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種種跡象來看,這兒就是貝釐島沒有錯!有很多景色都與旅遊宣傳手冊上印刷的一模一樣?,F在問題的關鍵就是他們爲什麼要向我們撒謊?!這一切究竟是旅遊公司的陰謀還是那些奇怪島民的陰謀?!”車角衣衫襤褸地站在潮溼的山洞裡,洞頂與石壁都沁著水,水滴聲不絕於耳。
金何子蹲在地上,一邊嚼著生紅苕,一邊不停地啐著苕皮。之前他已經和車角打過一架,現在賭氣,不想和我們說話。
山洞中僅有我們三人,蓬頭垢面,邋遢疲憊。這是我們踏上貝釐島後的第十七天,我們做夢都希望能夠離開雲夢澤回到天萍美食學院去,哪怕是給校長當奴材,也比在這兒受罪要幸福許多。對於我而言,初到雲夢澤的驚喜和激動已經蕩然無存,恐怕誰將來再跟我提到雲夢澤,我都要抓狂抽搐倒地亂吐口水。
“噓!它又來了!”角忽然壓低嗓音低呼一聲,我們三個便條件反射的一同趴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沉重的腳步聲在遠方響起,地面漸漸被震動,洞頂的土灰悉索往下掉落,我們三個大氣不敢出,倒在地上裝死。洞口離我們有二十多步遠,忽然一個巨大的木腿踩踏下來,將洞口的灌木踩的爛扁,隨即它擡起來,聽到又一聲木腳落地的重響。這個從我們上島第一天就在追殺我們的巨型木製傀儡,現在正在山洞前,兩腳趴開,彎下腰從襠下露出臉來,朝山洞內探視我們的蹤跡。
因爲一早就有用石塊壘在身前,加上山洞內非常黑暗,它那雙可以轉軸的木眼看了一會兒也沒有發現什麼,忽然從洞中衝出去幾隻蝙蝠,撞在它的臉上,它趕忙甩了甩頭,直起身子在洞前恨恨地跺腳,隨後離去了。
直到確定它離開很遠,車角才鬆了口氣道:“果然是隻有潔癖的木偶……”
“啊啊?。∥艺媸軌蛄?!”金何子忽然雙手捶地,喊了一聲,我忙捂住他的嘴。
“拜託,你冷靜點好不好?!你當初聽說角請客大家來貝釐島時這麼興奮,現在上了島遇到莫名奇妙的磨難,就把罪責怪到角身上!你太冤枉角了!”我再次試圖讓他清醒,他不動彈了我才鬆開手。
“我不是想冤枉他,他是大少爺嘛喜歡被人服侍才這麼好騙,所有通訊設備全被收走了。我哪敢責備他呀?!可你說我們接下去該怎麼辦?!豆子管家、冰冰、小白……他們全被抓了,甭說救他們,我們現在自身難保。”金何子說著,目光忿忿。
關於我們的處境,他一點都沒有說錯,但我們身陷險境的責任還是不應該全推託到角的身上。角在我們身邊沉默不語,忽然洞口的灌木又悉索響了起來,從草堆中有一樣東西被推了過來,角起身一個箭步衝了出去。
他揀起它,並且往外追了幾步,但把東西給我們的人已經消失的無隱無蹤。
“是什麼?是什麼?”一同追出來的我與何子問道。
角攤開手,他握著一團男用手帕包著的東西,打開看,竟然是一枚打火機和一塊肥皂。
“好奇怪。這個人爲什麼總要偷偷摸摸幫我們,就是不肯露臉呢?!”何子四處張望著問。
“是KTV免費贈送的這種打火機,這個人不是島上的人,他究竟是誰?”角也納悶著。
我則直楞楞的看著肥皂,一個多星期沒洗過澡了,人早就臭了。不論是誰,這時候肯送肥皂給我們就是雪中送炭,嗚嗚。
“不過這個人第一次給我們蠟燭,第二次給我們生紅苕,到如今纔給我們打火機……他究竟是想幫我們,還是想耍我們……”何子憤憤不平道,然後從角手裡取過打火機,“算了,管他是誰,終於可以生火吃烤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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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火會暴露位置,去湖邊也不安全,我們還是留在這裡比較好?!苯欠治龅?。
“這山洞又能安全多久?剛纔你看見木頭人!誰知道它會不會產生懷疑又回來搜查!”何子道。
“那你自己去捕魚吧,我和皇上留在這裡。”角拖過我的手。
何子也忙拉住我另一隻手,“你省省吧你,論野外生存,你和我比還差得遠!角少爺,我勸你別那麼自以爲是,你要覺得不安全,一早就不該輕信那種不靠譜的旅遊新路線!”
