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不必如此。”見亞瑟失落的神情，博伊學士嚴肅道，“五十名學士足可應付此刻的局面，您已經做的很好，千萬不能過於冒進。有了伊魯大賢士與五十名學士在，相信用不了幾年，便能在領地內培養出一批不錯的人才來，他們會滿足你的改革計劃。”

博伊學士的話，帶著教導和安慰。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博伊學士對亞瑟的看法已大爲改變，至少已不在完全將他視做一個孩子對待，雖然嘮叨的教導依舊，但言語中已透露出對自己這位學生的尊敬。

對上河鎮改革的好壞，博伊學士覺得還需要時間才能知曉結果，因爲這些情況，並沒有可供借鑑的歷史經驗，但城堡西面，那一大片綠油油的麥田，已經讓所有人看到了豐收的答案。

只憑這一點，村民們對自己這位學生的愛戴，就已經遠遠超越了歷代凌風堡伯爵。

他不止是簡單的解放他們、分出了土地，而且讓這些人能填飽肚子。

除了麥田，博伊學士還知道北方的利刃峽谷正在修築新的防禦工事，雖然沒有親自前往觀看，但他卻知道，光是被送去勞動的奴隸，和趁著農閒被徵召去的村民，就有數百人。

在上河領，沒有什麼成就，比一個安全且能讓人填飽肚子的冬天，讓人更加覺得領主的英明。

“博伊師傅，你是在安慰我嗎？我可沒那麼脆弱。”亞瑟笑問道，“還是說你是在提醒我不要怠慢了伊魯學士他們？”

亞瑟故意扯開了話題。他的失落，可不是因爲不能得到學城更多的支持，而是遺憾自己情報局的野望要大打折扣。

如博伊學士所言，五十名學士，已經足以應對上河鎮現在的局面。

看著亞瑟輕鬆的笑意，博伊學士放下心來：“有這樣隆重的宴會，學士們一定會被你的熱情款待而感動，也定能感受到你的友善和真誠。在上河領，沒有人比你更期待他們到來。”

亞瑟對學士的看重，他毫不懷疑，也絲毫不擔心伊魯學士等人被怠慢。

不說此刻城堡內正在殺牛宰羊，準備美酒面包的僕人，但那十名被亞瑟派遣去上河鎮，負責迎接護衛學士們來到城堡的騎士，就足以看出亞瑟對學士們到來的歡迎和重視。

被如此對待，學士們只會感到榮幸，甚至受寵若驚。

“那可不一定！”亞瑟嬉笑道，“至少古斯塔夫那傢伙就比我更期待，他可是日夜思念著學士們到來，爲此人都消瘦了不少。”

……

上河鎮通往凌風堡的道路上。

五十名休整一番的學士，坐在駛向城堡的馬車上，馬車不急不慢，學士們東張西望，指著道路兩旁的景物交頭接耳。

衆人都神情興奮，興致高昂，全然不見旅途勞頓的疲憊。

“鎮長先生，”馬車上，伊魯學士指著西面油綠如浪的麥田向古斯塔夫詢問道，“那些，應該都是農莊的麥田吧。”

“是的，那些都是麥田！”拽著繮繩，古斯塔夫白胖的臉上漏出一絲得意的笑容，故意賣關子的說道，“不過那些麥子可不屬於農莊。”

“不屬於農莊，難道伯爵大人將土地租給了商人？”坐在伊魯學士身後愛德蒙立馬出聲問道。

在王國內，有許多富商會租用貴族領主的土地，然後僱傭平民種植糧食或放牧。

但，怎麼會有商人來上河領租種土地呢？這裡不是每年都會面臨魔獸的威脅嗎？那些商人，可是出了名的機靈和會算計。

“商人可沒這蠢！上河領能讓他們掏出金幣的只有鐵礦和馬匹。”古斯塔夫臉上帶著不屑。“再說，憑他們也種不出這麼美麗的麥田。”

