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婆,沒有火拿什麼烤魚?吃生的麼?”小白說著在我後腦勺上大力拍了一掌。
雖然火源的問題我一開始沒有考慮到,但也沒有必要打我吧,我手提著兩條費半天勁捕來的大魚,怒視著小白,警告道:“不要讓我討厭你!”
“是你自己沒用!”小白依舊鄙視我。
“那你就吃生的吧,吃死你!”我把魚扔給他。
“吃就吃,會死啊?!”小白非要和我鬥嘴,和何子一模一樣的脾氣,完全不肯讓讓我,似乎把我說敗了能有多光榮一樣,真受不了!
“對,你反正非人類,你怎麼吃的死!”我怒。
“再煩,把雲水鏡抽出來扔掉!”他威脅我。雲水鏡的確只有他可以輕鬆從我身體裡取出來,這一點連我都不行。
“你扔了好了,你扔掉我也輕鬆,我就不會味覺失靈了!我就專業當大廚!繼承父業開飯店!”我也和他槓上了,就不服輸,我們在湖邊吵著。
“就你當大廚?!你味覺不失靈也沒那水平啊!廚盲!”他樂。
我有種想和他大打一場的衝動。雖然他父親乃鼎齋老師死前對他說了一番很令人動容的話,讓他好好保護我,可這小孩怎麼就是不服我呢!
“你們甭吵了,不就要個火嘛!給!火!”一個聽著就很欠扁的聲音忽然在我們身旁響起,同時一隻手指了過來,指向我和小白之間的一條魚。隨即只聽砰哧吱啦的一聲,湖邊的一棵大樹被從天突降的閃電擊倒,大火噌一下冒了起來,熊熊燃燒。
我和小白都被這突發的變故驚呆了,慢成三拍的扭頭看向肇事之人。大腦門、瞪眼、突肚臍,長得黑漆漆的一個大叔!莫非他就是……
“用力搓我雕像的肚臍許願會靈驗的傳說已經失傳很久了,請問你們二位是怎麼知道的?!”他很客氣的問我們,然後掃了一眼著火的大樹,又很耐心的向我們解釋爲什麼不是魚著火,“咳,雖然當島神很多年,但因爲不努力,所以我一直還是一個初級島神……指哪打哪兒的本領練得不是很精準……你們湊合著上樹那邊點火吧。”
“男人婆!扁他!”小白大叫了一聲,於是我們七手八腳的朝自稱島神的人打去,半點情面不講。島神抱頭鼠竄,但只要我和小白一停手,他便照舊讓微風徐徐撲面,舞動著他一頭自來卷的長髮,擺出一個很賤的自以爲有威儀的造型,要與我們耐心溝通。
“不要打了,打這麼久也累了,不如我們來聊聊人生的理想……”
“靠!臭老頭!還叫島神!見好人受磨難也不知道幫助,這麼晚才死出來,混出場費是吧!”小白破口大罵。
島神一捋長髮道:“誒,白螭小朋友,這話就是你說的不是了。我是召喚型島神,你們找不到正確的方式召喚我,我也愛莫能助,你看你一搓我肚臍,我不就出來了嘛。”
我和小白猛地停下手來,異口同聲道:“你知道我(他)是白螭?!”
“很難認嗎?”他右手做出個八字,擺在下巴下,然後秀他一口發光的大白牙,作很燦爛狀。小白的拳頭捏得骨節咯咯作響,看來是忍無可忍了。
我則試探的問:“是你三番五次給我們送東西?!”
“什麼東西?”他雖然很茫然,但姿態不變。
“打火機……紅苕……”
“沒有。”他搖搖頭。奇怪,不是他,那是誰?!“火已經給你們送到了,我要走了,再見!”
就在小白揮拳朝他面部猛力擊去的一剎那間,島神消失於無形中。
“靠!閃得真快!我這就找他雕像搓他肚臍把他弄出來狠K一頓去!”小白惡狠狠地道。
“喂喂喂,打就算了啦,真要把他找出來,問問雲水鏡和你的來歷纔是正經!”我忙攔住他。
“說的也是。那些事情是得搞搞清楚,否則跟著像你這樣無知的主人生活下去,就活得太平庸了!”他點頭稱是。
“你分明是贊同我!幹嘛還捎帶要挖苦我幾句!”我暈。“你要覺得我窩囊你就不要跟著我嘛!”
