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信
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摩挲著,襯得紅玉如血。
竹霧的餘光瞄著紅玉,腦海裡翻滾著一個念頭——要是他回稟的消息不合陸毓衍的心意,現(xiàn)在溫和撫著玉佩的手掌會挪到他的脖子上,一把掐住他。
想到接下去要說的話,他又覺得,陸毓衍想掐的應(yīng)該是謝箏的脖子,使上全力。
雖然,謝箏已經(jīng)死了。
半天沒聽見竹霧說話,陸毓衍轉(zhuǎn)頭睨了他一眼,站起身來把窗子關(guān)上,阻隔了街上的動靜,而後才緩緩道:“說吧。”
竹霧硬著頭皮,道:“據(jù)說,四更天的時候,謝大人和夫人聽見謝姑娘屋裡有動靜,一道過去看,結(jié)果撞破了……
謝姑娘原本就想、想那個殉情的,結(jié)果兩廂爭執(zhí)起來,打翻了油燈,燒起來了……
等衙役滅了火,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那一位到底什麼來歷,沒人曉得,但有兩位同知夫人見過謝姑娘與一位少年郎一道,似是、似是親密,說是讀書人裝扮,謝姑娘有一回坐著轎子去尋他,正好叫同知夫人看見了。
雖然、雖然奴才也不信謝姑娘是那樣的人,但鎮(zhèn)江城裡傳得有板有眼的,衙門還尋到了蕭家表姑孃的一封信,上頭有那麼一句,‘相逢已晚,你又何必惦念。’
“後事是誰操辦的?”陸毓衍又問。
半個月前,謝家出事的消息傳到了京城,謝箏與情郎殉情,連累父母,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但這事兒到底是怎麼發(fā)生的,衙門裡又是如何斷案的,世人並不知道。
陸毓衍不禁微微揚(yáng)了脣角,連眼神都溫和許多,像是蘊(yùn)了水,瀲灩波光浮動。
奴才照著爺?shù)姆愿廊柫耍瑥N娘說,謝姑娘那事兒是真的,一個丫鬟被火勢嚇壞了,現(xiàn)在還瘋瘋癲癲的,什麼都答不上來。 щшш? Tтkд n? C〇
他自己也鬧不明白,他到底是想說“既然謝姑娘心有所念,爺您就別管那事兒了,已經(jīng)夠丟人的了”,還是想說“不管謝姑娘怎麼想的,人已經(jīng)沒了,爺您節(jié)哀,好壞都入土爲(wèi)安吧”。
竹霧乾巴巴擠出笑容來,若是去明州問蕭嫺說謝箏是不是生出了不該有的意思,就蕭嫺那脾氣,能讓媽媽們拿雞毛撣子攆著他跑。
謝箏坐在轎子裡,閉著眼睛思考打聽來的消息。
雖說臨街,但底下的街面不算寬敞,一眼看過去,對面的鋪面、鋪後的宅子有些雜亂,因此此間茶樓生意極淡,連茶博士都無所事事,趴著大堂裡打瞌睡。
陸毓衍慢條斯理飲了茶,待明白了竹霧在問什麼,他才道:“做什麼要生氣?她看不上什麼書生,鎮(zhèn)江那地方,她出門還要坐轎子?”