自從危險開始後,何子與角就沒有產生過共同意見,一直在吵吵吵,吵的人頭暈。
我一跺腳,撒開他們的手:“唉喲,你們怎麼又說回這幾句話了!煩死啦!”
我拿過肥皂,瞪了他們一眼,“我現在不想理你們兩個,我髒透了,受不了了!誰也不要跟著我!”
二人在我身後怔怔地看著我離開,楞了半天后才反應過來,一聲長嘆:“唉……女人……”
我在隱蔽的湖灣洗了澡後,回頭走了不到五十步,便看見正在吹火烤魚的金何子,他頭頂碩大的芭蕉葉,一直披到身後。我不由分說,走上前一腳把他踹倒,他超鬱悶地爬起來看著我,“你幹嘛?!”
我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大湖又指了指自己,“你……你,你偷看我!”
“胡說八道!”他也怒了,“我有空抓魚也沒空看你??!吃了這麼多天的生紅苕,你認爲你自己的魅力大得過烤魚嗎?!何況你有什麼可看的?!”
啊!我氣噎著了!但他忽然遞上一條烤熟的香噴噴的魚給我,“甭費話了,吃吧!”
真香……我毫無原則的嚥著口水,瞪著他楞了三秒鐘,還是接過魚啃了起來?!罢娴暮孟惆?,這是什麼魚?眼睛長在一順邊的。是比目魚嗎?”
“這叫夜香魚啦。名字好聽,其實是一種食腐魚,專門吃湖裡各種生物死屍的魚,也吃生物的排泄物。咱學校的食材大綱中就有介紹過這種魚,肉質肥厚,火焙後特別香,所以非常適合用來燒烤喲!”
嘔……我連忙把嘴裡的魚肉吐掉。
“喂,你很浪費耶!”何子鄙視的搶過魚,接著吃起來。
我更唾棄的打量著他,“你真是飢不擇食的典型?!?
“拜託,大小姐,有的吃就不錯了。你真想在這座莫名奇妙的島上餓死嗎?!”他問我。
我茫然地環顧四周,搖了搖頭,抱膝坐在地上?!昂镒?,你說我們真的會死在這裡嗎?”
“不要叫我猴子啦。”他嘴裡塞滿魚還不忘抗議。
“我一直巴望著來雲夢澤,一直以爲自己和雲夢澤有緣,可爲什麼到了這裡發現一切都是噩夢呢?!猴子,我們真要死在這裡怎麼辦?還有豆子管家、冰冰、小白……嗚嗚……”我說著說著,哽咽了。
“不要哭啦,有什麼可哭的,早幹嘛去了呢?!剛上島時遇到的那個騙子,一口一個‘鄙人在下小弟奴才我’,我就說這個人有問題,這樣的人看著很憨厚,內心最醜陋!卻沒有人相信我。你看後來怎麼樣,行李全被他擄走了……”何子繼續啃魚,一邊數落著,我知道他想安慰我,但說的話完全沒有重點。
“是,誰像你對騙子有經驗?!”乾脆我自己抹掉眼淚不哭了,深呼吸,“其他不說了,總之我一定要回去救出大家的!”