我這麼說完,他冷冷看了我一眼,想說什麼但又把話吞回去了,那樣子真的很像何子。我真搞不動,爲什麼他們兩人對我非得是這樣態度。
“很好,很和諧。”一個女人在我們身後陰森地笑了起來。還不待我們扭頭,腳邊一圈的沙土已經撲刺刺地躥了起來,好像沸滾的水面,將我們攔在原地。如果是控土術,那想也不用想她是誰了,她就是成功地把小白少量噴出的水柱用土攪成稀泥的紅娘子。
這女人菜刀耍的好,還能控土,簡直是造物主的恩寵。
但說不過去的地方就是,我扭頭看著她問:“我現在真的很懷疑你和黑多村長究竟是不是土生土長的雲夢澤人。”
“對,明顯沒有我血統正。”小白點點頭。
紅娘子此時蓬頭垢面,一把亂髮迎風飄揚,咬牙切齒怒視我們道:“你們還真有種,頃刻間就把白魚村毀了,兄弟們全都被8192衝散,死的死,逃的逃。連我和我夫君也已經跑散了!他生死未卜,但我要你們血債血償!拿命來!”
啊啊啊!!!我和小白聽完她一席話,異口同聲的大喊起來。
“你們喊什麼喊!”紅娘子怒斥道。
啊!!!我和小白還是狂喊,但我們並不是因爲紅娘子喊,而是因爲當紅娘子說話時,她的身後不遠處猛然出現一個白髮白眉的白衣女子,那女子的頭頂還在飄雪,神情相當漠然,卻長得非常非常美,穿著鮮亮的紅娘子在她面前反而顯得俗氣了。
她冷冷地注視著紅娘子的背影,目光中隱約閃動著鄙視和仇恨。
“閉嘴啊!”紅娘子喊了一聲,同時白衣女子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好恐怖。雖然紅娘子叫囂著要殺我們,但我們反而都覺得白衣女子更可怕。紅娘子遲鈍的意識到我們似乎不是在怕她,她這才扭頭看了看,但白衣女子早就消失了。
“你們有病哇!沒事亂叫什麼!”紅娘子罵道。
“你纔有問題,你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剛纔有個頭頂下雪的女人在你身後很冷的看著你!”小白快言快語道。
“頭頂下雪的女人……”紅娘子楞了楞,忙四處環顧,“你們是不是在耍我?!”
“要耍你就說有怪獸了,何苦說是女人!”我忿忿道。
紅娘子想想,我們說的是有理,轉而費勁思考起雪女的問題來,忽然雙眼一瞪,驚愕道:“難道是她?!”
“什麼?!什麼啊!”我和小白趕忙好奇的追問,一時間倒像我們與紅娘子是同夥一般。
紅娘子看看我們,又看看我們手中的魚與遠處的火,看來她是真累了,也難怪,一大早還沒醒就遭到滅村之災,連何子煮的早飯也沒有吃到,“真可憐”……
雖然說她可憐,但她纔不笨,斷喝一招“飛沙走石”!地上的沙土猛的涌了上來,將我和小白裹成兩個沙堡,只露出兩個腦袋在外面。紅娘子又用手指在沙堡上轉了轉,沙子便露出個小洞,透出我們握著的兩條魚。紅娘子搶了魚,跑去著火的樹邊引火烤魚,隨後在我們身邊香噴噴的吃了起來。
小白很沒出息叭嘰叭嘰嚥著口水,我倒是很認真考慮過怎麼逃出去,只是沒有好的辦法。小白如今可操縱的水流不大,才噴出就能被紅娘子的沙土壓倒。雲水鏡在我體內能使我死而復生,但小白就有危險,所以不適合硬拼。
我打量著紅娘子,總覺得她不誠實,乘她吃的高興,不如套一套話。
我剛要開口,卻聽小白張嘴道:“喂,看樣子你不怕那個雪女哦!”
