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棱坐於棗紅小騊駼上,出臨安過杭州趕往海邊的鹽官城。
鹽官城是浙東最大的海砂窯,作爲在道上跑過數十年的老江南,王麻子走往鹽官城算得上是輕車熟路了。
杜棱看向王麻子問道:“老五,那傢伙還跟在後面?”
王麻子點了點頭,道:“可不是?錢銳那廝還真是可惡,這一路走來,我還故意讓兄弟們放緩了速度,那傢伙臉皮也是夠厚,我們停他也停,我們走他也走?!?
杜棱冷哼一聲,道:“他孃的是想把我們當擋箭牌?當我猴子是什麼人了?真想拿我當猴耍?”
王麻子嘆道:“參軍說過,錢銳這次插手,可以幫我們引去很多的仇恨。這傢伙倒也不傻,知道要躲在我們身後。”
杜棱微微揚起了嘴角,譏諷之意是越來越濃。
“好!既然要躲著,那就躲著!到時候哭了可別來怪我!”
杜棱一揚馬鞭,對王麻子道:“老五讓兄弟們加快速度,沒多遠就到鹽官城了!”
“好!”
……
在後面跟著的錢銳是被累得氣喘吁吁,這杜棱也不知道是抽了什麼瘋,時快時慢的,弄得錢銳和一衆兄弟是筋疲力盡。
錢銳擡頭,長出了一口氣,終於是到鹽官城了。
派出和散鹽戶們交涉的嘍囉已經回來了,問錢銳道:“鹽頭,鹽戶問我們要裝多少海砂子……”
錢銳看向錢鎮,道:“老二,你帶人去打聽打聽,杜棱他們裝多少,我們要比他們對一倍!”
“好嘞!”
錢鎮領命而去。
錢鎮是錢銳的親兄弟,從小就是鬼靈精怪滑頭的很。
性子跟那婦人差不多,總喜歡去打聽些秘聞,用錢鏐的話來說就是個八卦精。
這也讓他練就了打聽消息的本事,這會兒真是派上用場的時候。
錢鎮偷偷摸摸摸到了杜棱的鹽幫裡,趁著王麻子和杜棱在和散鹽戶交談的時候,找了一個面生的漢子小聲問道:“不知這個兄弟怎麼稱呼。”
“在下楊二,你是……?”
錢鎮擠著笑臉獻媚道:“我是誰不重要,楊大哥也別多心,就是來打探些無關緊要的消息的?!?
楊二反覆打量了錢鎮兩眼,見他從懷裡掏出的銀錢實在是動心,看了兩眼還在忙的二位當家,低眉道:“什麼事?說吧!”
錢鎮把銀豆子塞到楊二的手裡後,問道:“我經常在這鹽官城廝混,這還是頭一處碰到你們這幫人。楊大哥可是第一次出來跑買賣?”
楊二點了點頭,心中有些警覺,不耐煩道:“怎麼?來鹽官城的人你都記得?”
錢鎮乾笑兩聲道:“楊大哥別誤會了,我只是來問問門道的,我也是第一次到鹽官城來,見你那兩位當家的還在和鹽戶們商議,便知你們是第一次來。
初次到鹽官城,方知這道上的水深得緊。我那當家的都問了三四個鹽戶,也沒幾個肯賣鹽……
所以就想來問問,你們這邊情況如何?拿到鹽了嗎?拿了多少?”
楊二聞言,這才放下了戒心,很是得意道:“你們拿不到鹽,這不是很正常的?
你要知道這裡的鹽戶是放心把鹽交給生人的。
我們雖然是第一次到鹽官城,但我們當家的在這鹽官城可是威名赫赫。
看見城頭上吊著的骷髏頭了沒有?
那顆就是我們大當家斬下的。
鹽官城的這些散鹽戶敢不把鹽給我們?”
說起錢鏐,楊二是崇拜至極。
錢鏐不僅大方,而且手腕是相當的硬。出手狠辣,豪氣干雲。
登樓那天,往城頭上一站,似乎在對全天下宣告,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那是何等的威武霸氣?
錢鎮輕咳了兩聲,強行把已經跑偏的楊二給帶了回來。
“那楊大哥你們不是想拿多少鹽就拿多少鹽?”
楊二笑道:“那是自然,我們這次來的人少,不然還得拿更多。五十個人能拿得走的量,應該就會全拿走。”
錢鎮心領神會,看似隨口問了一句。
“聽楊大哥口音不是杭州人吧?”
楊二也沒多想,直言道:“爺們越州人!”
錢鎮一愣,很是不解道:“越州?越州來鹽官城可是有一段路程??!楊大哥一幫不過才五十人,怎麼不到越州的海砂窯去呢?”
楊二當時也沒多想,直言道:“爺們是越州人,但我們當家的是臨安人。我們隨著當家的已經在臨安安家了!”
“正巧,我就是杭州人氏,據我所知這道上可不安生啊!楊大哥一地次跑買賣一定不熟路吧?
要知道這路線的選擇一旦有誤,那可是要惹禍上身的。
小弟是本地人,楊大哥不妨把路線說來小弟聽聽,小弟幫你分析分析?!?
楊二眼珠子一轉,心想若是某條定下的路線有危險,自己跑去通報兩位當家的是不是就立了大功?
想到此處,楊二沉吟片刻,後便把之前先定下的三條路線給錢鎮說了一遍。
錢鎮點了點頭,假裝思索了片刻,後道:“這三條線路明面上看都沒什麼問題。
就繞過武康的這條路線有些危險。若是楊大哥當家的選了這條路,楊大哥一定得去提醒一聲??!”
楊二聞言大喜,後道:“多謝小兄弟了!真是多謝小兄弟,你看我這也沒幫到你什麼,倒是你幫了我一個大忙,這銀豆子我不能拿你的,小兄弟快拿回去?!?
錢鎮明面上百般推辭,心底卻是樂開了花。
都怪自己的嘴巴太會說話,套出了消息不說,銀子還省了,真是狗手套白狼??!
楊二看著錢鎮離開的背影,心頭是一個勁的在感謝。
而就在這時,新晉爲一隊什長的虎子是走了過來。
拍了拍楊二的肩膀問道:“那**崽子跟你說什麼呢?”
楊二有些惶恐,生怕虎子把自己的功勞搶走,則是支支吾吾道:“沒……沒什麼,就剛認識的,拉了幾句家常。”
說完,楊二便說是要去喝水,這就往隊伍後走去。
虎子輕哦了一聲,看著那背影,微微皺起了眉頭,低聲呢喃道:“那**仔子怎麼那麼像錢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