說完這句,何子也擱下魚來,倒了口氣。他不說話,但他的意思我明白——想救出大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大爺,要不要來一點鹽巴和檸檬,吃烤魚淋上一點檸檬汁會去腥喲。”有半截身體從沙中鑽了出來,向何子遞上了餐盆,何子順手拿過上面的鹽罐撒在魚上。
“謝謝?!焙巫佑謱Ⅺ}罐還給他,和他對視了30秒……
“大爺,還需要鄙人在下小弟奴才我什麼服務嗎?”此人用異常謙遜卑微的口吻說道,彷彿世上萬物的地位都凌駕於他之上。我和何子瞪大眼睛注視他,同時倒抽一口冷氣。
“快逃?。 焙巫痈吆耙宦?,猛地將魚拍在那人臉上糊了一糊,隨即他起身扯著我的手便跑。
但一切都已經晚了,島上的土著從四面八方圍向我們。
“該死,果然被車角那傢伙說中了!”何子幹跺腳。
“大爺,請跟鄙人在下小弟奴才我一同回去吧。黑多村長將一如繼往盛情款待二位的,不過請問二位,還有一位大爺在哪兒呀?請把他也叫出來吧?!蹦侨艘贿吥ㄖ樕系聂~肉,一邊走向我們。有村民將匕首柄在我們腰眼中捅了一捅,提醒我們若有隱瞞,定不輕饒,這根本不是邀請,這分明就是綁架。
“麻昆七!收起你這副假惺惺的嘴臉!”何子衝他怒道,“我們早看穿你的心肝脾肺腎,知道你是哪種人!不要再演了!”
“大爺,您這麼兇,可真是傷了鄙人在下小弟奴才我的心哇……”名叫麻昆七的男人帶著哭音道,右手往何子肩上一搭,整個手掌像鼻涕蟲一樣化成一灘慢慢的挪了下去。這個軟體無骨的怪物男人,就是我們上島後,第一個認識,也是第一個來接待我們的人,長相樸實,態度謙卑,可內心卻毒如蛇蠍,他衝村民們做了個手勢,示意押送我們回村。
我與何子被他們推動著往前走,相顧無言。
“哇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哈哈!”當我們被押解回白魚村時已經斜陽西沉,村內小坪廣場的四周都點起了火架照明。黑多村長的膚色被火光映襯得又黑又亮,他遙遙看著我們,什麼也沒說,先是仰頭大笑。
站在他一邊的村長夫人紅娘子不解地詢問他:“夫君,你傻笑什麼?”
村長頭一歪,擡手瀟灑地一抹雙鬢道:“沒什麼,夫人,壯一壯聲勢而已。”
我與何子同時嘆了口氣,誒……終於又見到這兩個討厭的人了。
“你,你你你,叫那個什麼來著,還有你你,哇哈哈,又落到我手上了吧!”村長說著面目猙獰地一捏拳頭,骨節嘎嘎亂響。
紅娘子輕咳了一聲提醒道
:“夫君,請不要再傻笑了,好傻。”
黑多村長一擡臉上的單眼罩,露出一雙其實很健全的眼睛來朝老婆翻白眼,不知道他爲什麼非要帶一個髒兮兮的眼罩。
因爲這對不正常的夫妻經常爲一些無聊的事吵出爆笑的話,我與何子都忍俊不禁,但嘲笑村長是重罪,他果然高舉起一柄大骨節棒,朝我們腦袋捶來。
唉喲,痛得我們淚花四迸,抱頭哀嚎。
“行了,別叫了,那個誰,把東西拿上來?!奔t娘子揮了揮手,麻昆七忙屁顛顛的端上一個瓦盆,紅娘子揀出裡面的東西朝我們臉上拍了一拍,“這是你們的學生證。明祥省尚雲頓城天萍美食學院,是吧?!”
“你們總算認出來了,早說了我們是學生!我們純粹是過暑假來旅遊。”何子連忙點頭。
紅娘子揚手給了何子一耳光,刁蠻道:“讓你說話了麼?!”
“不讓答你就不要問??!”我怒了,隨即也捱了一巴掌。
“皇上,這夥人就是蠻不講理,甭和他們羅嗦了。他們真想殺我們早就殺了,何必等到現在!”何子道。
“喲,真聰明?!焙诙啻彘L掐著他的臉道,“你們私闖白魚島,破壞白魚島的神聖氣氛,作爲村長,我隨時可以要你們的命!”
