爭先恐後地鬧著。
“好,等我一下。”涼沫然不忍心拒絕他們的好意,匆匆穿好外套,跟著他們一起上山去。
雨後的縷縷陽光透過遮遮掩掩的樹枝,毫不留情地滲透進來,濺到他們紅潤的臉上。他們笑顏如花,擡起頭,個個活像太陽的孩子。涼沫然笑而不語,剎那間,她喜歡上了太陽,喜歡上了它的耀眼溫度,甚至強烈地想把此時此刻的太陽據(jù)爲己有,什麼冷漠,什麼自閉,什麼一切狗屁不通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都一邊去吧。
相信連太陽都是寵愛他們的吧,它把自己盡力散發(fā)的陽光毫不保留地奉獻給了他們,做他們可愛的影子。很快,在太陽的陪同下,在歡聲笑語的伴隨中,他們到達了目的地。
山裡的野菌子,有的成羣結(jié)隊,有的處身獨立,還有的只是三三兩兩,不成羣,也不孤身。顏色花花綠綠,有的是深棕色,有的是淺黃色,有的是淡紫色,有的是深紅色,還有的是灰白色。不過大多都是以白色爲主,涼沫然看得眼花繚亂。
“我們到了,現(xiàn)在開始分組,按照老規(guī)矩,我們女生一組,你們男生一組。”向花花輕蔑地掃了一眼狗娃子,不屑地說。
要是往日,向花花用這種狗眼看人低的眼神看他,他定然會吵吵鬧鬧地跳起來,齜牙咧嘴地瞪著向花花。可今天不同了,早已鎖定爲他心目中的“武林高手”的涼沫然在這裡,量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得乖乖聽話,像只溫順的紙老虎。
“一個小時左右,在這裡集合,聽到?jīng)]有?!”向花花看見站在自己面前的狗娃子把她的話當耳邊風,一直左顧顧,右盼盼,立即就生氣了,大手大腳地走過去牽起狗娃子的小耳朵,以自己的身高藐視正在哇啦哇啦地叫,又不得不跳起“芭蕾舞”的狗娃子。
向花花吼道:“我想多年以後你的耳朵肯定腫得像饅頭了,知道爲什麼嗎?現(xiàn)在我就告訴你,因爲它是我扯大的!”
一個平時見著狗娃子大氣都不敢出的女生,如今竟然牽著狗娃子的耳朵讓他跳“芭蕾舞”。跳“芭蕾舞”也就算了,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跳“芭蕾舞”也就算了,竟然在這麼多人裡面還有他心中的“武林高手”,他忍無可忍了。想想看,一個往日霸氣沖天、頂天立地、膽大包天、矮又強大的超級無敵宇宙霹靂的男子漢,居然被這看起來弱不經(jīng)風、一吹就倒、膽小如鼠、高又瘦弱的小家碧玉林黛玉似的小女生牽著耳朵,並且是當著這麼多人,不僅丟面還丟人。狗娃子閉了眼胡亂地在空氣中抓抓,什麼也沒夠著,睜開眼就看見向花花一臉的憤怒。
“你們兩個小崽子快來幫我一把,怎麼傻愣著像頭豬。我平時怎麼教你們的啊,兄弟們,操傢伙!”狗娃子急得髒話都罵出了口。
夏大雨和夏小雨不知所措地在原地打轉(zhuǎn),像兩隻熱鍋上的螞蟻。心想:上吧,輸?shù)目隙ㄊ俏覀儯徊簧习桑认吕洗笠盐覀兪帐暗酶鼞K。算了,衝吧。終於,他們赤手空拳地衝了上去。向花花已做好了打架的準備,誰知這兩個夏雨臨場退縮呢,圍著向花花繞了兩個圈就跑回去了。此時,向花花感覺身上癢酥酥的,又覺得他們實在莫名其妙,於是放下牽著狗娃子耳朵的手,倚著身旁的樹幹捧腹大笑。
