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來,神清氣爽,鮮亮亮的一朵桃花,撅著小屁股開始收拾東西,然後站在院內大喊,“大紅,起來啦。”
話音未落,金眸紅髮的尾火虎星君已然出現在眼前。桃花瑾三滿眼笑意,拿過一個包裹交到他手裡,自己又拎上一個,“叫上豬豬,我們得去天池看看。”
“好。”大紅眼中亦滿是笑意。
齊夜風披衣而出,因昨夜獨守空房,神情有些惰,“我也去。”回身就要去收拾東西。
“不行,”桃花瑾三回頭叫住他,“二哥在這兒陪阿世和笑兒。”
齊夜風驟然挑眉,又要醋海濤天“爲何只讓他去?”
“那天池乃天界神池,爲鬼魅剋星,沾上稍微便後果難測。所以二哥不能去。”
齊夜風龍目一暗,掀起額前一縷長髮披於腦後,悶悶道:“可我如何放得下心。”
桃花瑾三笑握住他的手,“只是去看看而已……前夜之話,二哥難道忘記了不成?”
齊夜風想想,默然。
還賴在牀上的曾遺世,隔窗看著二人執手相望,心內頓是百味俱生,哼道:“我非鬼身,自然可以去吧?”
桃花瑾三斷然搖頭,“你傷勢未愈,而笑兒功力還淺,你們都得留下。”
曾遺世還想爭辯,但看桃花瑾三眉尖微鎖,滿腔心事的模樣,不忍再與他填亂,只得沉聲道:“給我毫髮無損的回來。”
桃花瑾三笑著隔著窗子摸摸他的頭,換來憤然一瞪。
酷少年臨鬆而立,頎長身形更見挺拔,站在那裡猶自出神。
——這孩子自接他爹回來,便常常魂不守舍,甚至還不時傻笑,依桃花瑾三判斷,這孩子多半是戀愛了。可是現在多事之秋,自己尚無心思管他,只有等大事辦完後,再做打算。
坐上巨獸麒麟,二人緩緩踱出綠宇。
大紅慢慢伸手,牢牢摟上桃君的腰身,良久,低低問道:“這段日子,桃君爲何疏遠大紅?”
桃花瑾三目視前方,聽他如此一問,容顏一暗。
緩緩撫上摟在自己腰上的手,來來回回的輕輕撫摸。“大紅,算一算我們從相識到在一起快六七百年了吧?”
“是。”
“五百年前,大紅待桃花瑾三之心,明月可鑑……五百年後,大紅待桃花瑾三之心,誰可鑑證?”
背後的身體登時僵住。
桃花瑾三也不回身,只是低低的再問:“誰可鑑證?”
背後一片沉寂,呼吸有些急促,後來慢慢轉低,被壓抑的痛苦,無聲瀰漫開來。~
赫然喝住麒麟獸,桃花瑾三才要回頭質問,只聽不遠處,傳來一聲輕笑。
笑聲有著分外溫潤好聽。只聽那聲音笑過,曼聲道:“在此等候桃君多時,才見到蹤影,怎的卻又停下了——”
兩人朝笑聲處看去。
白衣如練,風中挺秀,眸若墨玉,閃亮深沉……不是梅斷魂又是誰?
真是一大早就遇到鬼。桃花瑾三秀眉一挑,“梅師好興致,如此之早,欲與太陽爭光輝不成?”
梅斷魂溫笑如初,“算定桃君必經此路,梅某特此等候。”
“哦,怪不得人稱梅師爲仙中天府,今日讓瑾三見識。”
梅斷魂笑而不語,只盯著那隻麒麟獸,“瑾三不想邀我同去麼?”
桃花瑾三微一沉吟,慢慢俯身伸手,“上來吧。”
梅斷魂微微一借力,白光一閃,已然騎上獸背。
梅斷魂在桃花瑾三之前,尾火虎星君在其之後,三人一白一粉一玄,共乘於七彩神獸之上,恰是祥雲嫡仙,在晨光照耀之下,倍是令人賞心悅目。
“狂風怕日出。”梅斷魂望著一望無跡的天池如是說道。
清晨的風很大,三人的衣袍和頭髮被風吹打得滾滾飄搖,如天池之水。
桃花瑾三瞇起雙目,望向那颶風滾動處,目不轉睛。
一會兒功夫,太陽帶著稍見羞澀的色暈,自天池的那頭緩緩升起,而巨大的風如見剋星,立刻席捲著水浪,朝颶風瘡處,與颶風容在一處。
眨眼間,天池之水風平浪靜,似乎之前的一浪接一浪皆爲幻覺。
桃花瑾三望向梅斷魂,“我們開工吧?”
梅斷魂挑眉回視。
“既然來了,總得幫忙不是?”某桃嘻嘻笑著。
梅斷魂眨眨墨玉的眼睛,凝視著這樣的桃花瑾三,忽道:“你,真的不介意麼?”
“什麼?”桃花瑾三一愣。
“他那樣對你。”
某桃笑的自得,“他在我心裡不過一個……屁,我憑什麼要看他的臉色行事……拿來吧。”他筆直的把手伸到梅斷魂鼻子底下。
梅斷魂正在因爲那個“屁”好笑不已,見雪白的手伸過來,一時回不過神來,“什麼?”
“你可不要告訴我你沒把三顆珠子帶來?”