“但是呢?”何子料到他沒說完,便等著他下文。
“但是你們沒說實話!”黑多村長自以爲很聰明的冷笑著。
“什麼實話?!”我暈,“你們這夥人真變態!不讓上島,你們一開始幹嘛要接待我們?!不準我們笑,幹嘛又不停引我們笑?!不讓我們回答,幹嘛又不停問?!根本不相信我們,幹嘛還老要我們一遍又一遍證實自己身份?!”
我一連串發問激得村長沒反應過來,紅娘子卻抄起身邊一桿魚兜,兜住我的腦袋往廣場中心拖。
“皇上!”何子擔心的大喊,被村長一棒子打倒在地。
“既然是學廚的,口頭上說說有什麼用,不如咱兩來比試比試!”紅娘子將我往地上一推,她隨勢在原地轉了一圈,一手將長髮紮成個鬏,一手將長裙盤起,露出非常老辣幹練的樣子。村民們也圍了上來,在四周駐足觀看。
我費力的把網兜從腦袋上解下來,沒好氣地問她,“你到底想搞什麼呀?!”
“我和你各做一道菜給兄弟們吃,要是他們覺得你做的比我做的好吃,我們就承認你們是學廚的。”她居高臨下瞥著我道。
我最反感這種蠻不講理的人,冷冷道:“誰要你們承認了,不承認就不承認唄。”
“要是你做的不如我做的好吃。我們就……”紅娘子一指何子道:“把他殺了燉肉吃!”
這下我傻眼了:“你們吃人?!”
何子聽明白了,焦急地大喊:“什麼?!比廚?比廚找我啊!換我,換我!”
他喊不了幾句,又被黑多村長一棒打暈。我捏了一把冷汗,照他們心狠手辣的一貫態度來看,他們真要吃人也不會太奇怪。只是爲什麼會這樣?我站起身,茫然地看著紅娘子。
“我可以給你一點提示。我們全村都是湖上混的,對吃的東西不講究,但口味也相當特殊!我給你一點時間琢磨琢磨,同時,你的夥伴會被放進一口大鍋中,等水煮開了你還沒有想明白做出菜,我們就吃他!”紅娘子道。
我瞠目結舌,這太意外了,霸道出水平了?。∥壹菜侪h顧四周,一張張猙獰的臉。這麼奇怪的島,這麼粗野的人,這麼可怕的比賽方式,鬼才知道他們愛吃什麼!我眼睜睜看著何子被他們架入一口大黑鍋中,並且往裡倒水和削蔥,我混身打起寒戰來。
“你們真會吃他嗎?你們又不是野人,你們爲什麼要吃人哇?”我費解地問。
“我們不是野人,可我們是強盜?。姳I有什麼事做不出來?!”黑多村長獰笑起來。
強盜……我滿臉黑線,似乎這是解釋我們所有災難的最好答案!
“那這裡到底是不是貝釐島哇?!”我急呼出一直以來我們都沒有弄清楚的答案。
“說了是白魚島啦!”黑多村長吼了我一聲。
誒……完蛋!何子,我要拿什麼拯救你??!就像你說的,要比廚藝還不如換你來,讓我在鍋裡待著,我還不擔心?,F在要我這個廚盲來做菜給湖盜吃,還要他們滿意,天曉得我應該怎麼辦?!誰來救我,誰來幫幫我……不,誰來救救何子……
我這邊還在躊躇,紅娘子已經操刀上案,一旁有個大木桶,木桶裡有各種各樣的魚。紅娘子的菜刀長得像戰刀,她握刀柄的姿勢也很古怪,提刀一下朝桶裡扎去,一記便刺起一條大魚,往案上一甩,魚頓時被震暈了。紅娘子看著並不粗獷,其實一身蠻力,抓刀便砍,又輪又剁,魚頭頓時離身,滾落在地……看得我雞皮疙瘩起了一層一層。
“快挑魚吧你,磨蹭什麼吶!”有幾個村漢催促道。
我兩腿如鉛灌,費勁得朝木桶而去,扒在桶口往裡看了一眼,嚯,好可怕,一堆怪魚擠在裡面蠕動著,我哪認得它們誰是誰?!我是個廚盲!這叫我選哪個來煮比較好?!我迷茫地回頭看了看何子,他還在鍋裡暈……
誒!隨便了!摸到哪條是哪條吧,我把手探了進去,隨便抓。
噗咧一聲,我被電魚擊到,整個人靠在桶上劇烈發抖,把湖盜們笑得前仰後翻。好在我體內嵌有云水鏡,保護我不被重傷,我甩了陣腮幫子,把口吐的白沫擦乾淨,恢復恢復清醒了!怒!我羅皇不是一個認真的人,但我認真起來不是人!你們笑去吧!看我煮魚吃死你們!
