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了番工夫,男人脫臼的四肢終於被裝上了,但被折騰了這麼一會兒,還是躺在躺椅上閉著眼睛不動了。
“吳哥?吳哥?你怎麼樣?”那兩個男人推了推閉著眼睛的男人,那男人皺了皺眉頭,任他們推著眼睛也不睜開。他那麼大的個頭,整張躺椅與他一比竟小得不行,他張著四肢躺著還有半個身體伸到了躺椅外面,整張躺椅看起來岌岌可危,彷彿隨時都會“咔嚓”一聲斷掉。
那兩個醫館的學徒站一旁心痛地看著那躺椅,又嫌惡地看了眼在旁邊蹲著的兩個男人,儘管什麼也沒說,卻也不甚高興地繼續研藥去了。
“放心,死不了,睡一會兒就能起來活蹦亂跳了。”大夫不耐煩地插了句話,終於讓他們安靜下來。
躺椅上被他們稱爲“吳哥”的那人很快打起了鼾,其餘兩人就著地上坐著,腰邊還掛著一把刀。他們方纔進來的時候,我瞥了一眼,見他們腳步雖然有些虛浮,卻也看得出是練過了的,是江湖人士無疑。
而他們一聽吳哥沒事,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漸漸地越聊越開心,最後居然扯到引魂燈上去了。我本來正要付了錢回悅來客棧去,省得謝嵐與慕容嫣找不見我,可一聽引魂燈這三個字,便不由停下來,豎起耳朵聽他們說著。
“引魂燈你聽過沒?”其中穿著藍布衣的那個男人用手肘捅了捅身邊戴著土黃色頭巾的男人。
土黃色頭巾點了點頭:“引魂燈是江湖至寶啊,誰沒聽過?”
藍布衣“嗯”了聲,神秘兮兮地說:“最近昆梧掌門昆梧山人放出消息,說是引魂燈在青城山手裡。引魂燈被傳得神乎其神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起死回生的效果?你想,青城山若是真得到了引魂燈,那借著現在的勢頭,還不能一統武林啊!”
“那可不見得。”土黃色頭巾伸出食指衝藍布衣襬了擺,“你想,如果真想這樣,青城山掌門謝嵐爲什麼放棄當武林盟主的機會?當了武林盟主,不是比去找引魂燈更直接麼?”
藍布衣冷哼,鄙夷地看了眼土黃色頭巾:“你懂什麼?謝嵐放棄當武林盟主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如果不是我有昆梧的朋友,我還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藍布衣得意洋洋地說道,故意吊土黃色頭巾的胃口,直到土黃色頭巾忍不住頻頻催促他,他才裝作勉爲其難地告訴他,還囑咐說千萬不要與別人說。
謝嵐放棄武林盟主的原因?我倒也想知道。我見他們兩人聊得熱火朝天,完全不避諱我與醫館裡的其他人,便大大方方地坐在椅子上聽他們說下去。他們聊得開心,我坐得這樣近,連看也不看我一眼,倒省了我幾分偷聽的力氣。
藍布衣賣了個關子,眉飛色舞地說道:“幾個月前,昆梧山人不是向全天下開放玲瓏棋局麼?當時青城山便派了謝嵐座下嫡傳的兩個弟子去,正是他的大弟子凌不凋和二弟子慕容嫣。此兩人,別看她們是一介女流,卻都是青城山的二把手,青城山諸事除了謝嵐都要過她們手才能辦成。謝嵐派她們去,足可見對玲瓏棋局的重視程度了。”
土黃色頭巾道:“這個我知道,玲瓏棋局後來不是讓凌不凋給破了麼?”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藍布衣繼續說,“其實她們二人去昆梧的主要目的不是爲了破棋局,而是爲了去刺探昆梧的門派機密,依我所見就是奔著引魂燈去的。但後來她們夜探之際,居然不慎被發現了,昆梧山上下居然沒捉到她們,反而引發一場雪崩,險些將整個昆梧都埋了。”
土黃色頭巾臉上盡是訝色,愣了愣:“居然有這回事!”
