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詩雨這時拿起沒喝的那杯雞尾酒,揚在這個黑人的臉上,之後顧自離去。
魏蕭對酒館老闆聳了聳肩,隨後也跟了出來。
兩人繼續開始壓馬路。仍然是一聲不吭。
又走了大約五分鐘,戴詩雨突然停住了腳步,並肩行走的魏蕭由此超前了她一步,扭回頭疑惑地看著她。
戴詩雨也在看著魏蕭,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後,戴詩雨終於說話了:“你和葉欣瑩……多久了?”
魏蕭聽得一愣,下意識地反問道:“你怎麼知道瑩瑩的?”
戴詩雨慘然一笑,道:“瑩瑩,叫得好親熱啊。”轉而又道:“難道你忘了我是幹什麼的?”
魏蕭恍然。
實際上,魏蕭當然知道監察科有權瞭解國安部每個成員的詳細資料,但是,第七工廠畢竟是一個很特殊的部門,一般的監察科科員應該是連第七工廠這個部門都不知道的。不過,戴詩雨無疑是監察的科頂級科員,整個監察科裡,除了她母親就屬她的權限最高了。
魏蕭:“半年左右吧。”
戴詩雨:“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魏蕭:“她一時任性,從家裡跑了出來,租住在我家,就這麼認識了。”
這一次,戴詩雨停了一會兒才問道:“你很愛她?”
魏蕭很奇怪戴詩雨怎麼對葉欣瑩這麼關心,難道真如杜鵑所說,戴詩雨喜歡自己?可她畢竟已經坦言,彼此之間不會有結果。
或者,就是像杜鵑一樣,只是對和自己交往的異性感到好奇?
不論是哪種原因,魏蕭覺得都沒有必要隱瞞,以兩人目前的關係,坦白直言最好。
便點了點頭,回道:“你應該知道我爲她做過什麼,行動應該比語言更有說服力。”
戴詩雨再次定定地看著魏蕭,許久之後才把臉轉了過去,以免被魏蕭看到自己眼裡的淚水。
從心底裡的真情實感來講,戴詩雨是愛魏蕭的,而且愛得很深,同樣掩藏得也很深。因爲她知道母親被男人傷透了心,已經處於一種病態的偏執,對男人極度的不信任和極度厭惡。一旦得知自己愛上了男人,肯定會導致母女關係進入冰河期,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解凍。
另一方面,戴詩雨自身也受母親和自己的經歷影響,對男人同樣不信任和厭惡,唯獨魏蕭是個例外;但卻仍然不能徹底抹消她的心理陰影。正如有句話說得好,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其實戴詩雨的心理陰影,只要和魏蕭長期地維持著那種特殊關係,三年,也許再長一些,五年,戴詩雨就會漸漸從陰影裡走出來。
然而,令戴詩雨沒有想到的是,魏蕭身邊還有個葉欣瑩,兩人早在自己認識魏蕭之前就已經墜落愛河,並且魏蕭之所以成爲重度殺人犯,原因就是爲了救葉欣瑩。
這樣的愛,令戴詩雨羨慕,卻不敢奢求;也阻斷了她走近魏蕭的道路。然而,她畢竟是深愛著魏
蕭的,對這樣的現實十二分地心懷不甘。
魏蕭等人押著三名朝國特工從商雲市趕到國安部時,戴詩雨不在部裡,等她回來時魏蕭已經出發前往天興市了;在得知魏蕭等人回來的消息後,戴詩雨連忙跑到洗手間收拾了一下,之後來到外事科和一個相熟的女科員聊著一些無關痛癢的工作上的事。當看到魏蕭出現在眼前的時候,戴詩雨就覺得自己的心似乎被什麼東西敲了一下,整個身體都隨之震顫了一下,有一股暖流在身體裡洋溢,心情激動而緊張;卻故意表現得淡定從容,不讓魏蕭看出絲毫自己的內心世界。
戴詩雨之所以對魏蕭這樣僞裝自己,原因之一,自然是她心底對男人的心理陰影,不肯輕易向男人流露自己的真實感情;縱使對方是她在這個世界唯一信任的男人。原因之二,就是葉欣瑩,戴詩雨一遍遍地在心裡告訴自己:魏蕭有葉欣瑩,自己是第三者,自己應該主動退出,不應該再繼續糾纏下去。
然而,心裡雖然像咒語一樣默唸著這些話,可當魏蕭走到身邊時,戴詩雨還是不受控制地看向魏蕭……
總而言之,戴詩雨現在的心情很矛盾,理智告訴她應該和魏蕭徹底結束,不應該再繼續這樣下去了;但感情卻屢屢在理智的壓制下翻身,做出一些令她自己都感到無所適從的事來。
比如今晚約魏蕭吃飯。
這就是戴詩雨主動約魏蕭出來,卻又少言寡語的原因。
魏蕭的情商雖然相比智商有點低,但是,他的觀察力仍然讓他看得出來,戴詩雨之所以把臉轉過去,是因爲眼裡涌出了淚水。
連忙上前一步,扶著戴詩雨的肩頭把戴詩雨轉了過來,有些詫異地道:“你,怎麼哭了?”