大怒!我低頭再往桶裡一看,寒,除電魚以外,其他魚都被電翻了,露著白肚皮。也好,可以隨便揀一條,這條紅燦燦的不錯,就它了!
“哼!珊瑚魚,中看不中吃的魚!生吃太澀,熟吃太柴,你輸定了!”紅娘子瞥了我一眼道。
有什麼好牛氣的,不中吃我換一條就是,我扭頭想再找大桶,大桶已經被村漢們擡走了。他們果然不想給我機會!啊……只有這條珊瑚魚嗎?!我腦中攪開了漿糊。
回想一下我在天萍美食學院中學過的課程,用這條魚做需要多次醃製的“馬拉盞”吧,時間不夠;拿它蒸煮炒菜吧,我沒學過……眼看裝何子的大鍋開始冒熱氣,我知道沒有多少時間給我盤算了。我需要一道快熟的菜,越快越好,什麼菜熟的快呢?!
“我要果汁機!”我高喊一聲,“豆子管家背的行李中有果汁機!給我果汁機!”
紅娘子掃我一眼,不知道我在盤算什麼,但還是吩咐麻昆七去取。果汁機被拿來時,我也處理乾淨這條魚,珊瑚魚是沒有鱗片的魚,身上有一絲絲的觸鬚,在水中游動時好像是一朵紅色的菊花,的確屬於觀賞魚。我朝它拜了拜,因爲不太忍心殺生,把它洗乾淨後掐頭去尾,直接扔進果汁機裡打汁,砰嘁砰嘁幾聲後,珊瑚魚漿製成,紅色的魚皮、魚須與白色的魚肉被攪拌成了粉紅色的肉泥。
“好了!我做的大餐完成了!”紅娘子說著,摘下頭帶的大喇叭花,擱在餐盤中。餐盤裡是她剁好的生魚片,每片都在0.3毫米闊,厚度均勻,大小適中。她用魚片擺成了白魚島的島花——雞旦花的造型。配上一朵真正的花朵與之相輝映,看起來真不像是沒情趣的湖盜做的菜。她挾了一片餵給村長後一揮手道:“兄弟們拿去吃吧!”
村漢們便一窩風的圍了上去。
此時,我正在努力朝煮沸水的小鍋中涮魚丸,用小勺將魚泥一團一團的掐進鍋中,很出人意料的是……珊瑚魚泥根本結不起來,入鍋後沒多久全化了,我原本預料的會有的魚丸效果徹底變成魚糊湯……我咬著十指瞪著鍋子發傻,再看看何子,他醒了!他正扒著鍋沿恐懼地注視著我……厄……
魚糊湯怎麼拿得出手?!我忙用筷子攪了攪,得,一攪連魚糊都散了,整鍋子的粉紅色的液體,稍微稠一點罷了。我驚慌的左顧右盼,猛然看見案上有一堆胡羅卜、土豆和蔥,管它呢,全部剁開撒進去!我蓋上鍋蓋,慌忙扇火抓緊時間煮著,這時候我根本已經不敢再看何子了,豆大的汗珠在我們各自的臉上默默流淌起來,我是緊張,他是被煮的……
“夫人做的生魚片那是天下一絕?。嵲谑翘贸粤?!”黑多村長讚歎不已,其他村民更是附和著誇讚紅娘子。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白煙同時從裝何子的鍋與我的湯鍋中陸續散發出來,人們的目光卻陸續朝我投遞,他們疑惑地轉動著眼睛,因爲他們聞見了一股奇怪的香味,來自我煮的小湯鍋裡的香味,他們目光貪婪,舔動著嘴脣,好像從未聞到過這樣的湯的味道。當然說實話,我也沒有聞過,我甚至不知道我煮的是什麼……
珊瑚魚,剛纔紅娘子說了,生吃太澀,熟吃太柴,它只是一條觀賞魚。但這濃郁芳香的氣味的確來自我煮的湯鍋中啊,怎麼回事?我一手還在拼命扇火,一手擱在嘴裡咬著指甲,終於擡起頭來看了看何子。