梅斷魂這次是真的笑了,“還道我仙中之天府,桃君豈不更是,不僅知我會等你,還知我帶來了什麼……加以時日,這天地冥三界,非桃君莫屬了。”
“這話可別當著他說,不然非氣得乍毛不可。”想到那人翠羽橫翻、橫眉冷對的樣子,桃花瑾三與梅斷魂同時大笑起來。
一旁與麒麟獸立在一起的大紅,也不禁莞爾。
笑畢,梅斷魂從懷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個錦盒,打開來,水、火、土三顆隱隱放輝的珠子,安然陳列在裡面。
桃花瑾三翹起手指,輕輕的拿起其中一顆,凝視著,“這,便是那顆水珠吧?”
“是。”
“若我現在把這珠子毀了,你說那人會怎麼樣?”桃花瑾三惡劣的冷笑不已。
梅斷魂臉色一變,只一瞬便溫笑的搖頭,“你不會,我信你。”
咂咂嘴,又把那珠子放回去,桃花瑾三有些自嘲,“你信我,把珠子給我,他信你,把珠子給你,而他,卻不信我……所以,我只得向他要你,可惜,還是被他誤會。”
不待梅斷魂解釋,已然摘下自己頸間的木靈珠和金靈珠,輕輕放在三珠旁邊。
桃花瑾三望向大紅,笑道:“帶梅師和豬豬站在那邊的高崗上,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下來。”
大紅面色急變,上前一把抓住桃花瑾三的手,“你說過,你只是來看看的?”
桃花瑾三微笑著看著他。
大紅面色慘然,後退一步,半天才道:“今日你問我的那些話,可是早就想問的?”
“是。”
大紅緊緊盯著桃花如面上每一個細微表情,慢慢道:“如果我告訴你尾火虎星君的仙籍從來沒有除去,如果我告訴你,太白金星識得水晶宮另一出口便是我所通報,如果告訴你前一刻纔得到天書,後一刻便告之了梅斷魂,如果我還告訴你……大紅縱有欺瞞之處,但對桃君之心天地可鑑!你……原諒我麼?”
桃花瑾三靜靜凝視著他,慢慢笑容擴大開來,“從來就沒有怪過,何談原諒?只是,如果不把這些你我心知肚明,卻難以說破的事情說清楚,心底難免會有疙瘩,而你我之間,不應滲入任何瑕疵,大紅,你懂麼?”
大紅面上忽然明朗起來,溫溫笑開,虎目卻已微紅,緊緊把人摟進懷裡使勁的揉搓,“信我,桃兒。”
桃花瑾三在他懷裡輕輕低笑,“終於把那個君字去掉了,我還以爲,等到老,都等不來你這一聲桃兒。”
自胸膛內發出的暢快而豪邁笑聲,震得桃花瑾三耳朵嗡嗡作響,“以後會改,桃兒,以後會改。”而一雙大力更猛烈的把人揉進懷裡,彷彿要人嵌進自己體內,永生永世再不分開。
“咳!好啦,再不鬆開,人都被你悶死了。”旁觀者帶著隱隱笑意,好心提醒。
大紅這纔想起旁邊還有一個梅斷魂,虎容微紅,急急把人推開。
桃花瑾三面色緋紅,嗔怒的白了梅斷魂一眼,“小心長針眼!”
後者開懷大笑。
言歸正轉,桃花瑾三手託著那隻裝有五靈珠的錦盒,正色叮嚀二人,“你們二人定要與麒麟獸站在一處,等我支撐不住時,梅師可施斷魂術援助於我,但,千萬不許過來。”後一句話,他是對大紅說的。
大紅金目之中滿是擔擾之色,但還是緩緩稱是。
梅斷魂擰眉道:“五珠聯珠陣,除了天君,連我都不會,瑾三確定自己能行?”
桃花瑾三傲然斜視,“天帝之三子,后土之十世,萬年桃王之體,焉是圖有虛名不成?”
那豐神俊秀之容,讓天地失色。
梅斷魂晃然。
桃花瑾三見三人(獸)已站到遠處高崗處,才臉色肅穆,慢慢走近天池岸邊。只見他粉衣微揚,烏髮飄搖,一手託著錦盒,一手張開,化作蓮花微闔,口中唸唸有詞。遠遠望去,若觀音大世臨世救世一般。
高崗上二人,眉頭緊蹙,緊緊盯著這邊。
掐個法訣,忽然粉眸圓睜,叱道:“金珠爲乾,水珠爲坤,以木爲媒,以土爲基,火珠之火,出!”說罷,猛得把錦盒甩向高空。
只見那錦盒到至高點處,赫然拼裂,五珠如五色太陽,帶著五彩光芒,自其中滾動而出。
隨即,中間的木靈珠驟然噴出一股碣色光芒,那光芒由慢轉急直竄出去,越轉越大,而四珠易越轉越快,隱隱被木靈珠光芒吸取到一處,漸漸融爲一體,眨眼間,一個巨大的太極圖案赫然出現……
粉衣微閃,驀然掠到五珠聯珠陣下,一掌抵向陣法中心,一線粉光突然射出,穿破雲層,徹透天地!以粉光爲支點,以木靈珠中心,以四珠爲邊緣,諾大的太極圖如個羅盤,急速旋轉著,緊緊將天池之水吸住,天池的水水波雖漾,但無法溢出一絲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