紅娘子擡頭瞪了我們一眼,卻又嘆了口氣道:“怕有什麼用……”
這個態度倒很值得我們借鑑,光是怕的確是沒有用的。
“那我猜測的究竟對不對?你們不太像地道的雲夢澤人啊,黑多村長的手能變出一堆刀剪,你呢又能控制沙土,怎麼看都怎麼像是中山(土)和秀行(金)省的人呀?!”小白又搶在我前面問,我能用來顯擺自己觀察力的臺詞全被他搶完了。
“哼,你們小小年紀要弄明白這些做什麼。知道我們是強盜,是壞人就行了!”說罷,紅娘子啐了一聲,似乎不打算把真相告訴我們,這反而讓我們愈發懷疑起來。
“那你總知道這個島上究竟有什麼吧!你們這夥強盜和那個8192,島神還有雪女……還有許多神秘的事件,這些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東西究竟是爲什麼呢?!”我很誠懇的詢問道。
紅娘子看了我一眼,忽然仰頭爆笑,扭動著身體道:“我不告訴你呀我不告訴你。”
靠!怪人都一個臭德性!
我們相顧無言沉默了半天,紅娘左右張望似乎在待人的樣子,後來我想估計她是希望跑散的丈夫和兄弟也能來這一片湖岸與她匯合,但是等了很久都沒有任何人的影子。紅娘轉憂爲憤,虎視眈眈地瞪著我們。
“打人不要打臉。”小白無力的說道。
“我不會打你們。”紅娘子冷笑。
“那太好了。”我與小白歡呼。
“可我要你們死!”紅娘子從牙縫中擠出一句。右手一揚,緊緊裹住我和小白的沙子便流動起來,並且吸納著地面其他的沙礫朝我們涌來,越擠越緊,箍得人喘不過氣。
“這麼殺你們實在太沒趣了,還是濺血纔有意思哇!”紅娘子轉了念頭,忽然要看更血腥的場面,便又將雙手一揚,包裹我們的沙堡突然流散開來,我和小白剛鬆了口氣,只見沙粒又飛揚而起,繞著我們打旋,透著滾滾的殺氣。紅娘子喝了一聲,數粒沙子便摩擦過我和小白的臉,我們的皮膚剎那間被劃破,滲出鮮血來。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生死關頭,我想要用全身的力量把小白推出去,告訴他,我有云水鏡,我可以死而復生,但他必需逃走。正當我要這樣做時,卻聽小白大聲喊道:“我投降!”
嗯?
只聽小白又喊了一聲:“我有莫大的寶貝,如果你愛財的話,就收下我當你的小弟吧!”
風沙消停了下來,紅娘子皺著眉頭,果然表現出好奇,“你們能有什麼寶貝?!”
“喏!這個!寶鏡!”小白說著話,將手一伸,輕鬆的從我胸腔內抽出了雲水鏡,他的神情異常輕描淡寫,彷彿他抽出的不是我們之間天大的秘密,不是我們的友誼和信任,更不是怎麼樣神奇的未來,而只是他求生的工具……
那時我的心情,完全不能用震愕來形容,應該說是一片蒼白。
“這個鏡子?竟然可以放在身體裡……”紅娘子不識貨,怔怔地伸出手想要觸摸小白遞上來的雲水鏡,結果手被鏡面冰了一下,她忙縮回手,震驚的看著它。“好奇怪的東西。”
“是呀,是呀,自來冰哦,再熱的夏天有了它,停電也不用怕。如果賣給文明大陸上的人研究,用它製成節能型家用電器,會賺一大筆錢喲!實在是大寶貝吧!”小白轉著餐盤開始忽悠。
“很好,把鏡子留下,你們兩個繼續去死。”紅娘子笑著說道。
“等等!你怎麼死心眼呀,這個鏡子太冰,只有我可以拿。你收我當小弟,我就把你管著鏡子嘍。”小白點頭哈腰的向紅娘子道,紅娘子想了想,看向我。
“那這個人怎麼辦?!”
