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黑暗

蕭臨回去了，屋裡只剩下蕭嫺、謝箏與許嬤嬤。

許嬤嬤打了水來，伺候蕭嫺梳洗。

謝箏自個兒顧自個兒，絞了帕子擦臉，看著從帕子裡被絞落的水滴，她不由勾了勾脣，笑容自嘲。

雙手能使出力氣來，剛纔在舍利殿裡被制服得十指無力的人，仿若不是她一般。

彼時恐懼，此刻散了大半，謝箏也不許自己再害怕。

見過燒得只剩下烏黑樑柱的府衙後院，旁的事情，不該再神思恍惚、回不過神來了。

腦海裡有些空，帕子擦了臉頰，習慣性地又去擦脖子，溫熱的感覺剛一觸及脖頸肌膚，就痛得她頭皮發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蕭嫺聽見了，扭過頭來看她：“當心些當心些！你看不到不好擦，我來幫你。”

話說完，也不管謝箏肯不肯，蕭嫺一把奪了謝箏手裡的帕子，一手託著她的下顎，一手只用食指裹著帕子，讓許嬤嬤拿蠟燭來照著，細細緻致替她擦拭。

因著是白綾勒的，謝箏的脖子上紅的青的，甚至有些發紫，還擦破了皮膚，饒是蕭嫺再小心，還是會碰到傷口。

說完，便吹了蠟燭。

雖然謝箏想去尋正恩大師，但這個節骨眼上，她也不好貿貿然再孤身出去了，尤其是上塔院來回還要半個多時辰。

蕭嫺被驚醒過來，詫異地看著謝箏和許嬤嬤。

蕭嫺垂眸，猶豫了一番，還是道：“你當真沒看到兇手模樣？我曉得不該讓你去回憶，但明日報了案，表兄來問話，肯定會讓你回想的。你既然眼下想躲著他走，不如先想好說辭，一股腦兒丟給他，免得大眼瞪小眼，你坐著想，他逼你想。”

蕭嫺還睡著，謝箏輕手輕腳爬起來，衝許嬤嬤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拿昨夜留下來的水絞了帕子抹了抹汗，整個人清明瞭許多。

本以爲用過了早膳之後就收拾東西下山，可他們一行人還是沒走成。

徐徐吸氣又吐氣，謝箏閉上眼，逼著自己入睡。

蕭嫺皺眉。

蕭嫺眼下發紅，垂著嘴角，讓謝箏忍著些。

許嬤嬤知道謝箏來歷，蕭嫺也沒避諱，拉著謝箏坐下，低聲道：“雖說案子鬧得厲害，可我們來時就琢磨過，歹人下手的都是小寺小庵，從未在香火繁盛的大寺裡動手，遇害的亦都是些婦人，你這樣的姑娘家，按說不該……”

謝箏點了點頭。

知道蕭嫺是一片好心，謝箏也不與她爭一個人還是兩個人，她歪著腦袋琢磨著，道：“那歹人有機會殺了奴婢的，奴婢當時差不多力竭了，他再使幾分力氣，奴婢不死也要暈過去了，小師父即便尋來，五六歲的孩子哪是一個大人的對手？他即便仿照案子來，殺了我，再殺了小師父，也會被算作是行兇時叫人撞破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滅口了。”

蕭嫺與謝箏歇牀上，許嬤嬤就在榻子上打盹守夜。

事發突然，她正靜心誦經，根本沒有顧忌其他事兒，等留意到腳步聲的時候，白綾已經橫在眼前了。

也正因此，最初她們才選擇來寧國寺上香。

室內一下子暗了下來。

夢境雖纏人，但在沉浮之中，遇襲時的一些細節也回到了謝箏的腦海裡。

脖子被勒住，連求生的掙扎都是本能反應，哪裡顧得上去觀察去思考？

這會兒回過頭去想，亦是一片空白。

真遇到那種一拍腦袋、遇見誰就害誰的歹人，那作案的地方、遇害人的身份，都應當是凌亂的。

臨近晦日，沒有月光，隱約星光照不進屋裡，就算是窗邊都是黑漆漆的。

“只一盒跌打擦傷的藥膏，”許嬤嬤一面說著，一面翻了出來，沒讓蕭嫺動手，自己替謝箏抹了，“不是什麼上等貨色，姑娘將就將就，等明日回去，府裡有宮裡賜下來的，塗抹些時日，不會留疤留印子。”

等擦好了，蕭嫺把帕子扔回水盆裡，與許嬤嬤道：“媽媽去找找，我們有沒有帶藥膏來？”

聽著蕭嫺平緩的呼吸聲，謝箏亦有些迷迷糊糊，眼看著要睡著了，猛一激靈，身子不禁微微一抽，瞪大著眼睛望著這一片黑暗。

香爐裡點上香料，許嬤嬤道：“姑娘們安心，大爺安排了人手在前後守著，你們只管睡吧。”

謝箏依著蕭嫺，兩人的手握在一塊，彼此添一份心安。

渾身大汗。

“是，”蕭嫺握住了謝箏的手，“就像父親說過的，就算你被認出身份，祖母在一日，蕭家就能護住你一日，可若是你已被人看穿了身份，對方潛在暗處謀你性命，我真的怕。往後我再不許你一個人走動了，最少也要跟著個人。”

一聲尖銳驚叫聲劃破了清晨的寧靜。

蕭嫺見她一時想不起來什麼，便道：“算了，夜也深了，早些睡下，明日天亮時還有工夫想的，現在睡個好覺最要緊，怪我，心急火燎的，一著急的時候就顧前不顧後。”

蕭嫺的話說了半截，謝箏已經曉得了她的意思。

再是把恐懼壓在心裡，畢竟是離死不遠，這身子骨、內心深處，都還是怕的。

而這一次的案子，歹人的思想分明是清晰的，他就尋那些在小寺之中跪在佛前的婦人下手。

歹人行兇，尤其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犯案，他的行爲、想法應當是有跡可循的。

除了同樣是在誦經，謝箏與那些婦人根本不同，寧國寺也絕不是香火不盛、連和尚尼姑都沒幾個的小寺小庵。

謝箏捏著手指尖，她思考的時候總喜歡捏著些什麼：“興許是發生了什麼事兒，以至於歹人開始出入這等大寺了。”

她看東西快，記得也牢，即便只是一眼，也會存在心裡。

謝箏看在眼裡，嘆道：“姑娘是怕奴婢叫人認出來了，兇手藉著這作案的手段來謀奴婢性命，奴婢真被勒死了，也會被記在元兇的頭上……”

這一覺歇得並不好，似是一直在做夢，又不曉得到底夢見了什麼，在黑暗之中起起伏伏，最終重重砸落下來，謝箏也就徹底醒了。

廂房裡只一張牀，一把榻子。

謝箏亦是一臉意外，她聽得出來，那聲音是個女子的，帶著濃濃的恐懼，離她們不近也不遠。

許嬤嬤推開門出去，蕭臨也從隔壁屋裡出來，喚了一個守在外頭廡廊下的小廝，催他去打聽事情。

沒一會兒，小廝跑回來隔著窗給主子們回話：“大爺、大姑娘，前頭廂房裡出事了，半夜裡死了個婦人，她的丫鬟發現後叫了起來。”

其實也沒有虐阿箏吧……大家要相信，阿箏骨子裡是個很厲害的姑娘！

感謝書友minimizing的香囊，感謝書友阿特蘭大、住在心底的秘密的平安符，謝謝大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