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宮中傳出消息,封崔良娣所生的女兒爲柔嘉郡主,並定於六月十五在西山行宮接受百官及命婦的朝賀。
接到這一消息,姜妧當場就氣得砸了一套舊窯五彩金泥的茶盅。
一時間,幽蘭殿正殿內外瞬間鴉雀無聲。
虧得她之前還無比慶幸崔瑩瑩只誕下了一名女嬰,可這女嬰落地才三天,皇上竟然就賜了封號。
姜妧不免心有不甘,當年她的榮兒賜封簡郡王還等了一百天呢!
這真是應了那句朝中有人好做官。
不用想,這肯定是她宮裡的那位姑媽崔貴妃在吹風鼓勁。
聞言趕來的秦嬤嬤看到滿屋的瓷片碎屑,對著立在屋內呆若木雞的人使了個眼色,笑道:“沒事,娘娘不過失手打破一個杯子,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把這些拾掇了出去再泡杯新茶來?”
聽了秦嬤嬤這話,屋裡那幾個本站得大氣也不敢出的宮女們趕緊掏出了帕子,趕緊蹲下身子來撿拾著地上的碎瓷片,也有宮女悄無聲息的掀了簾子用粉彩瓷盅沏了杯新茶端過來。
秦嬤嬤悉心的接了茶,並且打了個手勢,示意所有人都可以出去了。
一羣宮女們就如蒙大赦的魚貫而出,全部退出了正殿。
“娘娘。”秦嬤嬤小心翼翼的端著那個粉彩瓷盅放在了姜妧的身邊的小幾上,笑容滿面的說道,“什麼事值得娘娘如此打動肝火?”
姜妧一見是秦嬤嬤,內心的火氣又化去了一些。
她滿心委屈的和秦嬤嬤道:“這崔家也真是太欺人了!一個女娃兒生下來才三天,居然也敢跟皇上要誥封,也不怕折……”
秦嬤嬤一聽,嚇得趕緊捂住了姜妧的嘴,驚道:“娘娘!小心隔牆有耳!”
秦嬤嬤的一句話,瞬間將姜妧驚醒。
她也暗自慶幸:這“折壽”的壽字還沒來得急說出口。
不然這話從她這幽蘭殿傳到了崔瑩瑩的耳朵裡,再吵鬧到太子殿下那,總是不美的。
“哎,我的脾氣是越來越壞了。”姜妧低低的嘆了一口氣。
“娘娘這是關己則亂啊!”秦嬤嬤細細的開導著她,“娘娘只看到了崔良娣娘娘的女兒不足三日便封了郡主,可您卻忘了,這女兒就是女兒,哪怕封一百個郡主,那也比不上咱們的郡王爺尊貴。”
“您現在這樣的自亂了陣腳,要是讓嬌蘭殿的那位知道了,還不知道要怎麼個樂法呢,”秦嬤嬤繼續溫言軟語的勸著,“您啊,就應該拿出個歡歡喜喜的姿態來,這樣太子爺看著也舒心啊。”
姜妧想了想,覺得秦嬤嬤說得很有道理,便讓她將那年簡郡王做百日宴時的禮單拿了出來,發現當時崔瑩瑩不過是送了一個“長命百歲”的八寶瓔珞項圈。她遂添了一些,讓秦嬤嬤去庫房裡尋了一個“富貴榮華”的金鑲玉長命鎖,和一對適合孩子戴的金鈴小鐲當賀禮。
姜婉這邊接到消息也是滿心的頭大。
“六月十五在西山行宮接受朝賀?”她有點不敢置信的看著前來報信的小廝。
“嗯,世子爺就是這麼跟我說的,”那小廝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穿著晉王府裡統一發放的粗布短褐,渾身透著股機靈勁,“世子爺還交代,他去準備賀禮,讓夫人您不必操心了,只需準備好行李,兩日後就出發。”
西山行宮並不遠,策馬的話兩個時辰可達,可若是座馬車,怎麼也得花上三四個時辰。
如果十五日在西山行宮朝賀,那她們還真的提前一日出發,並且在西山住上一晚。
只是她和蕭睿暄剛剛新婚,這新婚後的第一個月新房不得離人,不然兆頭就不好。
姜婉一想到這,就覺得心中有了個疙瘩,滿心的不舒服。
直到了傍晚蕭睿暄回屋時,姜婉還是一臉的彆彆扭扭不開心。
“你這是怎麼了?”去耳房洗漱了一番換了件灰白色團花輕羅直裰的蕭睿暄神清氣爽的走了出來,他從背後輕輕的摟住了姜婉道,“聽丁香她們說,你悶悶不樂一下午了。”
姜婉在心裡怨了一聲丁香真是多嘴,然後將自己的擔心跟蕭睿暄說了。
蕭睿暄一聽,便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將懷裡的人換了個邊,用頭抵住姜婉的額頭道:“你還信這個?”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姜婉一臉正色的擡頭,對上了蕭睿暄那雙如墨玉般幽深的眼睛。
莫名的,蕭睿暄便覺得有股暖流自頭頂流經了他的四肢百骸,而心裡也泛起了一絲甜。
“沒關係的,只要我們兩人在一起,哪裡不能是新房?”他在姜婉的耳邊噴著熱氣的說道,“你若不放心,那我們把這新房也一起搬過去好了。”
把新房一起搬過去?
姜婉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蕭睿暄。
“每個公侯之家在西山都是有別院的,而我們晉王府的別院剛好離西山的行宮不遠。”蕭睿暄看著姜婉認真的小臉,不免笑道,“你若是覺得兆頭不好,我大可叫人拆了這拔步牀一起帶到西山去……”
還要拆牀?
姜婉一想,這兆頭豈不是更加不好了?
“不行不行!”姜婉想了想,整個頭就搖得像是個撥浪鼓,“這新房裡的東西一樣都不能動!不吉利!不吉利!”
“那……我們在西山再佈置一間和這一樣的新房好了!”蕭睿暄想了想道,“然後這邊的話,也讓她們點上紅燭,在屋裡守著,就算不得空房了吧。”
姜婉將信將疑的看著蕭睿暄,在心中暗道還能這樣麼?
蕭睿暄看著姜婉認真的小表情,低頭親暱的親了親她,笑道:“心意到了就行了,老天爺看到我們這麼恩愛,肯定會不忍心拆散我們的,所以你就把心放回你的肚子裡……”
可是蕭睿暄的話還沒來得急說完,就感覺有一隻微涼的素手捂住了自己的脣。
低頭一看,便對上了姜婉那雙帶著些許驚恐的眼睛。
“怎麼了?”蕭睿暄握住了姜婉的手,不解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