“好香??!怎麼會有牛油和煉乳香?嗯?還有水果香!你往湯裡擱什麼了?!”他衝我喊到,我急忙朝案上看了一下,案上碼的食材我差不多全扔進鍋裡了,奇怪,我也不知道放啥了。我朝何子聳聳肩膀搖搖頭,表示我同樣迷茫。
此時白魚村民們卻一步一步圍攏而來,虎視眈眈地望著湯鍋。
“都滾到一邊去,村長還沒喝,誰敢動它!”麻昆七大喝一聲道,表情絕對的狐假虎威。
於是黑多村長推開村漢,被紅娘子挽著走了過來。
麻昆七搶先一步諂媚的揭開了鍋蓋,香氣洶涌而出,聞起來很像奶油糕點鋪,但味道不知道會如何?!茲事體大,我難免焦慮,目光發散,忽然一眼掃到桌上的調料瓶,驚呆。原來我太過緊張,反覆拿起多
次往鍋裡倒的調料是糖不是鹽……誒?!把魚煮成了甜湯還能喝嗎?!我往後退了三步,被紅娘子一把揪了回來。
紅娘子一手掐著我的耳朵,一手指著何子道:“只要村長說難喝,我們立刻去吃那個誰!”
我疼得直咧嘴,心中暗罵:你們這對惡夫妻都不愛記人名!
這時麻昆七已經盛了一碗湯恭敬地端給村長,村長接過,連吹也沒吹一口湯上的熱氣便仰頭一飲而盡,隨即嘖了嘖嘴,回味了一下,最終面無表情地道:“真燙啊……”
衆人昏倒。
但村長半天都沒有給湯的好壞給予評論,村民們舉起勺子一個個安靜的舀起湯來喝著,嘖嘴品味,靜默無語,場面非常奇怪。
原本只是忐忑不安的我,終於內心焦灼起來,就像現在在鍋裡被煮的人是我一樣。
“好吃難吃……你們這夥人好歹給句話吧……”我毫無底氣,聲音小得像蚊子叫??蓻]有人理我,天空忽然霧雲密佈,電閃雷鳴,而他們瞪大著眼睛,淚水在面上滾滾流淌。我撓起頭來:“有必要嗎?吃個湯搞得像參加葬禮……”
他們還是不說話,怔在原地一動不動,那算了,索性我先退出來救何子。我剛往外躡手躡腳走了三步,忽然被人掐住後脖頸拖回來。
“蒼天?。《嗌倌隂]吃過這麼好味的甜湯??!”黑多村長仰天咆哮了一聲,所有人跟隨他揮動起勺子?!澳隳隳悖≌f清楚!湯裡放了什麼?!究竟放了什麼?!”
但無論你們怎麼兇巴巴,我思路還是很清晰的!“你先說好吃不好吃!好吃就放人!”
“這……”黑多村長語塞起來。
“拜託!我們是強盜誒!強盜有跟人講理的嘛!小的們加把柴去,她要不說清楚,立刻把那個誰給煮了?!奔t娘子纖手一揚,我怒地張口便咬了上去。
“?。“阉堕_!把她扯開!”紅娘子嘶喊起來。
於是人們扯她手的扯她手,拖我腿的拖我腿,湖盜們像拔河一般將我們拉成一條直線,場面好不熱鬧。一聲驚雷過後,大雨落下,乘我們混亂之時澆熄了煮何子的篝火。
嗵的一聲,地面隨之一震。
人們同時停下手來,把我和紅娘子摔在地上。
“8192來了……”強盜們驚惶地互相說著。
“唉喲媽呀,摔死我了!”紅娘子在黑多村長的摻扶下,揉著腰和手站起來破口大罵,“你們這些不中用的東西怕什麼呀!村子有結界!那隻笨木偶進不來!說了八百遍了,每回都怕,還能算混湖盜的?!真沒出息!”