“讓她去死嘍,多一個人多吃一口飯,不用養她的。”小白漠然地掃了我一眼道,而我面色慘白,手腳冰涼,聽他說著背叛的話,整個人像被鐵釘釘在原地。
“好,那就等我來殺了她!”紅娘子再次揚起風沙。
“等等!”小白忽然阻止道,伸手一指身後不遠處的一座懸崖。“別在這裡殺她,搞得血淋淋的,被她的同夥看見就不好了,她的同夥裡也有很麻煩的人,萬一因此激發了潛能然報仇,不是添惹是非。不如做的乾淨一些,逼她在那座懸崖自盡吧,屍體會被湖水沖走,一點痕跡都沒有。”
“嗐!我紅娘子怕誰復仇!”紅娘子冷哼了一聲,“不過你說的也有一小點道理,那就便宜她,讓她跳崖自盡吧。”
這兩個人像唱雙簧一樣,在我面前一說一合的商量好處理我的方式,隨即押著我一同往懸崖走去。一路上我都用那種迷茫的眼神不時回頭打量著小白,他也很無辜的笑著回視我,那眼神彷彿在說你不入地獄,孰入地獄……
這樣的狀況我就反應不過來了。
我真的被出賣了嘛!並且是被一個很重要的人出賣了對我最重要的一樁事物。看小白捧著雲水鏡,我在想我究竟該有什麼反應呢?憤怒?!哭泣?!絕望?!和他們拼了?!要命,怎麼都沒有呢,我拍拍自己的臉,臉都麻了,沒有表情。
死到臨頭,我在想什麼呢?雲水鏡已經被抽走了,我肯定沒辦法起死復生,小白也很明白這一點,真要我跳崖我就完了,他真要我死麼?他在想什麼呢?!
我被他們押著,踉蹌爬上懸崖。
肚子很餓,我與小白的肚子都在咕嘟咕嘟叫,可憐啊,快死了也沒吃上一頓飽飯,虧我還是學廚的。
“要是何子與角在這裡就好了。”我忽然轉身笑笑對小白說道。
小白沉默不語,似乎我在挖苦他不值得信任,但其實我什麼想法都沒有,我只是想最後看看好朋友們而已。
“呼,真是好久不來了,原來是這座懸崖啊。”紅娘子忽然由感而發,每次她欲言又止的樣子總讓人覺得這座島上藏著莫大的秘密。
“這座懸崖上發生過什麼厲害的事麼?”小白頓時問道。
“厲害的很啊,不過回想起來,我懷疑這座崖是否跳得死人了。”紅娘子朝崖邊走去,探測一下地形,聽她的口氣,似乎很久以前也有人在這裡跳死過。或許是她太篤定,認爲我逃不過她的手掌心,再加上有小白的背叛,所以不會發生什麼變故。她便很認真的在崖上看著拍岸激盪的湖水,回想起往事來。也就在這樣電光石火的時刻,小白將手一伸,頓時讓雲水鏡又沒入我的胸膛,他連忙又用手指摁住我的嘴不讓我發出聲音,隨即捲起自己的袖管,讓我看已經滿格的紅線,他衝我微微一笑,閃爍的眼光與那笑容的含義異常複雜!
因爲即使他恢復了噴水的能力,也打不過紅娘子啊!!!
但我根本反應不過來,他已經摺身衝向紅娘子,奔跑的加速與掌心噴出的水柱幾乎是同時的,我眼睛都來不及眨,整個人又被他嚇呆一次,小白就在我眼前,用水柱和自己身體的力量將紅娘子衝撞出了懸崖之外。
“小白……”我雙膝一軟,跪在地上,他們從我眼前消失了,眼前只有空落落的地面和水濤聲。
“慘了……慘了……”我喃喃著,輕摁著自己的胸口,雲水鏡又回來了。小白費這麼大的勁,又是背叛又反覆無常的,原來都是設計嘛……是爲了救我嗎?!慘了……我那麼後知後覺,我竟然還配得上叫他的主人?!要讓小白那樣辛苦和玩命的救我,我真是廢物都不如。
我就這樣慢慢地想著,而此時風起雲涌,樹海刷刷響成一片,我的眼淚這纔開始涌起來。
然後再一點一點意識到小白的離開。
“小白你出來好不好……小白……不要和我捉迷藏。”我開始往懸崖爬去,期望崖上有棵樹什麼的,像電影中一樣,小白能僥倖掛在上面,哪怕紅娘子也一起掛著沒有死也行。只要小白還在就比什麼都好,我扒在崖邊往下張望,湖水一層一層涌向山巖和礁石,湖水早就吞沒了剛纔發生過的一切……
“糟糕了,小白死了!”這念頭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於是我這才遲鈍的號淘大哭起來。小白真的是爲救我而死掉了,剛纔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哇啊啊!小白!
