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父親開車帶上我,遄叔叔也開車帶上他家迪迪一齊去那個磨坊中學報道去了。這地方離家真遠,在高速公路上開了五個小時,離開高速公路以後,又七扭、八拐、九折、十彎的不知走了多少山路纔看到了一座兩層小樓。父親和遄叔叔總算把車停了下來。我們一行人從車裡走了出來。
這小樓四周環山,地處偏僻。說也奇怪,這偏僻的地方,沒有多少人,也不知怎麼有兩個穿著說古不古說今不今,補丁摞補丁,髒得看不出顏色的衣服的大小乞丐偏偏選中了這裡。大乞丐一頭又髒又亂的頭髮垂在肩頭,小乞丐頭上沒幾根頭髮,只在脖根那裡留著一條豬尾巴辮子,光禿的頭上扣著一個網狀的帽子。他們看到了我們,便向我們走了過來,走到我們身邊,他們並不說話,只是把髒兮兮的手裡那隻又髒又破的碗伸到了我們眼前,父親和遄叔叔沒有理睬他們走了過去,迪迪粉嫩的小手,小心的把那碗推到了一邊也過去了。我慢慢的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五元錢,默默的放到了破碗裡。
那大乞丐說道:“孩子,你會有好運的。”
那小乞丐衝我也笑了笑,他那髒兮兮的小臉上露出了兩個小酒窩窩。
迪迪轉過了身子叫著,“謙煜,磨什麼呢?又發善心呢?”她的話裡帶著幾份譏諷。
我討厭迪迪的譏諷,忙說道:“他們在這裡行乞,這裡人少,一天也要不到幾個錢,你就是那麼摳門?”
“呦呦……”迪迪把嘴一撇,擡起手指放在鼻子上一抹,然後快步的趕了上去,我也只好加快了腳步。
這小樓是一個很普通的小旅店,哪裡是什麼中學呀!我們來到了一間房子前,那間房子的房門上寫著:磨坊中學報到處!
父親敲了敲門,“進來!”一個沉悶的聲音從房裡傳了出來,那聲音又似乎是山谷裡的回聲,總讓人感覺它在四周震盪著。
父親推開了門,我們一行四人走了進去。屋子裡一個穿著髒兮兮西裝的人,他頭也不擡手裡寫著什麼,問道:“什麼事?”聲音仍是那樣的陰鬱、幽長。
遄叔叔搶先陪著笑臉說道:“我們是送孩子來報到的。”
這時那人才放下了手中的筆,擡起頭來看著我們,我突然感覺那目光十分的冰冷,他的目光使我全身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冰冷的目光加上陰鬱的聲音,我想這人的血一定是冷的,一定是!“叫什麼名子?”那陰鬱沉悶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彷彿那聲音來自地獄,讓人全身都不舒服。
“王謙煜”,“遄迪迪!”我和迪迪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人點了點頭,一頭散亂的如干草一般的頭髮隨著顫了幾下,“孩子留下,一會兒我們會有人領他們去校園的,家長可以走了。”說完便又低下了頭,繼續著手裡的事情。
父親顯得有些猶豫,趕忙陪著笑臉說:“老師,我們能不能陪孩子一起去學校看看,我們大老遠的來了兩次了,總不能連學校都不看一眼就把孩子留下,這讓我們做家長的也不放心呀。”看著父親的樣子,我心裡一陣難過,父親在別人面前何時這般低聲下氣過,現在爲了我,爲了他這不爭氣的兒子,竟然能這樣的低聲下氣,竟然能忍受這般的委屈。
可是父親的低聲下氣,並沒有換來那人的好臉,他仍是陰沉著臉又擡頭看了一眼父親,皺了一下眉頭,本來就滿是褶子的臉,這一皺幾乎把臉上的褶子擠到了一起,擰成了一個疙瘩,就像一顆碩大的核桃一樣,那兩隻小眼睛一下子變成了兩條細縫,似乎是那核桃被摔出的兩條裂縫。他搖了搖核桃腦袋,“不行!我們學校之所以能把差等生變成優等生,是有很多機密的,這屬於商業秘密,是不能讓任何人蔘觀的,包括家長。如果你真的不放心你的孩子,我可以把十萬元錢退給你,你可以把孩子帶走。”
一聽這話,父親慌了神兒忙解釋道:“老師,你誤會了,孩子們還有很多行李,我們也得幫他們拿到宿舍吧!”
“是呀,是呀!還有很多的行李!”遄叔叔也忙陪著笑臉點著頭。
核桃皮繼續說道:“他們有手,你要堅持去學校,我只好讓孩子跟你一起回家。”
“讓孩子回家?”這著實的將了父親們一軍。回家我們將意味著輟學,將意味著永遠告別學校。可十五歲的我們,能幹什麼呢?
父親顯得非常的無奈,“不,不,老師,好吧,我們回去。”父親回過頭來,我看到了他這一慣堅強的漢子眼睛竟然溼潤了,“謙煜,爸走了,你可要好好學習呀!別再失去這次機會了。”
大人們都是一樣,遄叔叔對迪迪也說著同樣的話。然後兩人一步一回頭的離開了那間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