笑過後,向花花正想諷刺下狗娃子,才發(fā)現(xiàn)狗娃子已經(jīng)逃脫了。
“不虧是好兄弟。這招不錯,不錯,既不傷人,又不傷己。”狗娃子得意洋洋地誇著夏大雨和夏小雨。
夏大雨和夏小雨只是一味地傻笑,朦朧的笑意中,又彷彿夾雜著點點屬於小女生的嬌羞,甚是滑稽。
“得意個屁啊,小心被青苔摔個大跟頭。狗娃子,還記得上次嗎?因爲青苔你被摔得仰面朝天,恰好在摔你的地方有一根矮樹枝,然後你的褲子就……”還沒等向花花說完,狗娃子立馬飛到她面前,捂住了她的嘴。
狗娃子暗自呼出了口氣,幸好我及時捂住了她的嘴,要不然她把那件天大的醜事說出去,被涼沫然聽見,我就不想活了。
“嘿嘿,花花姐,我以前有眼不識泰山,對你有些失禮,你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嘛。我真的越來越覺得你越來越漂亮了,嘖——簡直是美若天仙啊。”狗娃子放開自己的手,湊到向花花耳邊悄悄說。
“要不這樣,趕明兒我給你主動跳芭蕾。”狗娃子見向花花閉口不言,神經(jīng)紊亂的他不假思索地冒出這麼一句,可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好嘛。”向花花本身就有些動搖的意思,再加上他的甜言蜜語和他的承諾,向花花趕緊答應(yīng)了下來,她擔心下一秒狗娃子就會反悔。
“本公主不計前嫌,不想爲了這麼一點小事耽誤了大家的時間。現(xiàn)在,我來介紹下比賽規(guī)則:請大家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採集到能吃又漂亮的山菌,時間一到,必須趕快回到這個地方,不許作弊,我作爲裁判會給大家公平地稱菌子的重量,哪一組的最重,哪一組就是勝利者,勝利者將可以向失敗方提出要求,失敗方必須答應(yīng)。好了,話不多說,計時——開始!”向花花此時像個老氣的裁判。
“走啦,我們?nèi)ツ沁叀!蓖幀幰皇滞熘蚧ɑǎ皇掷鴽瞿唬粭l步滿青苔的小路上走去。
一路上,她們都走得小心翼翼,周邊有很多濃綠的樹木,花枝招展地擺弄著姿勢,樹下是早已鋪得厚厚的枯樹葉、枯樹枝什麼的。整個山間,好像除了一些交橫縱錯的鋪滿青苔的小路,就是些濃密的樹木、枯乾的枝葉,不免顯得有些荒涼,讓本來對大山感到無限好奇的涼沫然第一次產(chǎn)生了失望。
“喂喂喂,你們快來看呀,我採到寶了耶!”童瑤瑤走在最前面,顯然是採到了什麼難得的菌子,才讓她興奮地大喊大叫、又蹦又跳。
“這是乾巴菌吧?”涼沫然若有所思地邊問邊點頭。
“咦——不是大家都說城裡人下鄉(xiāng)就像鄉(xiāng)里人進城——城巴佬嗎?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向花花感到驚奇又疑惑。
“我在書上看到的。”涼沫然很寵愛地揉了揉向花花柔順的頭髮。
“哈哈,向笨笨,虧你還說你是鹹蛋超人的化身呢。你瞧,我們的沫然小姐是多麼的有才、多麼的聰明吶!”童瑤瑤一邊把乾巴菌放進背篼,一邊得意地笑。
“呸!沫然的確很聰明,可我也不是笨蛋,雖不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也算是知天文、懂地理嘛。”向花花自個兒深深陶醉著,不料童瑤瑤和涼沫然已走遠。