戴詩雨低下頭,用手擦了擦眼淚,並不回答魏蕭的問題,而是扭頭看著路上飛馳的車輛道:“你不是說我不想讓別人瞭解自己嗎,如果我想對你說說我的家庭,你有興趣聽嗎?”
說完,戴詩雨扭回頭,看著魏蕭。
魏蕭有些奇怪,不知道家庭這個話題有什麼好說的,而且看戴詩雨的意思,似乎她之所以不想被別人瞭解自己,主要就是和自己的家庭有關。
點了點頭,魏蕭道:“你說吧,我聽著。”
戴詩雨便順著人行道繼續走了下去,魏蕭隨著她走在身邊。走了一分鐘左右,戴詩雨這纔開口道:“我曾經有一個很幸福的家,父親和母親非常恩愛,我幸福得像一朵生長在天堂的花朵。”
“可是,在我剛剛上學後不久,有一天,我突然從天堂跌落下來。我的父親,和一個女人跑了,拋下我和我的母親,不要我們了。”
聽到這裡,魏蕭心中不禁一陣感慨:在興隆大廈留下情報的那個馬明軍,當初也是和一個女間諜跑了,拋下妻子和女兒,現在每天都生活在悔恨中。沒想到戴詩雨的父親也和別的女人跑了,還真是巧啊。
不過,魏蕭心中感慨歸感慨,沒
有說打斷戴詩雨的敘述談起這件事,也沒有隻字提起馬明軍這個人。
接下來,戴詩雨就開始了痛苦的自述,當說到母親被第一個嗜賭的男人半夜拽著頭髮毆打,自己用身體護著母親卻被一腳踹暈;自己被第二個男人強暴,母親用煙盔缸砸死第二個男人後長達半個多小時的雙目呆滯,面如死灰時,戴詩雨的眼淚再次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看得魏蕭一陣發慌,心裡更是無比震驚,男人一般沒有帶紙巾的習慣,魏蕭只好用手掌爲戴詩雨一遍又一遍地擦去眼淚。戴詩雨就像沒有知覺一樣,任由魏蕭爲自己擦著眼淚,嘴裡不停地說著,眼淚也在不停地流著。
惹得車上的司機和身邊的行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這兩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終於,戴詩雨說完了,用了十幾分鐘的時間,兩人也走了十幾分鍾。
停下腳步,轉過頭,戴詩雨看著魏蕭:“這就是我們之間爲什麼不能有結果的原因。我從沒有對別人說起過這些,你是唯一的一個。我甚至不知道我爲什麼要說這些,只知道,說完這些後,心裡感覺好多了。”
看著戴詩雨淚眼婆娑的樣子,回想戴詩雨剛剛說過的家庭經歷,魏蕭心裡都酸酸的,不是滋味。他很想說點什麼安慰一下戴詩雨,卻發現自己不論說什麼,在戴詩雨的面前都是那樣的蒼白無力。只好伸出雙臂,把戴詩雨緊緊地擁在懷裡。
戴詩雨也緊緊地抱著魏蕭。
“以後,這樣的時候越來越少了,是嗎?”
兩人緊緊擁抱了好一會兒,戴詩雨在魏蕭的懷裡突然問道。
這個問題讓魏蕭一時語塞。
通過戴詩雨的這番自述,魏蕭終於明白了爲什麼戴詩雨對自己忽冷忽熱——其實是深愛著自己,卻又不得不掩飾的結果。而戴詩雨的這個問題,魏蕭當時知道她想要什麼樣的答案,縱使知道自己在騙她。但是,魏蕭不是一個在男女情事上能張得開嘴撒謊的人,他始終堅持彼此坦承相待。
便在張了張嘴後,終於還是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嗯了一聲算是回答;同時又用力抱緊了戴詩雨幾分。
一陣沉默過後,戴詩雨突然又問道:“你喜歡我嗎?說心裡話。”
既然是心裡話,魏蕭還真就挺喜歡戴詩雨的。這種喜歡是建立在感激的基礎上,還是欣賞的基礎上,說不清,也許這種感情本來就是說不清楚的吧。
便回道:“喜歡。”隨後又接道:“但是……”
戴詩雨打斷道:“別說了,這就足夠了。”
聽得魏蕭心中一陣酸楚。多好的女子啊,卻承受著如此不幸的命運,連愛情都變得殘缺不全,卻又滿足於此。如此比較下來,倒是自己虧欠了她。
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
戴詩雨:“今晚,你不用回去了吧?”
說完,戴詩雨在魏蕭懷裡擡起頭,面帶紅雲地看著魏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