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博默然。
半晌過後,他搖了搖頭,帶著不捨,還有幾分釋然在臉上。
“你想好了那就做吧。你總是跟老朽說,此生很長,你還有許多想做之事都沒做過。那就不要再浪費機會,努力去做。就像你說的那般,做過纔是真理,才知道那好不好,行不行的。當然——”
喬博笑了起來。
“如果你有朝一日不想繼續嘗試了,這個杭州喬府,依然歡迎你來做客。如果不嫌棄,就繼續當老朽的樂師,薪俸不變,還是這個價……”
說著說著,喬博有些眼眶泛紅,他微笑著說道:“孩子,前途艱險,一路走好,保重。”
這次蘇禧沒有坐馬車,而是騎在馬上,跟著十四晃晃悠悠的並肩而行。
十四從離開喬府起就沒再看過蘇禧。
不過話還是在說的。
“你將你所有銀兩都給了喬博,讓我多少有些意外。”十四忽然說道。
蘇禧並不會吃驚十四會知道這個。畢竟,如果不是自己給了銀子,十四就不會讓自己跟著上路。
臨走之前,她將自己的銀票放在自己的房間裡,上面有封信給喬博,說的是用自己的銀子拿來還給喬博付給山賊的每日“贖金”。
她不是個笨蛋,看得出山賊每天讓她些求救信是爲什麼,要不然裡面根本不必寫上贖金的金額。之所以這麼做,不過是讓收到求救信的喬博按金額度給付銀兩,用那些錢來換她的繼續活下去的生機。
每次寫信之時,她都認真算過,那些錢數總和多少,自己能夠還給喬博多少,當兩者數目不再平衡的時候,就是她該想轍自救的時候。
她可不願欠著喬博什麼。不,應說,她不願欠著這個世界任何一個人什麼。
還會很麻煩的。
本來將那些好不容易攢起來的銀子擱在桌上之時,她是非常心痛的。不過,在放下錢後,找到十四說想跟著一起回京,被十四拒絕時,她差不多算是靈機一動,說了自己的“英勇之舉”。跟估計差不多,十四一臉愕然,不過還是接受了蘇禧說要隨他回京的目的——爲到京城跟皇上要份工作,再次走上掙錢之路積攢銀兩實現夢想罷了。
這些蘇禧都有想到,卻沒想到十四會問她爲什麼。她還以爲,十四已經決定不跟她說話了。
“十四爺,你信因果嗎?”
蘇禧想了想,問十四。
十四微微一愣,隨即搖了搖頭。
“簡單說來,我就是不想欠著別人的東西。我相信人有再世輪迴,這一次生命的善惡,都必定會集中到下次投胎轉世。我不想下輩子還得給別人當牛做馬,所以我寧願空空雙手,從頭來過,也不想欠任何人那麼多東西。我怕我會還不起。”
“所以,你說你想報答,只是因爲你覺著欠了我?”十四終於轉過頭來看向蘇禧輕聲問道。
蘇禧莞爾一笑。
“這算得上是半個原因。”
不等十四繼續,她接著說道:
“還有半個,或許才更重要一些,不過因爲我喜歡你。”
沉默。忽然氣氛安靜下來,沒誰想說話了,周圍只剩下馬蹄聲聲不斷響著。
蘇禧轉過頭,不再看著十四。她有很長一段時間可以等待十四給出回答,或者沒有回答。都沒關係。她已經說了出來。
這就夠了。
忽然,十四長長呼出了一口氣。
“我本是以爲,只有我一人在喜歡。”他輕聲說。
蘇禧心跳加速。
“我就說嘛,那些你幫我做的事,怎麼可能只是一個奴才在做本分?”十四說。
蘇禧實在忍不住了,轉身看向十四,後者一臉笑意盎然,嘴角噙著一抹難以被忽略的快活。
不知何時,後者已經轉過頭來,看著她了。
那笑容彷彿夏日盛放的陽光,燦爛至極,美妙無比。
十四看著蘇禧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
“回京之後,我就娶你。”
蘇禧愣了半晌,不是激動,是被嚇的。
“哥們,冷靜,這種事根本不必這麼急啊。”
十四臉色暗淡了一些。
“在你離京之時,在來這裡之時,我想到你從此跟我再無瓜葛,想到你生死不定,我纔算瞭解,自己最不想失去什麼……我不想自己此生此世剩下時光裡沒了你的影子,我更不想再次體會那種不知你會被怎樣對待的糟糕感覺。再也不想了……蘇禧,跟我成親,讓我心安,行嗎?”
蘇禧從來沒看見過十四這般深可見骨的悲涼。到底,十四是有多害怕她沒被成功救下?
不由自主,蘇禧伸出那隻沒拉繮繩的手,撫上十四的臉。
那臉微微泛涼,沒了本來血色。
都是失血過多的緣故。
自己眼前這個叫做胤禵的傢伙,都是爲了在時限之內救下自己,之後還得計算時間,加快步伐趕回京城,繼續當那個康熙的乖兒子,就像,此前在杭州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他還是那個,在京城裡跟著九子奪嫡所引發的腥風血雨,和自己的同父異母兄弟們一同起伏升落的十四爺。
這般的十四,自己還能再說什麼?
“好。”
蘇禧聽到自己這般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