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禧愕然,下意識擡頭看著康熙。
這傢伙多疑,她知道,可她一點兒都不知道,這傢伙也有說不查的一天。在得知老闆竟是康熙後,她就清楚自己的來歷是個大問題,總會有一天,康熙會仔仔細細詢問這方面的事。卻真是意料之外,康熙竟然跟她說,無論如何,都無所謂了。
有那麼一點……小小的、複雜的疑惑。
爲什麼?
康熙看著蘇禧,認真卻又溫和的輕聲說道:
“蘇禧,朕信你。朕信你對大清的赤誠之心。你想做老師,好!朕讓你做老師,締造出那個你答應過朕會爲朕所創造出來的音樂國度。即便,你是朕有生以來所得到的最好的樂師,朕的確也是捨不得放你離開,朕也願了。就看在你剛纔說的那番話上,就看在,你曾將那樣乾淨純粹的音樂吹給朕聽的份上,朕會捨得?!?
這麼聽著,蘇禧漸漸覺著,鼻頭有點發酸。
她一直以爲康熙能說好,是因爲她的斂財大計,能夠充實康熙國庫,所以纔打動了康熙,現在看來,似乎並非自己所想像的那般情景。
康熙是真信她,也是真的捨不得她的。
“蘇禧……”
康熙微微頓住,忽而淡淡笑笑。
“自此,天空海闊,你想做什麼,就好好做。不管如何,莫要辜負,朕對你的期待。這些,可給朕好好記住了?!?
蘇禧張了張嘴,沒說話,直著背脊,對著康熙,恭恭敬敬的,磕頭叩謝這份意外的恩典。
創辦“大清音樂學院”的事在大清皇帝康熙或明或暗的支持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不過三個多月之後,京城首家學院正式開始授課,六個月後,全國總共八家“大清音樂學院”分校接著成功開設。
這段時間裡,蘇禧忙著開校之事簡直不可開交。在最初的幾個月裡,除了每個月末將銀票通過秘密渠道交給康熙以外,她幾乎跟朝廷再沒什麼瓜葛。至於跟十四之間那段曖昧,也似乎銷聲匿跡了。
再然後,穿到這個時代的第一個農曆新年是在京城學院裡過的。
那些日子,學院放假,伺候蘇禧的僕人也被給了假,蘇禧讓他們歸家跟父母團聚去了。在那幾天之中,在空下來的學校裡,蘇禧給自己做了許多道菜,坐在爐火邊,有一搭沒一搭的想念著再也回不去的那個世界。
她懷念自己來的世界的所有東西。好的壞的,都很懷念。
之後,春季到來,學校再開課,新的生活再次開始。期間,發生了一件不算小的事情——老九成了京城的學院的第二大管理者。
本來,蘇禧明面上第一大管理者,真正的老大是康熙。不過尋常管理工作都是蘇禧自己拿主意的,老康並沒有“兌現”當初說指派誰過來管理學院的“承諾”。在那幾個月真正自在的裡,做任何事蘇禧都挺樂呵的,覺著老康還是很信任自己的?,F在,老九這麼一過來,那蘇禧就算不上是第一大管理者了,她徹底退居不知道哪條線上待著,成了甩手掌櫃,只負責教學生。
對於這件事,蘇禧沒什麼話好說的。只是心漸漸冷了些,至於其他的,卻都沒什麼。反正,這種變化,在當初跟老康商量“合作”事項的時候她就有所預料,只是沒想到老康耐心挺好,等了這麼久才讓她“杯酒釋兵權”。
不,老九來時沒跟她喝酒,不過就是說了幾句話,就把她手裡那點兒能證明這學校是她所創的東西都給拿了。
跟著,時光走進夏季。
一切照舊,第一批的學生畢業。畢業率不到百分之一。不過,康熙應過的畢業生可在禮部實習的機會兌現了。卻被那爲數不多的畢業生都拒絕了。
拒絕的理由很簡單,他們都說,當初之所以會費盡周折考進學院,爲的並非當官,而是真正想要傳承大清的音樂藝術,可能的話,像蘇禧一樣,有朝一日,能夠藉著自己手中的一隻小小竹笛,給大清在外臣、番邦眼前掙臉面。
對於這樣的理由,蘇禧很是欣慰。所以,在那些畢業生臨走時她剽竊了一首國外的畢業生歌曲,教授給了那些畢業生唱。之後,這首曲子稱爲了“大清音樂學院”的固定畢業必唱曲目。而康熙則賜了那些畢業生一個公費留學的機會——當然,是否出國還得看本人意願,國家絕不勉強。
跟著,學院開始招收新一屆的學生。
這一次,蘇禧將自己從上屆學生那得到的一大半收入都設置成學院基金,專門用於資助從此屆開始,那些具備音樂天賦的貧困學生。另外,康熙被蘇禧說服,拿出了他的部分銀子設立超高額獎學金,獎勵在每次考試中,有所進步、或者,名列前茅的學生。
最後,蘇禧還在學院裡開設了新課程——經濟學方面的。作爲主修課程進行開放,對於那些所有能夠從這門課裡畢業的學生們,都將獲得進入大清的戶部實習機會。
當然,這個機會還是康熙進行提供的。
總之,在一系列新的措施之下,學院此次招生更加聲勢浩大。招生結束之時,學員人數比上屆多出了百分之六十九。
再然後,秋季到來,學校工作有條不紊進行著。本來,蘇禧覺著,平靜的日子會一直到底,直到自己有一天不想幹了爲止。沒想到,結束的這一天這麼快就到來了。
平靜被打破就在同年的農曆九月。事件是一廢太子。
此事,康熙昭告天下,人盡皆知。
那天晚上,蘇禧坐在屋裡,靜對孤燈,直到天明。
身爲一個來自後世的穿越者,她知道這段時間裡將會發生怎樣的腥風血雨。
那些事,預示她從一開始就極力避免參與其中的九龍奪嫡即將上演。而在那些事裡,十四所扮演角色和所做之事,並不討好後來的皇帝雍正,以至於老四胤禛登基爲帝,開始剷除異己之時,對即便是同母兄弟的十四也沒有手下留情。
她不想看到那樣的歷史出現。那麼,她就必須改變歷史。
歷史能夠被改變嗎?
