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後,派去廚房的韓媽媽回來了,她說道:“王婆子說她也是按章辦事,讓小姐不用管那麼多,如果是覺得口味不好,倒是可以和她提提,她再改進改進。”
“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倨傲麼?”姜婉聽著有些生疑,王婆子的這態度,倒不像是被人捉了短。
韓媽媽點了點頭,猜道:“她說是有人特意交代的,難不成是太太?四小姐您確實也是長得羸弱了些,就是比您小一歲的五小姐也快高出您半個頭了。”
秦氏授意的?
這也不是不可能,如果她真的一門心思想把自己當成貢品一樣的送進太子府,自己現在這副單薄的買相確實不好看。
想到這,姜婉決定將王婆子這事丟開不管了,反正每日吃的又不是自己的錢,她們要折騰,自己就奉陪到底。
但一想到這,她又愁了起來。
雖然之前她成功的破壞了一次大姐的計謀,但她知道以姜妧不達目的不罷手的脾性,絕對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如果要真正的“解救”自己,那就只能將自己迅速地嫁出去!
可這對於她一個待字閨中的女子而言,談何容易?
姜婉坐在那長吁短嘆了一把,這一世,她都不會遇到比蕭睿暄更好的男子了吧。
如果心中認定了一個人,那麼其他人就變成了將就。
而她,願意接受這樣的將就嗎?
姜婉在心裡問著自己,而她沒有答案。
祭竈王、貼新符、掃揚塵……轉眼間就到了大年三十。
三老爺姜傳忠將祖先的影像都拿了出來供了,然後擺上了祭祀用的器物。到了晚上用過了年夜飯,姜傳忠帶著盛哥兒,還有姜氏、趙素娘祭祖,而姜婉和姜姝卻因爲是女孩子,沒有資格參加。
等到他們將這些都弄完,心情很好的姜傳忠則帶著盛哥兒在院子裡放煙火,看著那五顏六色絢麗奪目的煙花,才六七歲的盛哥兒穿著一身簇新的衣裳在那樂得是又唱又跳。
姜婉站在正屋的廊檐下,發現穿著一身淡荷色妝花褙子的趙素娘此刻正立在西廂房前,一臉恬靜的看著姜傳忠和盛哥兒,臉上盈盈的帶著笑,就彷彿是一位妻子在守望著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姜婉突然意識到趙素娘在這個家裡的存在感真是非常的低,除了去秦氏那裡立規矩外,平常的時間幾乎都是鎖在自己的西廂房裡不出來,整天都是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
可即便是這樣,秦氏對她還是特別的不順眼,只是面對謹小慎微的她卻又找不出錯。
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姜婉眼波流轉,一轉身就撩了夾板門簾進了君雅堂的正屋。
今晚是年三十,按規矩得一家人坐在一起包餃子守歲,姜婉雖然很不耐煩參加這樣的“集體”活動,卻又沒膽量做那個特立獨行的人。
只是她剛一撩簾子進去,就聽見秦氏身邊的杜媽媽正立在裡屋和秦氏說著什麼。
姜婉知情識趣的留在了外間,看著牡丹和芍藥在那準備著包餃子用的餃子皮。
拌好的餡料和發好的麪糰是廚房裡一早就準備好了的,而此時她們只是將麪糰切塊,然後用搟麪杖搟成薄薄的麪皮。
姜婉坐在那,心思卻飛到了秦氏那,她豎起耳朵聽到秦氏和那杜媽媽道:“這正月十五正好是貓耳衚衕李老夫人的生辰,二伯又是當朝的閣老,那一天定會有很多人上門去祝賀。之前我們是住在鎮江,沒辦法參加,現在我們舉家搬了過來,正好藉著老夫人的生辰,多去和那些後宅婦人走動走動……”
住在貓耳衚衕的二伯父姜傳孝是當朝的閣老、文淵閣大學士,在姜婉的印象中,她這個伯父很是剛直不阿,上一世,做了太后的姜妧原本是打算對他委以重任,可二伯父卻以身體弊病爲由,辭官回鄉了。
而這個李老夫人就是二伯父的生母,算起來,現在已是近七十的高齡。
可恨的是,自己上一世進太子府的時間太早,幾乎都沒有什麼機會和家裡的這些親戚打過交道。
“……到時候將姝姐兒也帶過去,”秦氏的聲音繼續說道,“藉著這個場子,讓她多認得幾個人……”
聽到這,姜婉的心中一凜,聽秦氏這話的意思,是不打算帶自己去了?
姜婉一個人坐在那,暗暗的絞著手中的帕子,秦氏這是根本沒打算把自己往京城裡的社交圈裡帶呀!
難道就這麼坐以待斃不成?
因爲有了這層認識,姜婉的心情就不太好,連帶著整個人都有點懨懨,包餃子也就包得有氣無力的。
而秦氏又最看不得跟前的人沒精神。
她出言質問道:“婉姐兒,你今晚是怎麼了?”
姜婉當然不能說是因爲知道她沒打算帶自己去二伯家而心情不好,只能胡亂諏了個藉口,說是可能著了涼,有點頭疼。
“既是頭疼,就早點去歇著吧。”放完煙花,此刻正在裡屋和盛哥兒逗著玩的大老爺姜傳忠走了出來,“這大過年的,真要是病倒了也不好辦,特別是初三那日你還得跟著我們去二伯家拜年……”
姜婉聽得眉角一跳,聽三老爺這意思還是要帶自己去?
秦氏卻湊了上來,看著姜傳忠唸了一聲:“老爺……”
而姜傳忠卻是一臉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孩子都不舒服了,你還拘著她幹什麼?萬一有個好歹,你負責?”
在這個時代,傷風感冒若是沒有處理得好,可是會出人命的。
秦氏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得放了姜婉回去。
一回清心閣,姜婉就把身邊的丁香、茉莉和韓媽媽放了假。
“今晚怎麼說也是過年,你們就早點休息吧。”已經洗漱過的姜婉換上了一件半新不舊的夾棉長袍和她們三人說道,“我這邊反正就要歇下了,有事我再叫你們。”
丁香和茉莉自是很高興的去了,韓媽媽卻還有點擔心。
“好了好了,韓媽媽。”姜婉一臉嗔怪的推著韓媽媽出去,“我又不是兩三歲的小孩子,我知道照顧我自己的。”
待她將韓媽媽送走,端著那盞八角宮燈剛一回到內室,就感覺到了一股透骨的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