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隻身披霓裳，雙臂似翼的妖，眼神如刀鋒利。

餘歌臉上沒有一絲驚慌失措的表情，反而舉著槍向他一步步靠近。“老大……”雲(yún)遲想拉住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餘歌回過頭，對他粲然一笑，“說了強者要保護弱者嘛。老大罩著你，別怕。”雲(yún)遲聞言並無動作，望向她的眼神裡卻有異樣的光彩。

“你來此島有何目的？”那妖的目光裡帶著濃濃的敵意。

“和你沒關係。”餘歌扣下扳機，子彈刺破空氣朝那羽人襲去。

斑斕的翅膀在空中展開，一個輕盈的身姿騰躍而起，子彈像是射進了一堵透明的牆，眨眼間失去蹤跡。

“雕蟲小技。”他在半空中睥睨著她，不善地冷哼一聲，“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打什麼算盤！”

餘歌的臉色一點都沒變，不慌不忙地從上衣的口袋裡掏出一把銀色的子彈，換進手槍的彈夾。瞥到她手臂上因緊張而崩起的線條，雲(yún)遲終於開口說到，“常希，別鬧了。”

餘歌手上的動作一滯，“你認識那個鳥人？”

“什麼鳥人！爺爺是羽蒙！”空中的妖怪氣急敗壞，指著她破口大罵，“好一個不知死活的女人，爺爺今天要是不教訓教訓你，這五千歲就當我白活了！”羽蒙從臂上抽出一根斑斕的羽毛，眨眼間化作一支利箭。那箭彷彿有意識一般，在空中打了一個旋，瞄準了餘歌的方向。

劍拔弩張的氣氛充斥著整片海灘，那隻羽蒙怒火中燒，利箭蓄勢待發(fā)；餘歌則一臉冷靜，漠然中帶著不屑。一隻略微冰涼的手輕輕拉過餘歌的手腕，雲(yún)遲高大的身軀將餘歌完全擋在身後。他手上偏低的溫度彷彿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常希，她不是壞人。你不能傷她。”話音落下的時候，箭矢已經(jīng)射到雲(yún)遲胸前，卻生生止住了前進。雲(yún)遲的語氣帶著不容置喙的堅定，一貫平靜的碧藍眼眸下伏著微微的怒意，“我說過的，你不準動她。”

羽蒙很清楚，這座島的主人若是有心要護著一個人，他確實不能傷她分毫。他在空中扇動巨大的翅膀，箭矢掉了個頭回到他身上。“……暫且放過你。”只是他的臉色依舊沉得可怕。

——

那隻叫做常希的羽蒙算是雲(yún)遲的舊識。

千年之前他路過西海，曾在這島上暫住歇腳，因此結(jié)識了此島的島主：那隻萬年雲(yún)鯨。前幾日重歷舊地時，他本想找老友敘敘舊，卻看見這座孤島上多了一艘巨大詭異的船和一個來歷不明的凡人女子。他隱隱覺得這女子和她的船透著股不對勁的氣息，可她似乎和那隻雲(yún)鯨甚是熟絡，每天理直氣壯地指使他做雜活，堂堂島主竟也老老實實地照做；不僅如此，那凡人女子還和他一起用膳，狀態(tài)親密。常希一時分不清她是敵是友。

是夜，常希化作一隻鳥兒，停在窗棱上，偷偷觀察那凡人女子的一舉一動。他看見仙界的移時燈被鎖在一個透明的箱子裡，旁邊連著不少發(fā)亮的板子，上面流動著他從未見過的符文，而那個女子還拿著紙筆，神神秘秘地記錄著什麼。

凡人女子擱下了筆，眉頭緊鎖，起身離開。常希隱去了身形，一路跟著她。

她站在某個房間的門口，清冷的月光從她背後落下，在她身前投下一條長長的陰影。房內(nèi)的雲(yún)遲均勻地呼吸，睡得正香；清雋的側(cè)臉顯得毫無戒備。“星期五，你當真對我一點戒心都沒有。”他聽見那個凡人女子輕聲喃喃。

常希當下心裡還飄過一念不屑，你一個凡人有什麼好戒備的，你還能吃了這頭大鯨不成？

那女子目光在雲(yún)遲臉上停留了幾分，最終轉(zhuǎn)過身去，沿著長長的木質(zhì)過道邁向底部的船艙。常希緊緊跟著她，直到她在一間倉庫的門口站定。凡人女子伸出指尖按在了某個發(fā)亮小方塊上，發(fā)出“嘀”的輕微聲響。就在常希還在琢磨倉庫門口的指紋識別系統(tǒng)的時候，那扇厚重的金屬大門緩緩打開了。眼前的景象，讓常希的臉色變得煞白，饒是閱歷深厚的他也被眼前的東西狠狠震住。

倉庫裡陳列著巨大的籠子和古怪的機關，一張材質(zhì)莫辨的巨網(wǎng)上連著駭人的觸手和鉤刺，泛著森森的寒光。即便他們身而爲妖，如果被這樣的東西困住，恐怕也插翅難逃。如此碩大的“漁網(wǎng)”，如此堅固的籠子，只可能是爲了補抓同樣巨大的獵物。

常希背上躥上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那女子的目標，分明就是雲(yún)遲。

常希忙不迭掉頭奔向雲(yún)遲的房間，把所見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

“我從未見過那樣的東西！那女子來歷不明，居心叵測；若你繼續(xù)貿(mào)然將她留在身邊，恐有大禍臨頭！”

但云遲一臉風平浪靜，沒有一絲驚訝和惶恐。常希以爲他懷疑自己在胡編亂造，非要拉著他去眼見爲實；雲(yún)遲固執(zhí)地不肯挪動腳步，甚至責備常希，“你不該偷偷跟蹤她。何況，她說過，船艙的那間倉庫，我絕不可擅自靠近。”

常希氣不打一處來，“你是不是傻了？她不讓你靠近，你就沒懷疑過當中有蹊蹺？她不讓你靠近，是因爲那裡面的東西就是用來對付你的！”

雲(yún)遲搖了搖頭，“她不會的。我不信她會對我下手。”

“傻子，她遲遲不動手，說不定是在等幫手呢？真等她對你下手，就來不及了。還不如我們先發(fā)制人，把她扔到海里……”

“不可能！”雲(yún)遲有些生氣地打斷他的話，“你不準動她！她對我很好。她說過，她是我的老大，會罩著我。”

“……”常希差點被他氣得背過去，“你纔是鯨島的島主！她算哪門子老大！”

“我認她是，她便是。”

“如此頑固大意，遲早摔死你！”常希拗不過他，憤憤地化出羽翼，振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