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幫你,哪裡是胡鬧?”喬夕笑吟吟地答。話音還未落,又是一陣飛刀襲來。喬夕如燕身輕,騰挪躍起間,替他攔下數(shù)刀。
姑娘的指尖浮起一道光,一個白淨的小瓷瓶顯現(xiàn)在掌心。喬夕將藥瓶裡的東西全數(shù)灑了出去,長袖一揮,一陣帶著光點的煙霧飄飄揚揚散開。燕妖世代爲醫(yī),真要打起架來沒有一點優(yōu)勢可言。就連這霧裡摻雜的,都不過是她用來替人縫合傷口時麻醉陣痛的藥。可當下情勢緊急,喬夕不得不出此下策。光影模糊裡,那陣煙霧竟聚攏成一隻燕子的模樣,振翅朝李重霄飛去。
“雕蟲小技。”李重霄嘴角陰險地一挑,自腰間抽出一根銀鞭。
喬夕定睛一看,那鞭正是先前瑾娘使的那條。只不過,在他的手裡,那條鞭子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李重霄鞭風凌厲,口中唸唸有詞,藥霧聚成的燕子竟在鞭風下分崩離析。
燕子散去的那一刻,喬夕向後退了兩步,臉色變得極難看,眼前這人不但武功過人,還通伏妖之術。
身後的男人終於按捺不住,一把將喬夕拉至身後。拋下一句,“在我身後好好待著”,提劍踏空而前。八年前,世人都說顧家劍法精妙無雙,可他年少輕狂,慘敗在武僧手下。八年後,他隱姓埋名,化作黑衣客,卻將顧家劍法精進到了新的境界。
此刻的顧晚城,目光冷冽至極,劍氣纏身,身法如電,白色的劍刃像是帶起一陣狂風,勢如破竹。李重霄也是殺紅了眼,銀鞭獵獵,招招斃命。
在李重霄的鞭子劈面甩來時,數(shù)把飛刀從詭譎的角度射出,繞到半空竟回了旋,那陣與八年前他與武僧對陣時無意。顧晚城手腕一動,不顧那些暗器,長劍“錚”的一聲擋下銀鞭,劍刃被力道狠狠撞偏,他仍猩紅著眼舉劍向前。
眼見著那些飛刀就要扎入他後背,喬夕的心狠狠擰到一起。
若論身手,她一隻行醫(yī)的燕妖連凡人都不如;可若論速度,這世間絕無能與燕妖匹敵的妖怪。
在飛刀沒入他血肉之前,喬夕凜身一動,撲了上去。
——銀鞭落地,顧晚城逼近了他的身,長劍貫穿侏儒的肩胛。劍抽出時,李重霄狠狠咒罵了一句什麼,握拳揮面而去,徒手與顧晚城顫抖。沒了武器的李重霄顯然不似方纔有氣勢,顧晚城漸漸佔了上風。急於求勝的他,沒有聽見身後的人跪地的聲音。
喬夕捂著傷口跪坐在地,血液汨汨流淌,很快濡溼了裙裳。她臉色蒼白,單手撐地,虛弱地看著眼前纏鬥的兩個人,口中輕輕唸了句訣。
那本被喚爲燕字訣的秘籍悄無聲息地從顧晚城懷中滑落,輕如鴻羽,乘風飄起。書頁無聲翻開,在半空中化作一隻拳頭大的金色燕子,穩(wěn)穩(wěn)飛落在喬夕的掌心,隱去形狀。“這樣的東西,莫要再流傳人間了。顧晚城,你別怨我。”她微啓脣,輕吐出這句話。
李重霄失血過多,自知難敵眼前兇悍的劍客,便不再戀戰(zhàn),落荒而逃。染血的劍重重入鞘,顧晚城長身而立,收斂了臉上的殺意,沒有追上去。他終於想起身後的人,卻在轉過身後,變了臉色。
那個巧笑倩兮的姑娘此刻臉色蒼白的像是一張紙,靜靜地倒在地上,彷彿失去所有生氣;身旁散落著幾把帶血的飛刀,樣式熟悉。顧晚城只覺得腦中轟的一聲,什麼都顧不上了,衝過去緊緊將喬夕抱在懷裡。手掌所及之處,有血流淌不決,一片溼涼之意。
“顧…晚城…”懷裡的姑娘意識不清,弱弱地喊著他的名字。
“我在。”顧晚城脣線緊抿,一向漠然的眸子中第一次有了沉痛的神色。他迅速從袖子上撕下布條,替她扎住傷口止血。
“回…回醫(yī)館。”蒼白的手指攥住他胸口的衣襟,像是攥緊了他的心。
顧晚城微微頷首,下巴安慰似的輕蹭抱起懷裡姑娘的額頭,起身踏空而去。
薄暮時分,喬家醫(yī)館。
夕陽在姑娘好看的側臉上鍍上一層金色。她臉上細小的絨毛,看起來格外溫柔。顧晚城一手輕輕環(huán)著她,一手把藥遞到她脣邊。
那日喬夕傷得極重,回到醫(yī)館後便失去了意識,睡了三天三夜,顧晚城不知她情況如何,只得給她上好藥,守在她身邊,寸步不敢離開。
燕妖雖然法力微弱,戰(zhàn)鬥力也低下,恢復能力倒是勝過凡人。睡了三天的喬夕睜眼的時候,身上的傷口竟也好了大半。這些日子,顧晚城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不厭其煩地給她煎藥換藥,喬夕的傷以極快的速度在癒合。
喬夕就著他的手喝藥,她垂下的眼睫微微顫動,乖巧的模樣讓他心裡有些發(fā)癢。喝完了藥,喬夕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咂了咂嘴。“那日你和那侏儒纏鬥,結果如何?燕字訣拿到了嗎?”
顧晚城耐心地幫她擦掉嘴角的藥漬,指尖輕輕蹭過她柔軟的脣瓣。
“沒有。”顧晚城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沒有?那你——”喬夕故作驚訝。
那日送她回來之後,他滿心牽掛的都是她的傷勢。想起來懷裡的燕字訣時,才發(fā)現(xiàn)它早已不知所蹤。顧晚城只當是在與李重霄較量之時,不慎被他奪了回去。
“沒拿到燕字訣,你會不會覺得很可惜……”喬夕小心翼翼地問他。
顧晚城垂眸看了看她,道,“沒事。日後還有機會。”武林第一的位置,他一定要登上。可懷裡的這個人,他亦捨不得失去。
即便他沒說,她仍能看出他內心的不悅和不甘。這大抵是他離燕字訣最近的一次機會了,差一點點,他就可以成功。喬夕無聲的攥緊手指,心裡複雜地絞在一起。若是他知道真相,會不會怪她?喬夕甚至奢侈地想著,若沒有燕字訣,他是不是會有一點點的可能,甘願與她安於平凡,安於人間的有味清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