我哭著跑下懸崖又在那片湖邊找了好久,也沒有見到小白的蹤影,終於哭到自己也沒力氣了,我呆呆地站在湖水裡,那個關於神器與神獸有如何了不起的美夢也隨著這一切破碎了,我又成爲當初,在父母失蹤後獨自一個人踏上前往緋羅城之路時孤獨的孩子,對未來充滿著恐懼、迷惑與無解。
我在湖邊一直守到入夜,沒有任何人出現。
我精疲力竭,垂頭喪氣的回到樹林裡,不知道爲什麼,四周安靜極了,沒有8192的響動,也沒有何子和角,什麼都沒有……
小白爲救我而犧牲了,每次都有人因爲我而死掉,叫我拿什麼向大家交待……
什麼神器,有什麼破用,關鍵時刻都派不上用場。
羅皇啊羅皇,你根本是一個不祥的人!
我往樹林深處走去,月亮已經升到半空,但樹蔭一濃密便被遮住了,只有絲絲絡絡昏黃的光線透過樹枝照了進來,冷冷的灑在我的身上。不知走了多久,我已經被巨大的孤獨感湮沒,忽然樹林像缺失了一塊,一片圓型的草地出現在我面前,與我迎面的是一座黑漆漆的雕像——島神的雕像……
這樣傷感的夜晚出現這種古怪又不討喜的東西,實在讓人惡向膽邊生。
我鎖著眉,小跑上前,真想一腳踢在它的肚子上,即便不是它的錯,也想狠揍它一頓解恨,可見島神雕像是看起來多麼欠扁的東西。
只是我沒有用,與它對望了一陣,又覺得異常落寞,於是我背朝它緩緩坐了下來,看著月亮,腦中一片空白的發呆。
“摸我的肚臍吧,摸我的肚臍吧……”雕像忽然咧開嘴艱澀地說著話。
我嚇了一跳,爬出三步遠,扭頭看它。
“摸我的肚臍吧……”它又叫了一聲,於是我抄起身邊的石頭朝它扔去,它唉唷了一聲。
變態!我罵。
“規則是召喚我我纔可以出現啊!你讓我出來好好和你說話,摸我的肚臍吧!”雕像很執著的遊說著。
“可我沒什麼能對你說的。”我怒,“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或者說……或者說你能讓小白起死回生!”
“想什麼呢!我沒這麼高級的神力!”雕像吼道,但因爲是石頭身子,所以聲音很沉悶,並不嚇人。或許是它覺得我無可救藥,便
沉默起來。我實在不知道有什麼可以和他聊的,於是抱著膝頭坐在原處注視了他一陣,到了後半夜,樹林裡傳來可怕的鳥叫與獸鳴,於是我想了一想,擡起腳用鞋底磨石頭雕像的肚臍。
“我靠!”一陣白煙過後,長髮飄飄的大叔出現在我眼前,一抹口水道:“你這丫頭,非要等我睡著了才召喚我嘛!”
“明明是你要找我說話,你倒先睡著了,分明是你自己沒誠意!”我一句話便把他堵回去了。島神原地踱步,確實被噎到,不知道該從何談起,半晌問了一句。
“你真沒有什麼想和我說的?!”
我瞪大眼睛,倒抽涼氣,“喂!是你讓我召喚你啊!我心情這麼糟糕的時候,你還跟我開玩笑你是不是討打?!”
