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子很好。”
康熙說著,嘴角泛出了由衷的笑意。
“朕相信,此生不會再有誰能奏出比這更逼真的曲子。”
身臨其境得彷彿神話傳說中的須彌幻景,令凡人不得不相信在這世上真的存在神靈。
“蘇禧,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但凡你要,只要朕有,都會給你。有嗎?”
蘇禧愣住。
不僅蘇禧,大殿之上除了說出這種話的康熙之外,其他所有人都愣住了。
是,康熙是名聖君,既是聖君,就不會隨便做出這種超出想象分量的承諾,可康熙卻當著所有人的面做出來了。還是對著一個僅僅十七歲的,身份尋常的小姑娘做出來的。可問題卻不在於被承諾者的身份如何尋常,而是在於聽到康熙給出承諾的他們,竟然都不會覺著難以置信。甚至,他們覺著,如果換成他們站在康熙的位置上,估計自己也會做出同樣的承諾,說出類似的話。
問題的答案他們也知道。
只是因爲,這承諾面對的是蘇禧。是那個,能夠將這萬千世界,僅用一隻竹笛,或是隨便哪件樂器,就能輕而易舉的搬到聽曲者眼前的蘇禧。
不像凡間人的蘇禧。
驚詫莫名間還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事的蘇禧看著一臉認真的康熙,心想,大佬腦子沒事吧,怎麼還沒睡覺就說夢話了呢?
什麼叫“但凡你要,只要朕有,都給你”。
這種話,從一個皇帝嘴裡說出來,被承諾的對象並非該皇帝的心上人,卻只是個宮廷樂師,連根蔥都不算,怎麼聽著怎麼覺著不可思議。除了想到康熙腦子出了問題這種可能性,其他的選項,蘇禧想不出來。
“皇上,奴才從皇上您那得到之物已經豐厚無比,再想其他的,奴才想不出了。”
能把十四給出來嗎?能的話,即便老康是在說胡話,她也會提的。不過,這種好事,想想就罷,真說出口,老康這美好的夢就得將她立刻驅逐出境……
“蘇禧,君無戲言。難得,朕想要給你朕所有的一切東西,你想要任何東西,儘管說就是。不必擔心朕會說不。”
康熙卻對蘇禧的“正常回答”不爲所動,只是如此認真的說道。
蘇禧愕然。
她看看康熙,又偷偷瞄了一眼十四。那張臉實在太過誘惑心腸,甚至於讓她都想要就此相信康熙在說真話了。
康熙真的認真的嗎?
這般想著,那個瞬間,蘇禧心跳如雷。
要說嗎?
相信康熙說這些並不是在試探自己的忠誠和聰明,而是真的想著許給她一些不錯的獎賞?
不妨試試,或許是真的呢……
看著臉上寫著“想說就說”四個大字的康熙,蘇禧深深吸了口氣,再吐出來,總算張嘴,第一個字好歹出來——
“尊貴的大清皇帝陛下——”
剩下的字句都被啞在喉嚨裡。蘇禧火冒三丈看向打斷自己說話的混蛋。
靠!英國使臣!這幫自詡禮儀之邦出身的混蛋究竟知不知道什麼是禮節啊,爲什麼總是選在別人的關鍵時刻冒出來?
“外臣保羅金代表大英公爵亞歷山大費雷留祈求陛下應許其一個不情之請。”
尼瑪——
怎麼又是不情之請?上次那兩個不情之請就夠麻煩了,這次還想怎麼著啊?
那個很可能是翻譯官的傢伙沒等康熙說同意,就繼續說道:
“外臣,亞歷山大費雷留,懇請尊貴的大清皇帝陛下,將蘇禧小姐許配給亞歷山大費雷留爲妻。”
康熙:“……”
總算從保羅的請求中回過神來的蘇禧急了。
——老康,這種時候你發什麼愣啊?直接說不就好了嘛!
康熙在那做沉吟狀,心裡則是像在被貓撓著抓著,讓他恨不得跳下金鑾寶座,衝將過去,揮劍把那個什麼叫做“保羅金”的使臣舌頭給割下來。
到底這些個自詡知曉中英禮儀的大英派遣使臣靠不靠譜,怎麼一撥兩撥都這種張揚跋扈,就沒把他放在過眼裡的模樣?難道真要結結實實打上幾仗,他們才知道大清之人不是那麼好惹的?
“保羅金。”
“沉吟”了半晌,康熙不好意思繼續裝傻,嘴角扯出微笑,居高臨下看著越衆而出,跪在大殿之上的保羅金。
“蘇禧此生想和誰共結連理,朕決計不會干涉。既然不干涉,那朕就答應不了你國公爵的請求。朕說的這些,你可明白?”
保羅金磕了個頭。
“外臣明白。既然尊貴的大清皇帝陛下不會干涉蘇禧小姐的嫁娶之事,是否就表示,我國公爵亞歷山大費雷留先生,可以自由追求蘇禧小姐?”
康熙恍然大悟。
沒想到,是在這兒等著他呢。
超出意料啊。不留神,竟踩上這麼個陷阱。看得出來,那保羅金和亞歷山大費雷留必是早對自己會給出拒絕答案有所估計,之所以還會提出請求,想來不過是衝著現在這問題提出之後,他極有可能給出的肯定答案去的。
康熙看向蘇禧。
“蘇禧,朕且問你,這個請求,你接受嗎?”