三人臉上的疑惑和好奇，讓古斯塔夫十分滿意，自得的接著說道：“這些麥子不屬於農莊，那是因爲根本就沒有農莊。亞瑟大人不止取消了農莊，而且還解放了所有農奴。你們看見的這些麥田，都是村民們自己種植的。”

“自己種植！”肯特學士的語氣帶著一絲驚訝，愛德蒙也扭頭再次看著遠處的麥田。

沒了農莊的管理和約束，農奴憑什麼種出這樣的麥田？這可不是簡單的分分土地，給他們自由就能做到的。

這上河鎮，還真是有些不同，愛德蒙和肯特兩人想到。

伊魯學士自然不會表現的如自己的弟子們般驚奇，他皺著眉，看著道路兩旁用白灰畫出的路沿思索著。

臉上的皺紋和花白的鬍子，雖昭示著他身體老邁的事實，但也揭示著他比這羣孩子更加豐富的人生閱歷，而深厚的學識，也讓他在面對問題時，能比年輕人看得更加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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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河領的確發生了改變。從踏入上河鎮開始，他便察覺到了這座位於王國最北邊城鎮的不同。

這裡雖然遠沒有王國內大城鎮的繁榮，但也絕非是他想象的邊緣小鎮般的蕭瑟落魄，也沒有一般城鎮的寧靜和平淡。

城鎮中，所有的人似乎都有事可做，他剛進入城鎮時，便看見一大羣平民向東邊而去，據說是去領主大人開辦的工廠。

工廠？這是什麼？作坊嗎？

除了不太理解的工廠，進入城鎮後，他還看見了自由行走在街上奴隸，其中一名奴隸還身穿柔軟的皮甲上衣，領著一羣人對著街道兩旁的房屋比劃討論，似乎是在規劃城鎮建設。

上河鎮，的確一副即將大興土木，蓄勢待發的模樣。

城鎮四周，有許多已被平整好的土地，還有更多正在平整土地的，驅趕著牛馬，運送石料木料的平民和奴隸。

雖然不過半日，但伊魯學士已經在這兒見著了不少有別於他處的狀況，或者是他意料之外的狀況。

上河鎮，就像一堆被引燃了的木柴，柴堆雖然潮溼，但卻給人一種將要騰起熊熊烈焰的感受。

是誰點燃了這堆木柴？

博伊的信件，讓學城充分預估了這裡的狀況，雖然因爲有別的考慮，但如果不是因爲足夠重視，他們是不會派遣五十人到此，他也不會親自帶隊而來。

但他們依舊低估了這裡的狀況。

這裡不止是出現了紙張和活字印刷術這樣重大的發明，凌風堡的伯爵也絕不是簡單的推崇和想要推行教育！

在這位鎮長的引領下，他再次見到了那名奴隸，對方名叫托裡奧·圖斯，只是他並非奴隸，而是受封於亞瑟·圖斯特拉的榮譽騎士！他的貴族姓氏，也是根據圖斯特拉家族而取。

在兩人的帶領下，他見到了爲學士們修建好的明亮住所，和正在建造的寬大學校。

從兩人口中，他還得知了鐵礦局、工程局和等待他們主持的教育局。除此之外，他還得知了亞瑟·圖斯特拉有意解放奴隸的情況。

現在，他又得知了對方已經廢除了農莊，解放了所有治下農奴。

毫無疑問，點燃上河鎮這堆潮溼柴堆的，是那位即將見面的凌風堡伯爵——一位年輕、膽大，甚至可能是不計後果的伯爵。

上河鎮的狀況不是在改變，而是在破壞和重建！

收回思緒，伊魯學士擡眼看著隊伍前方靜默無聲的騎士；看著在陽光下，迎風舞動，緊握在騎士手中的圖斯特拉家族旗幟；看著遠處灰色宏偉的凌風堡，和天邊的通古斯山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