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墨大爲(wèi)驚訝,“正是。”
敖慕微微變了臉色,“姣澤生性狡詐陰險,覬覦東海龍位已久,奈何天資愚鈍,修爲(wèi)不夠,自幼處處針對我。我此次被關(guān)進水牢,她還向老龍王進言要除去我所有龍鱗,永世囚禁東海。她忽然邀請山靈前來,恐怕是爲(wèi)了要剜走她的青瞳,以增進自己的修爲(wèi)。你快去找她,青瞳是山靈命數(shù)所聚,沒了青瞳她也活不過數(shù)日!”
白如墨聽得手腳冰涼,拔腿便走。
“白神使!”敖慕厲聲叫住他,“別太相信玄璃。即便…你是他的神使?!?
白如墨趕到的時候,姣澤與羽涼各自手執(zhí)長劍,立於兩邊。四周是傾倒的石桌矮凳,一衆(zhòng)宮女唯唯諾諾地縮在一邊,不敢吭一聲。
“姣澤,我以爲(wèi)你請我來東海,是爲(wèi)了保護我免受地面上那些妖的迫害。沒想到,你和他們都是一丘之貉!”羽涼的嘴角掛著血跡,話音裡都帶著顫意。
姣澤嘴角冷漠的笑意更加刺傷她的眼睛,“羽涼,試問誰不想一朝得到千年修行?人不爲(wèi)己,天誅地滅,是你太過單純,空有一雙識辨真假的靈眸,卻什麼都看不出來?!?
羽涼的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衝著姣澤失控地喊到,“我們幼時的情誼,難道都是假的嗎?你從未將我當(dāng)過朋友嗎!”
“我們幼時的情誼自然不假。”姣澤勾著嘴角,手執(zhí)東海的玄鐵鐐銬一步一步向羽涼走近。鐐銬拖在地上,碰撞出沉悶的聲響,砸在白如墨心上。他的拳頭漸漸攥緊,連指甲都嵌進掌心。
“可若是得到青瞳,得到的千年修爲(wèi)也不假。你小時候孤僻內(nèi)向,獨自居於北山之巔,從不與別人親近;聽聞我是東海龍族,才肯同我玩耍。你是不是以爲(wèi),那些身份低微的小妖總有一天會覬覦你的青瞳,而我作爲(wèi)東海龍族後裔,身份尊榮,無謂昇仙,不會對青瞳有所圖謀?”姣澤笑了笑,接著說到,“我告訴你吧,就連天上的神仙都想拿走你的青瞳。你以爲(wèi)那些神仙名載仙籍之後便能無憂無慮,瀟灑自如?他們也要修煉,要凝聚神的氣,否則凡人們的祈願難以被滿足,他們還如何能高高端坐在廟堂裡,受人供奉?”
時間彷彿靜止,四周一片寂靜。所有的宮女惶恐地垂著頭,羽涼的表情也宛如凝固。那個肅穆高大的身影,那個被他稱作“大人”,受他尊重的人,在一瞬間坍塌成灰。
他貴爲(wèi)神仙,受人供奉,清高倨傲,自然不能親手做這茍且之事,辱了名聲。於是他收起他所有的神力,把他化作一隻初化人形的狐妖,好接近山靈羽涼,將之帶上界去。
白如墨恍惚間想起那日的青丘。上神玄璃降臨青丘,祥雲(yún)纏繞,光芒萬丈;玄璃從青丘的衆(zhòng)多狐貍中挑了他作爲(wèi)自己的神使,他還以爲(wèi)那是萬般難得的運氣。
姣澤的鐐銬已經(jīng)高高舉起,隨著一聲清脆的碎裂聲,一塊雕著狐貍的白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無數(shù)細小的光點從地上升騰而起,如流沙,似螢火,漸漸匯聚成光球。玄璃將他的神力封印在玉佩裡,許他必要的時刻恢復(fù)真身,好將山靈帶上界去。恢復(fù)了神使身份的白如墨,墨發(fā)如瀑,華服燁然,威風(fēng)凜凜,九條尾巴光彩熠熠,全然沒有半點狐妖的樣子。
狐火迅疾而毫不客氣地打上姣澤的手腕,燎出血紅的傷痕。姣澤吃痛地收手,臉色大變,“你是何人?!”
白如墨冷著臉睨她,咬著牙收回了自己的尖利指甲。他雖修爲(wèi)不淺,收拾那些妖怪不在話下;可姣澤畢竟是東海龍族,身份特殊,他作爲(wèi)神使,按規(guī)矩萬萬不能傷她性命。
“我乃玄璃大人的神使,白如墨。”他的聲音極冷,不帶一絲感情。“你可知道,若是龍王知道你爲(wèi)了一己私利,迫害山靈,辱壞東海名聲,你將被如何處置?”
他看出姣澤臉上畏懼的神情,暗暗捏準(zhǔn)了時機,迅速飛身上前將羽涼攔腰抱起,閃身離去。
直到遠離了東海,確認(rèn)姣澤沒有追上來之後,他才把羽涼放下。
“小狐貍。”羽涼輕輕地喊他。
白如墨擡眸,對上一雙寫滿傷痕的眼睛。
“你也是來取我青瞳的,是不是?”
白如墨沉默著,沒有回答。他該如何告訴她,他是神仙派來接近她的棋子,同那些卑鄙的妖怪一樣,是爲(wèi)了拿走她珍貴的眼睛。
她趔趄地退了一步,被白如墨急急扶住手臂。姣澤說得沒錯,她空有一雙識辨謊言的眼睛,卻什麼都看不出。只要別人有心瞞她,她便毫無招架之力。她除了姣澤之外從沒有朋友,也從不輕信他人;她孤身一人住在北山之巔,卻仍逃不過那些貪婪之徒的追殺。
她不過是想保全自己的性命。而擁有信任之人,只是奢望。
“我不曾想過取走你的青瞳。”白如墨掰過她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語氣前所未有得認(rèn)真,“小涼,我不會拿走你的眼睛,也不會讓別人拿走你的眼睛。即便是神仙來,我也會保護你?!?
他不允許這種殘忍的事情發(fā)生,絕不。即便是大人親自前來,他也不會讓羽涼失去眼睛。
白如墨的嘴脣翕合,映在她的眼裡。那字字句句繞在耳畔,並無虛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