就算不具備康熙那種天才般的反應力,這會工夫,蘇禧也大概猜到亞歷山大那幫傢伙在搞什麼鬼了。在穿越前被算計走獎學金的事讓她不爽得很,穿越之後所遇基本上都是好人,以至蘇禧覺著古代人比現代人好多了,沒想到會遇到此番算計。
尼瑪——
老虎不發威,你當哥們真是hello?kitty啊?!
“好啊。”
蘇禧笑瞇瞇的說道。
“奴才不知感到有多榮幸,此生竟能得英國公爵先生的青睞。”
——壓力山大費雷留,不管你是對哥們一見鍾情,還是隻不過被哥們演奏所折服,不管是基於何種理由才讓你提出求親,總之,反正從現在開始,你留在大清的時間不到半個月,這這小半個月裡,你就好好準備著被哥們整吧。到時候你可別怪我,誰讓你給我添了這堵的。
阿哥席上,老九和老十面面相覷,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是驚訝無比的神情。老八看著十四,低聲說道:
“蘇禧跟你兩情相悅,怎會辜負於你?不必多想。”
十四怔怔看著那個站在大殿之中,似乎渾身散發出奪目光芒的女子,抿了抿嘴,沒有接話。
她這是想做什麼?竟會選擇接受這種請求!
是,他知道,蘇禧喜歡美人。各式各樣,不管男女。但是,現在是繼續這種“習慣”的時候嗎?究竟她知不知道自己剛纔答應了什麼?那是在對全天下人說,她蘇禧,對那個公爵,並非是沒有好感的,只能也是喜歡著的,所以方纔能毫無顧忌的在這大殿之上,給出肯定回答。
那個傢伙,到底把他置於何處?
康熙難得沒有維持形象,而是張大嘴巴,瞪著蘇禧,就像是在看那天方夜譚的主角。
“你……好!”
康熙本來是想問蘇禧是真的嗎,話到嘴邊,不想繼續了。蘇禧是個鬼靈精怪的丫頭,基本上只有別人吃她的虧,沒有她吃別人的虧的。看小丫頭那神色,估計心裡早就想好了法子來捉弄亞歷山大他們了。
他可沒必要擔心太多。
“朕說過,朕不會再管你。所以,蘇禧,你想怎麼做,直接做就是,朕都會允你。另外,剛纔朕提出的允諾沒有時限,什麼時候你想好要什麼了,隨時跟朕說便成了。記得了嗎?”
話都到這份上了,蘇禧若是還不明白,那他也無話可說。蘇禧喜歡老十四,他很早之前就看出來了,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撮合兩個孩子。現在,剛好最佳時機,只需要蘇禧能好好把握就成,莫要辜負他與老祖宗這番心意便好。
總算能夠離開大殿。
好歹喘了一口氣的蘇禧站在跟十四約好宮宴結束之後見面之地,靜候著十四到來。
自從兩人在回京路上,商定好要想辦法得到康熙準許他們的親事之後,這麼些日子來,就沒在正式場合之外的地方見過彼此。說不想念決計不可能。
她想念十四。想靠近十四,感受十四的溫度,記住十四纔有的味道。
十四那張令她牽腸掛肚的臉,她只在夢裡常常見過,現實中,也就剛纔稍微瞥了一兩眼,多不解渴。
等了半晌,不知怎的,後背的蘇麻疼痛之感漸漸清晰。實在無法忍耐,看了看空空的四周,蘇禧乾脆將手伸到裡衣,摸了摸後背上那些感覺到痛的地方。
不由愣住。
手指所接觸到的是溼滑的感覺,後背上不知何時佈滿了令人不安的東西,那些東西浸溼了裡衣,如果不是還在初春,穿著不薄,或許現在已經透溼了最外層,被其他人瞧見了。
蘇禧將沾滿那些東西的手放在眼下,看著。覺著有點眼花般的錯覺。
在那手上,是一片鮮紅。明亮月色將那些鮮紅映襯得刺眼無比。
怎麼可能是血?
帶著許多疑問的十四看著空寂的花園,怔忪的在那裡站立了很長時間。
他以爲會在這裡看見蘇禧的。想到那時,從蘇禧口中得到紓解憂慮的答案,他就能緩解那份焦躁擔憂,那種,害怕自己最寶貴的東西被他人在不知不覺間奪走的恐懼和不安。
卻沒想到,蘇禧沒有過來。
是被什麼事耽擱了?還是在這等他之時,被其他人和事打擾到,而不得不離開?
從蘇禧離開大殿,至他來到這裡,大概兩柱香的時間,是什麼樣的緊急事情,讓蘇禧連兩柱香都不能等。
十四心裡本來的種種煩悶很快被滿腹擔心取代了。他想了想,轉過身對跟來的方得說:
“立刻去打聽,蘇禧是否安好?”
方得躊躇了半晌,最終還是將話都說了出來。
“爺,奴才有件事,想跟您先說一說。若是您聽完了,還覺著得打聽什麼,奴才立刻去辦。”
十四不是沒注意到幫自己給蘇禧帶話的方得長時間的欲言又止,不過,剛纔那些場合不好細問,現在,方得似乎打算自己先說了。
“什麼事?”
否則,方得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
方得臉色鐵青,咬牙切齒的說:
“爺,這件事,跟蘇禧姑娘和那個什麼公爵有關……”
作者有話要說:寫出來以後,我馬上發現,女主就是在作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