我也想從地上爬起來,但被黑多村長一腳踩下,就在此時,何子已經偷偷摸摸從鍋中溼漉漉地翻爬出來,一點點靠近我們。
“村長和夫人,鄙人在下小弟奴才我給你們打傘!”麻昆七適時的撐出一把傘來,自己卻淋著雨。何子又乘機靠近了好幾步。
我給他狠命使眼色,讓他快跑。要是我們打得過這夥強盜,早就解圍了,怎麼可能敗落到此等田地。但何子顯然不聽我的,繼續往前靠近著。
“哼,你說不說?!”紅娘子也踩了我一腳,木製的高跟鞋在我背上還轉了一轉。
好吧,既然如此,偉人說過,當你面對問題無從答起時,最好的答案就是說實話:“我就放了糖???!鬼曉得什麼味道!”
“喂,你!”黑多村長忽然扭過頭直視潛伏過來的何子,雙手一下變化成N把剪刀、長刀和劍,他惡狠狠地瞪著何子道:“不要以爲可以瞞得過我!給我滾回鍋裡去!否則立刻把你的橡皮身體剪成碎片!”
看!我說吧!這個黑多村長根本就是何子的剋星!這個島上到處有我們的剋星,有能對付小白的,對付冰冰的,對付豆子管家的……總之就是全軍覆沒!欲哭無淚!
事到如今,何子索性也不躲了,拍著胸脯道:“你們別難爲她了!有什麼事全衝我來吧!”
“哦?你知道這湯是怎麼回事?!”黑多村長很直接地問道。
何子大步走上前,取過湯鍋,湯早被強盜們一喝而空,一滴也不剩,但何子只是端起湯聞了聞,抹了一下鍋壁舔了舔,隨即莞爾一笑。“你們這夥人一直生活在小島上,信息閉塞,習性簡陋,對外界缺乏瞭解,對自己周遭的事物也缺乏本質上的研究與瞭解!這不就是珊瑚魚嘛,在咱們天萍美食學院的食材大綱上就有描述過這種魚,是做西點的最好的上色劑與甜味素,用糖就能激發出肉質的特性哦!不過說了你們也不懂,反正這種菜在咱天萍美食學院是很基本很普通的料理啦!”
何子言辭鑿鑿的侃侃而談,把所有人說的一楞一楞,甚至連我也懷疑起我上課時的確有學過烹製這道甜湯……珊瑚魚真的是用來做甜食的麼?
“哦!夫人,也許有理,他們是甜品美食學院的嘛。”黑多村長自以爲是的理解道。
“天萍美食學院啦!”我與何子異口同聲的駁斥道,想不到平常在校很混帳的我們,真要到了對外抗敵的時刻,內心竟有很激烈地維護學院的感情。
嗵一聲,地面一震。巨型木偶人8192靠近了。
顯然黑多村長和紅娘子沒有把它放在眼裡,紅娘子把一盆她剛纔做的生魚片放在我面前,好奇怪,雖然剛纔村民們都在擁搶,但吃了半天看樣子還是一大盆。她挾起兩塊分別塞進我與何子的嘴裡,“評價一下!感覺如何?!”
說實話,論刀功、擺盤造型、魚肉的新鮮程度,這道菜都不算差,雖然我身嵌雲水鏡,味覺有問題,但我看著何子嚼魚肉時的表情,料想他對此菜還是讚許的。
何子咽完食物,定眼注視著紅娘子,發出了一長篇感慨:“湖盜果然是生吃魚肉的高手。城市中的人吃刺身,爲了調味、營養和衛生等原因,魚肉都有加工、處理,隨著時間和溫度的變化,加上佐料和配菜的豐富,魚肉在口中的滋味已經有了種種變化。而你的這道料理,捕活魚當場切殺,看似手段平平無奇,但魚肉中滲透著滋味,鮮中有鹹,魚肉的表層略顯乾燥、凝固,其實是將肉質內部的溫度和汁液鎖住,這樣純粹、地道的口感,彷彿一條活魚在心中的海洋靈活躍動!想必是在切配的時候做過大文章吧?!”