“啊,姑娘息怒,我是真心實意要出來和你談一談你所好奇的那些事情嘛,比如說8192啦,那夥湖盜啦,雪女啦,懸崖的典故啦……”他最後一句話說出來時,我氣不打一處來,上前一把揪住他的頭髮撕扯起來。
“你全知道是不是,你見死不救是不是,你還配叫什麼島神!你分明就是死神嘛!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你打跑我就真的一無所知了喲!”島神抱頭鼠躥道。
哼!無賴!我停下手來瞪著他。
島神拾起被扯下來的頭髮長吁短嘆:“你這姑娘下手真是狠,不過也不能怪你……唉……說到底,你們不該來這座被遺忘小島,在這座小島上只有無數段悲傷又可憐的回憶……”
他語調忽然如此深沉我倒有些不習慣了。
我們盤腿坐在地上,他打了個響指,身後一棵樹燒著了起來,於是他只得再爬起來拾些樹枝引了火重新做了一堆篝火。
真是個不靠譜的島神哇。
我們默默坐了一陣,不知道爲什麼老是冷場,他咳了兩聲,終於沒話找話的說道:“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但那座懸崖本來就風水不好,有歷史上遺留下來的怨念……不過說到8192呢……”
“喂,你講話不要這麼跳躍,到底是講懸崖還是講8192啊!”我怒。
“哦?你有在聽啊,你有在聽就好。”島神這麼說話原來是試探我,“那就先說8192吧,其實它的事最好交待,因爲它是幾千年前就被人遺忘在島上的木頭人,因爲時間太久而吸收日月精華,漸漸有了靈性,現在的智力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雖然有時候脾氣壞了一些……”
“什麼叫脾氣壞!我是真有親眼看到他抓起一個湖盜就往很遠很遠的地方像扔鉛球一樣扔了出去!這根本是殘暴嘛!”我抗議道。
“這有什麼可奇怪的,8192的型號本來就是‘入雲機關傀儡’,就是幾千年前的豐安國製造的一種戰鬥型木頭人,是在打仗時對付敵人用的,當然會有很殘忍的手段嘍。”島神的口吻很尋常。
“豐安製造的戰鬥型木頭人……入雲機關傀儡……”我複述這兩句話,“幾千年前豐安打過雲夢澤?”
“是中山國打的,但豐安提供了一些武器,所以會引入這些傀儡人出現在雲夢澤的地域,我沒有記錯的話,這一戰名叫‘移山填海’,由中山督帥陸佑鱗對戰雲夢督帥水兆臣,雲夢先是連敗,最後終勝。中山士兵灰溜溜的走了,但沒有帶走8192,想不到幾千年過去了,它沒有被歲月所侵蝕,反而成了傀儡精,實在是神奇哇!”島神嘖嘖說道。
我撓撓腦袋,“嗯……陸什麼鱗,水什麼臣……很過分哦,沒事就喜歡打仗,還丟這種可怕的東西在這裡。”
“你覺得8192可怕,我倒覺得它挺可憐的,就像被父母拋棄的小孩子,孤獨的生活在這個島上,想對人類表示一點親近,可是又不懂得什麼才叫親近的方式,這麼多年,只有我默默地陪伴著他……”島神嘆息道。
這番話聽得我也有些失落,失落後不免又要發怒,“唉!該死啦!這倒底是白魚島還是貝釐島,如果這裡是白魚島,那貝釐島又在哪裡嘛!!!”
島神看了看我,誠懇道:“你要信得過我的話,這裡真的是白魚島,很多年前這裡也是很有來頭的,因爲這兒曾經是船王世家的秘密基地!你所見過的雪女正是船王世家的後人,她姓宋,名叫坐魚,如果活著大概也有上千歲了吧……”
“鬼啊……”我吼了一聲,“原來島上全是怪物!”
“其實那是她強大的怨念所積聚起來的精神,她不是怪物,她是一個很可憐的姑娘。船王一家因爲逃難來到這座島上生下了她,然後就陸續死去了,她也是孤獨的生活在這裡,後來島附近有海船遇難,一個倖存的年輕男子來到島上被她所救,再後來他們相愛了,再後來這個男子卻逃走了,就是在那個懸崖上跳入湖水逃走了,並且帶走了島上有寶藏的秘密,又過了很多很多年,湖盜們便來了,據說是這個逃走男子的後人,因爲得知白魚島上的寶藏所以來到此地,一邊四處尋找,一邊生活下來,一代又一代……”
聽到此!我終於恍然大悟!“難怪黑多村長和紅娘子都不像雲夢澤的本地人啊!原來是這樣!可他們都是壞蛋,你爲什麼要保持他們?!”