“據說昆梧上下追捕凌不凋之時,竟然還中了她的暗器,導致一名長老級人物重傷,所以昆梧山人才大發雷霆找青城山算帳。”藍布衣點了點頭,言語之間如他親眼目睹一般,“聽我那熟人說,當時他跟著一衆弟子衝在最前方,恰好看見站在城牆邊上的凌不凋,披著一身雪白的銀狐皮,一身輕功使得出神入化。最後見大雪傾倒,無路可退,竟就著城牆跳了下去,就像……就像天上飛的海東青。”
土黃色頭巾也跟著驚歎起來:“天,我記得昆梧城牆外圍都是懸崖峭壁吧?那凌不凋的輕功有這麼厲害?難道……謝嵐就是爲了保住他的得意門生,放棄了當武林盟主?”
我聽著土黃色頭巾的話,胸腔裡的一顆心也跟著懸了起來,竟然是我自己害得謝嵐丟了武林盟主的位置麼?可我當時,竟然還怪謝嵐,以爲他爲了引魂燈置整個青城山於不顧……
“近二十年來,青城山人才凋敝,直到出了謝嵐這個奇才,纔將青城山振興起來。謝嵐之後,又出了凌不凋,怎麼能讓外人輕易傷了去?”藍布衣拍著大腿,十分篤定地說,“這是一個大門派根本的問題!傷了根本怎麼還能在武林立足?”
土黃色頭巾連連稱是,停了半晌:“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一件事情。方纔我們帶著吳哥進青城鎮的時候,旁邊正好有一隊人經過,好像是十三盟的人。”
十三盟?這個組織我聽過,是江湖上專司暗殺、情報的組織。其主人身份不明,十三盟的成員也從未在江湖上公開過身份,就連各大門派也對它知之甚少。我與十三盟的人從未交手過,卻也對他們有幾分興趣。
“十三盟的人?”藍布衣瞪大了眼睛,“他們說什麼了?”
土黃色頭巾放低了聲音:“我沒聽大清楚,就聽他們不停地提引魂燈……啊!誰打我!”
他說到一半腦袋上突然捱了一巴掌。我一看是原來躺著睡覺的吳哥起來了,他睡眼惺忪地打了個哈欠,掃了我一眼,斥道:“說什麼說!大男人一個嘴碎的和娘們似的。還瞪,還瞪老子?你丫還覺得委屈了?!”
他說著,又給土黃色頭巾和藍布衣分別來了一大巴掌,兩人委屈得眼淚汪汪地,不停地說:“吳哥,我錯了。吳哥,我錯了。”
吳哥這才消氣,命令兩人付了銀子,自己親自向大夫道了謝,才領著身後兩個跟班離開。
就連十三盟的人也開始找引魂燈了麼?看來,引魂燈這東西是越來越燙手了。
我不解地盯著吳哥的背影看,此人的目光凌利,他剛纔僅僅掃了我一眼,就讓我倍感壓力。這隻感覺,只有與高手交鋒時纔會有。可他進來醫館時,卻又那副模樣,叫喚得比誰都厲害。這樣的人真的會是高手麼?
罷了,不過是萍水相逢,也沒空管那麼多。我站了起來,向大夫付了錢,走出醫館一看已經滿天星辰。
這麼晚了,那喬羽應該早走了吧?我在客棧外頭縮頭縮腦地看了一會兒,發現大堂裡並沒有昆梧弟子的身影,才安心走進去。我一進客棧,客棧掌櫃便迎了上來,說是謝嵐已經爲了又訂了間客房,便領著我走上去。
天字號四間,在謝嵐隔壁。我推門進去的時候,謝嵐房間的門打開了,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問:“阿凌,你去哪裡了?怎麼現在纔回來?”
我沒提醫館的事情,笑道:“我閒著無聊,去外頭走了走。”
謝嵐點了點頭,往我房間裡望了一眼:“時候不早了,今日累了,早些休息吧。”
我看著謝嵐的房門漸漸合攏,纔回到進了自己的房間。只見房裡點著燈,乍一看也沒什麼,可等我回過神來卻嚇了一大跳,這、這燒著燈油點著的不是引魂燈麼!引魂燈是我從長生寺燃燈古佛手裡拿下來的,燈上的每一個痕跡我都一清二楚,可它現在就這麼大大咧咧地被擱桌子上,被當成普通的燈的用。
我瞠目結舌地看著它,不由向謝嵐房間的方向望了一眼,謝嵐他將引魂燈放在我房裡,這究竟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