答案是能。
蘇禧確信,《尋秦記》裡說歷史不可更改是騙人的。如果歷史不可以更改,那之前在她穿越過來之後所發生的種種歷史都不應該發生,“大清音樂學院”也不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可是,那些都發生了,“大清音樂學院”出現了,所以,歷史可以改變。只是,能被改變的應該不是最主要的那段歷史,而是,旁支歷史。
所謂旁支歷史,就是歷史大事件之外的那些歷史。看似無關緊要,似乎跟歷史主線沒多少瓜葛,但實際上,卻能在某種程度上對主線歷史產生不可逆轉的各種影響。
而就像主線歷史裡敘說過的,太子在這一年九月被廢,康熙震怒,牽動朝野,所有人都不免膽戰心驚……這就是主線歷史,跟歷史書上的記載沒有差別。而旁支歷史被改變的代表證據——自己,這個後世的穿越者,凌空出世,成爲歷史書上從未出現的“音樂大師”,不僅在大清對外宴請外交使臣的宮宴之上,以一曲後世音樂發燒友將《沁園春雪》改編成笛曲,具現化出了北京城漫天雪景的豪邁姿態,震懾了宮廷內外諸多大臣,還造就了一段足以流傳千古後世的音樂傳奇,成爲在現階段,被無數人爲之傳頌敬仰的音樂天才。
得出結論——主線歷史應該不可以被改變,否則,自己的出現就是一個謬論;但是,旁支歷史是能被改變的,否則,自己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自己所做的那一切,都不應該是真實存在的。
換句話說,自己能改動的只有旁支歷史,而主線歷史——只要最後做皇帝的還是四阿哥胤禛,估計,其他歷史角色的命運未來,都可能被改變。
沒錯,對吧?
這個推論沒有大的問題,是不是?
蘇禧問自己,她不知道答案是什麼。但是,就算這些只是她的一廂情願式的妄想,她也堅信,推斷沒有錯漏。必須不能錯。
天亮之後,帶著這樣的推論,蘇禧請假離開學校,來到了十四的府外。
門口的人認識蘇禧——應該說,這座京城裡,那些達官貴人府上之人,幾乎沒誰會不認識蘇禧。這個當世最令人瞠目的一夜成就傳奇之名事件的主人公。誰人能夠不知,誰又能不曉呢。
那看門人帶著歉意對蘇禧說,十四爺還沒回府,估計,現在還在朝堂之上。如果蘇禧姑娘不著急的話,可容他進去通報其他主子,進府等候十四爺回來。
蘇禧同意了。她現在只想儘快跟十四說,讓他不要去參與之後將會上場的亂七八糟的鳥事,就乖乖站在中間位置,兩不相幫,這樣一來,既不會違揹他維護老八胤禩之心,也不會讓他成了日後的雍正帝,現在的老四胤禛恨的對象,多好?
當然,只是這麼說是絕對不夠的,她需要讓十四相信,如果不聽她的話亂站位置,必定會發生悲慘狀況的證據。仔細想想,除了“預言”之外,她沒了更好的選擇。
只是,不知道十四能信她“預言”的那些歷史未來幾分。
不過不管是否會相信自己,總之,努力是必須做的,如果連嘗試都沒有,那自己穿越到這裡,跟十四相遇,戀上十四,就真的浪費經歷了。
等了幾分鐘,進去通報的看門人身後跟著十四府上的管家,畢恭畢敬過來請蘇禧進府等候。蘇禧跟在那管家後面,走了一會兒,來到了正廳。
正廳裡,一個明眸皓齒,氣質端莊的女子站在那裡。她身著跟妃嬪有幾分類似的旗服,卻有些差別??匆娞K禧,她不語先笑,那份雖淺淡卻溫婉的笑容,讓蘇禧微微愣住了。
大家猜會發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