“因爲我是島神!我有責任保護島上的生物啊!即使雪女的仇恨再大,她也只是一個怨靈,8192也同樣道理,所以還是得保護人類先嘛!所以纔給了湖盜們一個保護結界,想不到被你們給破了……”
“你真偉大……”我寒。回想一下雪女的樣子,果然是帶著濃濃的怨氣,壞人和冤死的好人鬥,到底是該幫壞人還是幫好人呢,我開始糊塗犯暈。
“有人!朝這裡來的!我閃了,有事揉肚臍!”島神忽然一驚一乍地說道,消失在一片白煙之中。
“喂!你扔下我,我怎麼辦!什麼島神!還保護人類是責任!爲什麼不保護我呀!”我大怒,但島神早溜走了。
隨之是悉索一片的灌木響動聲,漸漸有人影從叢林中鑽了出來,低聲問了一句:“皇上?”
這個熟悉的聲音是……
“角!”我跳了起來。
“哇!皇上!終於找到你了!”他也驚呼著,朝我走來,我三步並作兩步朝他衝去,抱著他就哭了,傻傻的哭了半天。
“年輕人的愛情真是激烈啊……”有人忽然在我們身後感嘆了一聲,我忙直起身子看過去。那個人被藤蔓綁著雙手,藤蔓的一頭竟被車角牽著,那是個陌生的中年男子,一位看起來很和善的叔叔。
“這個人是……”我驚訝地問。
“就是給我們打火機和紅苕什麼的神秘人。”角隨便介紹了一下,還是要緊先問我:“皇上你哭什麼呀。”
“那個神秘人!”我啊了一下,但又苦起臉來回答角的問題,“小白爲了救我,和紅娘子一起跳下懸崖了,小白死了……”
啊……角聽到這個答案頓時呆若木雞。
“我覺得我真是有罪,真不應該提議來什麼貝釐島,我恨死我自己了!”角噙著眼淚,跺腳說道。我無言以對,一味靜默……
半晌,角想爲我擦眼淚,擡起手,手裡捏著半截空落落的繩子,我擡頭一看,“那個神秘人不見了!”
“該死,又讓他逃掉了!好鬼頭鬼腦的傢伙!”角連聲罵道。
“他到底是誰哇?”我問。
“就是把我們騙來貝釐島的人!”角怒。
“這裡不是白魚島嗎?”
“是口音問題啦!他完全沒聽清楚,就編輯了一份旅遊推薦線路的電子郵件發回了旅遊公司,但是他自己後來都沒有成功離開白魚島,在這裡神神叨叨不知道做什麼,我看他神智非常混亂,像是瘋了……”
“旅遊公司?”
“嗯,他叫水泡,是豐安省知名的旅遊資源探索記者。”角說著從兜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名片,“從他身上發現的,看,西陵旅友文化,資深記者水泡。”
我接過名片,念頌名字下面印著的數行小字:“我是一個行在路上,邊走邊愛,像風一般的男子……”
“夠扯吧,你要和他交流過就明白,他是一個說話完全沒有重點的男人,我費了半天勁才問清楚貝釐島的原委。”角忿忿地說。
我垂下雙手,名片落在地上,“可現在這些又有什麼關係呢,小白沒有了呢……”
唉……
“羅皇!”角忽然握住我的雙肩,神情凝重,“之前的事,我說多少對不起都已經於事無補了,但我一定會用盡我全部力量帶領大家活著離開白魚島!”
“不要說這種話!我再也不想有人爲了救我而死了!如果非得有人去做悲劇中的英雄,那就讓我來吧!在雲夢澤的土地上,真正有責任保護大家的應該是我纔對!”我認真道,但角沒有聽懂,他不知道雲水鏡的事情。
已經是後半夜了,這一天我累的夠嗆,我決心睡了,這不是沒心沒肺,而是養好精神繼續接下來可能發生的戰鬥。我不會讓小白爲我白白犧牲!我一定會努力帶著大家活著離開黑暗之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