陸毓衍聽見了外頭嘀嘀咕咕的聲音,他沒在意,轉(zhuǎn)身又推開了窗戶。
“你再去趟舊都,尋那老僕夫婦問一問。”
鎮(zhèn)江不比京中,謝慕錦又不拘束謝箏性子,她在城中走動,別說是戴帷帽了,從來都是策馬而行。
竹霧越說越覺得氣短,起先還壯著膽子暗悄悄偷瞄陸毓衍的神色,說到了後來,只能低垂著頭,結(jié)結(jié)巴巴、彆彆扭扭地說完。
依善堂裡的說法,鄭夫人救濟(jì)他們已經(jīng)有十多年了,京中有錢人不少,也不乏善人,但像鄭夫人這樣又出銀子又出力,且十幾年不斷的,實(shí)在是少數(shù)。
“是,午時前就斷了。”
竹霧壓著聲,道:“都聽見了?說謝姑娘看不上書生,明明是爺壓根不信,最初收到消息的時候就不信。”
如此看來,還是舊都好些。
陸毓衍哼笑,這案子斷得可真急。
陸毓衍一眼就看到了那兩人,她們衣著出衆(zhòng),很是打眼,天井另一頭,是看什麼都帶著幾分稀奇的蘇潤卿,他身上甚至帶了飴糖,掏出來分給了孩子們。
後院裡沒請幾個人手,除了那老僕兩夫妻,還有一個廚娘,兩個丫鬟。
鎮(zhèn)江知府沒了,案子交由洲道衙門審查,如此匆匆結(jié)案,看來是相當(dāng)看重頂上烏紗帽,怕被案子影響了年底考績。
有個孩子叫小五,生來就比尋常人少了半截手臂,脾氣孤僻。
陸培元不在京中,陸毓衍不是官身,也沒有大理寺、刑部的門路,調(diào)不來案卷,只好讓竹霧快馬加鞭走一趟鎮(zhèn)江。
竹霧道:“當(dāng)時謝家跟去鎮(zhèn)江的一家老僕,收拾了之後回舊都去了,說是讓主家落葉歸根。
衙門裡沒幾個時辰就判了案了,人證、物證都有。
爺,您看,謝姑娘都不在了……”
語氣平靜,竹霧聽著怪,左看右看沒從陸毓衍臉上尋到氣憤神態(tài),他試探著問道:“爺,您不生氣?”
明明是個小姑娘,偏偏要選一匹烏黑的大馬……
還有一個,還有一個聽說是外鄉(xiāng)人,孤身一人,當(dāng)天夜裡就不見蹤影了。”
如此也好,免得書生們高談闊論,亦或是聽書的人熱鬧,反倒攪了清淨(jìng)。
表姑娘與謝姑娘交好,她的信……
陸毓衍倒了一盞茶,熱氣氤氳。
“不見了?”陸毓衍挑明,桃花眼深邃,“原來如此。”
“四更天燒起來,幾個時辰就定案了?”陸毓衍沉聲道。
鄭夫人遇難,不說善堂裡的老人孩子,其他來行善事的好心人都很難過。
從雅間裡退出來,松煙守在外頭,衝竹霧笑了笑。
看了一會,蘇潤卿發(fā)現(xiàn)了他的存在,擡起頭遠(yuǎn)遠(yuǎn)望了過來,而謝箏卻似渾然不覺一般,與善堂裡的媽媽們說著話,從頭到尾都沒把視線往茶樓方向挪。
等那三人出來,陸毓衍下了茶樓,沒有著急問,而是引著她們往下一處去。
松煙摸了摸鼻尖,不知道爲(wèi)何有些想笑:“反正讓你去舊都你就去唄,表姑娘前幾日回京了,那封信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問一問也就知道了,若不然,爺指不定還要讓你跑一趟明州。”
陸毓衍斜斜倚在窗邊,正好能看到由幾間宅子改作的善堂,天井裡孩童嬉戲打鬧,險些撞在許嬤嬤身上。
良久,竹霧聽到這麼一句,茫然擡頭看陸毓衍,見他不似隨口而言,只好點(diǎn)了點(diǎn)頭。
需要照顧的孩子多,善堂裡的媽媽們忙不轉(zhuǎn),也沒那麼多耐性去格外關(guān)照小五,也就鄭夫人心善,對他特別好。
自打聽了消息,小五就一直一個人坐在牆角,不哭不鬧的,但也誰都不理了。
這一章是補(bǔ)昨天的,今天的更新在下午。
爪機(jī)發(fā)布的,打賞感謝也只能等下午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