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爲陸?zhàn)╇p是喜歡秦婉兒的, 可他的舉止卻出乎我的預料。自他回山以來,短短不過數(shù)日,青城山上下已經(jīng)傳遍了“陸大師伯與大師姐不合”等此類流言。雖說這些流言十分不切實際, 有誇大的成分, 到底還是脫胎於實際, 總體的意思還是對的。那就是, 陸大師伯似乎真的不喜歡我。
究其根源, 無非是那日撞見我與謝嵐那般,心生不悅,覺得我魅惑師長, 不是個好人。令我最疑惑的便是這點了,若我與謝嵐兩情相悅, 那等秦婉兒復活之後, 他不是正有機會與秦婉兒雙宿雙飛了麼?爲何還扭捏作態(tài), 擺出這副矯情的模樣來?
誰說單只是女人心海底針?男人變起臉來也如天上的雲(yún)似的,變幻莫測。我嘆了口氣, 其他人的心思我懶得揣摩,也沒時間去揣摩??傊?,他既不將我放在眼裡,我倒也落個清淨,只平白受了些眼刀, 心裡到底有不爽之感。
想到這裡, 我頓了頓, 心中更加鬱結(jié)。“不爽”一詞由我說出來終有些拗口, 還是由緋墨那丫頭信口而出更爲舒暢。我這人平日裡守禮拘謹慣了, 又格外束縛自己,哪會時時將它掛在嘴邊?
說起緋墨, 這連日來陸?zhàn)╇p看得緊,又因慕容嫣那處不能打草驚蛇,我便不能親自出動去尋找她的下落。這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她又不往山裡傳消息,但願不要出什麼意外。
我正支著頭在書桌上煩惱,外頭就來了人。
“凌師侄在內(nèi)的話,還請出來一敘?!睕]等我站起身來從窗口探頭向外看,陸?zhàn)╇p的聲音就飄了進來。
又是陸?zhàn)╇p。呵,他這話說得禮貌,卻私闖我私人院落,何不一腳把我的門也踹開了,省得又要費口舌問話?我在心中冷哼了一聲。但他畢竟是謝嵐的大師兄,看上謝嵐的面子上,我少不得要多尊重他幾分,便面無表情地開門迎了出去。
“大師伯尋弟子何事?”
陸?zhàn)╇p看了我一眼,眉頭還是蹙著:“我聽謝師弟說,只有你可以使用引魂燈?”
我聽他這話,心裡一估摸,便知道謝嵐已經(jīng)將所有事情告訴他了。我早知道謝嵐遲早會告訴他這一切,卻仍然有些不快,冷笑了一聲:“是,不但是這樣,還要拿我去血祭呢?!?
陸?zhàn)╇p聞言迅速看了我一眼,臉上出現(xiàn)詫異之色,又飛快了斂了去,提高了聲音問:“血祭?”
我臉上帶著笑,回答:“大師伯不要想多了,這血祭卻不是以命抵命的。否則,我如今也不會若無其事地站在此處,與師伯閒聊了?!?
陸?zhàn)╇p的臉色變了幾變,長出口氣,舒緩了眉頭道:“既是如此,那我便放心了。”
“多謝師伯關(guān)心。”我懶得看他這副假仁假義的模樣,順口接了句就要回頭鑽進房間裡去,“師伯再沒事的話,我便回房裡去了。”
陸?zhàn)╇p笑了笑,點頭道:“再沒什麼事了,我只是來通知師侄一句,明天是個吉日。明天一整天最好的時辰就是巳時,到時師侄切要記得準時上孤望峰去迎你秦師伯回山。”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笑意,彷彿秦婉兒已經(jīng)復活了,正在他眼前活蹦亂跳。他說的也彷彿是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只是那笑容看在我眼裡卻成了天大的諷刺。
我眉毛一跳,緩緩轉(zhuǎn)過身來,覺得今日的太陽過於刺眼了:“師侄有個賴牀的毛病,只怕到時不能準時去接秦師伯?!?
陸?zhàn)╇p笑容不減:“無礙,年輕人總要犯些錯,到時師伯多找些人來喚你便是?!?
說完,他就一拂袖施施然走了出去。我猛地轉(zhuǎn)身走進房裡用力合上了房門,呵,謝嵐的傷還沒好,他就急著要我放血去救秦婉兒了?以謝嵐的狀況,明日必上不了孤望峰,他如此著急是爲了什麼?
“來人。”我坐在書桌前朝外面大喝了一聲。
立即有弟子跑進來:“大師姐有什麼吩咐?”
“去上清宮看看掌門那邊如何了?”
那弟子驚訝地看我了一眼,吞吞吐吐地問:“大師姐……你不知道?”
我揉了揉太陽穴,沒好氣地問:“知道什麼?”
“今日一早掌門便宣佈閉關(guān)一月恢復功力,將掌門一職暫交給大師伯代理。”
聽他說完,我便不想再問“爲什麼沒人告訴我”這個問題了。以謝嵐的能力就算是在這個時候,若非他自願也沒人能夠逼他交出掌門的權(quán)力。只有他心甘情願,陸?zhàn)╇p才能毫無阻撓地成爲代掌門,而我這處的消息顯然是他故意封閉了,不讓我知道謝嵐閉關(guān)的消息。怪也只能夠怪我自己,分明察覺外面有風吹草動,卻沒想到謝嵐這一岔。
只怕是謝嵐的傷勢加重,令他不得不閉關(guān)回復功力了。
陸?zhàn)╇p失蹤整整十年,現(xiàn)在突然回到青城山,雖然名正言順地打著要救秦婉兒的名號,卻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另懷心思,他的身後是不是還站著其他人。
——比如說,昆梧。
我的右眼皮狠狠地跳了幾下,臉上不動聲色地讓那弟子下去,又喚了紀姓女弟子來,交給她一份密信,讓她悄悄傳了去。
至於謝嵐那處,我必須去看看。
“大師姐,陸師伯說過了,您身上有傷今日務必要在院中休息,哪處也不能去。”
我剛出院子一步就見院外圍了一圈弟子,都是些面生的,看樣子是陸?zhàn)╇p的手下。我倒忘了,陸?zhàn)╇p到底也在牛鼻子手下當過幾年大弟子,還是有自己的心腹的,就算事隔十年他再回到青城山,這些心腹還是能爲他所用,且地位與我這個弟子輩的不可同日而語。我這個陸大師伯不是個簡單人物。
我掃了眼他們,他們微微低著頭,目光並不與我接觸。我皺了皺眉頭,默不作聲地向後退了一步,合上院門回到房間。
現(xiàn)在唯一可以慶幸的就是,好在我與緋墨早前便定下了秘密聯(lián)絡的方式,就算由姓紀的那丫頭光明正大地帶出去也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