紅娘子摁著胸口,把話聽完,眼神彷彿像看見湖神一般,“??!知音?。 ?
她忽然緊緊握住了何子的手,“果然是懂得吃的人哇,來,你摸摸我的刀,感覺到了嗎?”
“是燙的!”何子抽出手來握著長刀,驚奇地看著,忽然伸出舌頭在刀身上舔了一下,恍然大悟!“密訣就是這把刀!這把刀不僅發燙,而且帶有鹹香味,在切魚的時候一邊把味道帶進魚肉,同時加熱魚肉的表面,將味道鎖在其中!這刀真是切配料理的寶刀!還有這奇特的鹹香味,究竟是啥呀?!”
紅娘子聽得亢奮無比,靠近何子耳邊道:“是血,人血!哦呵呵呵呵?!?
嘔。我與何子扭身低頭便吐。
但從我們的學識和反應來看,似乎也更確定了我們廚院學生的身份,黑多村長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我們道:“夫人,我們吃生魚片吃得早就膩了,既然有送上門的好廚子,不如全留下來給我們做飯!”
“我也正有此意,夫君?!奔t娘子笑得很奸。
說話間,地面顫得厲害,8192已經靠近了,它撥開兩棵擋在身前的大樹,因爲被白魚村的結界所擋,所以它只能扒在廣場外,眼巴巴地注視著裡面,就好像趴在糖果公司櫥窗前的小朋友。雖然它進不來,但看著這樣一個龐然大物還是很讓人驚悚。
“老規矩!列隊,列隊。”麻昆七忽然喊了一聲,於是村漢們連同村長夫婦拖著我一起在廣場上,在8192面前站成數排。
“一!二!三!歐!一二三四!砰嚓砰嚓砰砰嚓嚓!”黑多村長領聲喊道,隨即帶著全體一邊唱歌,一邊扭動起來,“哇歐,白魚島呀溜溜,啊哇歐,8192溜溜,哇歐,島上金光閃閃的秘密呀溜溜,我們一起守護著它呀溜溜!”
在這樣無聊的歌聲中,我們被迫跟著強盜們又是轉手又是繞圈又是扭屁股,跳得不亦樂乎??粗覀冇殖痔?192也在結界外搖擺著手,聽得非常很開心。當我們唱完三遍後,8192擡頭看了看天空,雨停了,霽月復甦。它像小孩子一樣拍了拍嘴,好像是在打呵欠,於是它扭頭走了。
沒有錯!湖盜們唱的正是8192最喜歡的催眠曲。這個低等智能的木偶人,此時就像白魚村民養的寵物,雖然一旦村民離開結界也可能受到8192的攻擊。但它要是在睡前聽到人們興高采烈地唱起這首歌哄它,也會變的溫馴一些?;蛟S這是因爲太寂寞的原因吧,在夜晚,它總是會被白魚村的火光所吸引而起來張望,白魚村人也因此養成了這個哄它離開的習慣。
汗,它終於走了。有些膽小或吃過它虧的村民擦了把汗。
“這東西怎麼上島的?!木傀儡不是豐安的特產嘛?”何子向一個村漢問道,他是出名的自來熟,要是強盜們和善一點,他和他們稱兄道弟也不奇怪。
黑多村長跳完舞,轉過臉來,表情又恢復漠然,指著我們道:“把這兩個誰押下去吧,明天一大早把他們弄醒,讓他們煮早飯!嗯,這事就交給你麻昆七了,管好他們喲!”
麻昆七奴顏畢露,媚笑道:“是!鄙人在下小弟奴才我將傾心竭力爲村長和村長夫人效命!”
何子忙喊道:“誒?!不要這麼無情嘛!吃了飯,唱了歌,跳了舞,咱們就熟了不是?!咱們再聊聊?!”
方纔還說他是知音的紅娘子,聽了他喊的話,便笑意盈盈地衝他一揮手道:“滾!”
誒……我垂頭喪氣地掃了何子一眼,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