“喂,等等,等等我。”向花花生氣地跺跺腳,驀然聽見不知是從哪裡發(fā)出的一陣低沉的嘆氣聲,在如此靜謐的山中,顯得有些恐怖和詭異。向花花也許被嚇著了,趕緊追上童瑤瑤和涼沫然。
“沫然,這又是啥子菌呢?”童瑤瑤一手扯著涼沫然的袖口,一手指著腳邊稀稀疏疏的幾堆山菌問。
“胭脂菌唄。”涼沫然肯定地回答。
“對,很漂亮的顏色呢,可惜有毒。”童瑤瑤似乎在哀嘆大自然間的奇怪規(guī)律,漂亮的無用,醜陋的卻有用,胭脂菌就是無用的例子,而乾巴菌則是有用的佐證。
“恩,真的是可惜了呢。”涼沫然摸了摸胭脂菌,有些惋惜地說。
“我們還是走快點吧,好像有些不對勁。”向花花回想起了那個低沉的聲音。
“怎麼了?”涼沫然不解地問。
“哎——”又是那個低沉的恐怖嘆息聲。
童瑤瑤和涼沫然面面相覷,意識到事情的怪異,趕緊撒腿準備往回跑。
“喂!別往回跑,聲音是從那邊傳來的。”向花花立刻拽住她們的衣袖。
三個人焦急地從另一條下山的路往回跑,風在耳邊呼呼地響,宛若在爲她們加油吶喊。她們大聲呼喊:“狗娃子,夏小雨,夏大雨,快跑!——不要原路下山。狗娃子,夏小雨,夏大雨,快跑!——不要往原來的路下山……”
正在爲採了好多大菌子而沾沾自喜的狗娃子聽到了喊聲,同時又聽到了一陣冗長反覆的嘆息聲,感到了事情的不簡單,拉著夏大雨和夏小雨就如離弦的箭一樣從另一條彎曲的山路往回跑。
他們六個人順利從不同的山路跑回了村子,急急忙忙趕到了天堂樹下。
“那是啥子該死的鬼聲音哦?”狗娃子還沉浸在哀嘆聲中無法自拔,那聲音好像時時縈繞耳邊,嚇得他不住地顫抖。
“你抖鏟子阿抖(你不要抖)!”向花花認爲,狗娃子這一抖使得氣氛更加緊張。她生氣地大踏步向前,揪著狗娃子有些微腫的耳朵,破口罵著。
“好了,花花,放了他。”涼沫然實在不忍心看見狗娃子被揪得像小饅頭的耳朵。
“現(xiàn)在我們的主要話題是關(guān)於剛纔那陣嘆息聲,沒有心情也沒有時間看你們胡鬧。”涼沫然一臉正經(jīng)地盯著在場的每一位。
“有沒有可能性是我們聽錯了?”向花花生平最怕的就是鬼。
“沒有。”幾乎是異口同聲。
“那有沒有……”向花花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沒有。”衆(zhòng)人沒等向花花說完就脫口而出。
“我總琢磨著這件事不太一般。”夏大雨自以爲像個瀟灑的偵探,實際上好像是個躡手躡腳的小偷。
大家向夏大雨投去鄙視的眼光,示意任何人都明白。夏大雨羞得無地自容,馬上閉口不提。
時間如同一眨而過的流星,轉(zhuǎn)眼間,已到了中午。耀眼的光傾瀉下來,照射在每個人疲憊的身上。
“走,去我家吃飯吧。”涼沫然怕回家晚了奶奶會擔心。
“可我還沒跟我家裡人說呢。”其他人癟癟嘴,表情有些不自在。
“那就趕快行動呀。”涼沫然一臉的泰然自若。
“可是——”大家都有些吞吞吐吐。
涼沫然根本不知道,他們家人也有著令人難以想象的間隔。有人說父母如晴暖萬里的天空,孩子就是天空中唯一可貴的太陽;父母如兩株生機勃發(fā)的綠草,孩子就是那朵珍稀美麗的花朵……但並不是每個家庭都如那樣幸福美滿,他們的家庭就像是一口不完整的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