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在角落裡，兩個女人的對話聽得真真切切。

然而，她們彼此的對話，聽得出來，在我一個知道內情的人看來都是真假參半，彼此設防。

小曼明明對蘭姑的歷史一清二楚，對蘭姑和我的故事也瞭如指掌，卻對萱的爆料假裝很驚訝，這不能不讓人起疑。

萱明明知道我不好對付，卻在小曼面前完全忽視我的存在，輕敵的樣子也讓人出乎意料。

我自知愚鈍遲緩，但也不是她們嘴裡的傻子。

商場如戰場，每個人的態度和行動都很重要。

然而已經決定合作的雙方，仍然帶著面具交往，彼此猜疑，合作的前景堪憂。

看來萱的野心不侷限於奪回廣投大廈的管理權，而小曼也就更不甘心在整個局中當一個配角了。

蘭姑呢？

這個女人城府極深，我根本捉摸不透她。

小曼和萱雖然暗中結盟，而且都對她的情況很瞭解，勝算能有幾何？

她和京官的暗中較量，最終結局誰又能猜得到呢？

不經意間，隨著雨的停止，太陽從雲朵後面露出半邊，明晃晃的陽光再次照亮了街道。

窗外的馬路上，行人再次熙熙攘攘起來，而萱和小曼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咖啡館，消失在人流之中了。

我站起身，也準備離開。

這時候，電話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小偉打來的。

我想了想，如今是談判的關鍵時期，上策還是迴避一下這個狡猾的傢伙。

於是把手機調爲振動，扔到手包裡，任它響個不停。

雨後的街道，空氣清新。

走在路上，心情也好了很多。

雖然一身輕鬆，剛剛無意中聽到的萱和小曼對自己背後的評價，不管真的假的，還是有點影響情緒。

我一直很在乎別人對我的看法，這在一定程度上一度影響我對事物的準確判斷。

其實所有的人都是如此，十分在意外界對自己行爲細節的效果反饋，只不過每個人各自反應不同，有些人隱藏的比較深而已。

現實中，每個人都帶著一副面具，平日裡，躲在面具後面生活，從不輕易的對人流露真誠和坦誠。

也正因所有人都帶著一副面具，人們往往大多數時間裡活在在僞善和欺騙之中，因此嚐盡世間百味，爲生活所累。

我拒接小偉的電話，也想著自己的處境。

選擇了與蘭姑集團合作，如今隨著事態的發展，情形也變得複雜起來，到底是自己與所謂的集團合作，還是爲蘭姑個人效力？

蘭姑很聰明，讓我在萬般無奈之下選擇妥協。

看情形，集團公司的核心人物早已經各自爲政，勾心鬥角，對我而言，到最後，究竟如何站隊，也不得不做出明確的選擇。

......

我又何嘗不是一個生活在面具之後的人呢？

我又何嘗不是一個僞善多變的商人呢？

我又何嘗不是一個應該被人鄙視的俗人呢？

心念之間，不知不覺已經回到了賓館。

集團秘書在樓下的大廳正焦急的走來走去，一看到我，立刻迎了上來。

看來她等我很久了。

“大國經理，您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我都快急死了！”

她語速很快，粉面漲紅。

我想起了扔在手提包裡設置靜音的手機。

下意識的掏出電話，看了一眼。

秘書說的沒錯。

短短的十分鐘裡，未接電話單裡除了小偉，還有一串她的呼入記錄。

“怎麼了？”，我淡淡的問道。

“哥倆好集團妥協了！”

“不知道他們的董事長小偉給你打過電話了沒有，他們同意我們用土地收購哥倆好產業的商業計劃，集團通知我，讓我找你代表集團和哥倆好集團籤協議呢！”

她的臉上神采奕奕，很顯然，秘書認爲這是一個天大的喜訊。

“噢！”，我點了點頭。

心裡不由的有些吃驚，看來自己誤會了小偉給我打電話的本意。

他的電話，原來是通知哥倆好集團認輸的重要信息！

“收購如此輕而易舉？！”

小偉認慫了？

如此說來，縣城商業新秀之星就此隕落了？

如果事實如此。

可以想象小偉此刻的狀態和心情。

十幾年的打拼，所有的財富，到最後被人一句話就變成了兩塊荒地！

這是何等的無奈與悲哀。

我甚至有點同情小偉了，儘管當年他曾絲毫不念兒時交情，無情的打壓過我。

不管怎樣，在商場上，他也算一個優秀的商人！

然而，整個事件暴露出來的一些細節，又讓我有點莫名其妙。

收購如此重要的商業行爲，到最後，還是我一個集團外人全權負責？

如果是集團重要人物爲了躲避追查，找我一個替罪羊，倒黴蛋衝到前面。

那麼，事情已經成功了。

這麼重要的簽約和後續一系列商業操作，也一併全權委託給我，集團領導甚至連一個面都不露，這個事，聽起來、看上去，怎麼說，都很蹊蹺。

秘書一直跟在我的屁股後，臉上的表情被喜悅所籠罩，她看上去一直興高采烈，完全沒有注意我陰沉的臉色，和沉思的狀態。

“經理，您看，這簽約儀式定在什麼時間？”，她一臉諂媚的問我。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一會兒告訴你！”，我回過頭，對她冷冷的說道。

秘書似乎此時才注意到我臉色及慍怒嚴肅的表情。

她有些詫異的看了我一眼，恭恭敬敬的停下緊跟的步伐，站在那裡，似乎被人施了定身咒語一般。

我沒有再理會她的錯愕，徑直走向電梯。

剛剛走到房間門口，我正準備開門，房間對門萱的房間門打開了。

“唉吆，大國老闆回來了！”，女人一臉笑意的和我打招呼。

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噢，是啊，剛剛出去走了走！”，我扭頭轉身，衝她禮節性的笑了笑。

心裡暗自罵道。

“孃的，老子不光出去走了走，還看到你和小曼混在一起，聽到你們之間的密談，知道你丫的暗地裡罵我呢！”

萱衝我呲了一下牙，笑的很難看。

“秘書應該通知你了吧？收購成功了！恭喜你這個集團總經理呀！”

她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讓她看上去面目可憎。

我懶得再搭理她。

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應該恭喜你纔對，恭喜你馬上要接管哥倆好大廈了！”

說罷，打開房門，走進自己的房間。

房間裡的光線很暗，窗簾緊閉。

靠窗的椅子上，映出一個女人的身影。

我有些意外。

剛要出聲發問。

女人站起身，衝我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屋內暗淡的光線，映出站起女子婀娜熟悉的身影。

“你什麼時候來的？”，我輕輕的問道。

“剛到沒有半個時辰。”，蘭姑同樣輕聲回答。

“事情辦妥了！”，她接著說道，語調中，透著一絲興奮。

這個不難理解，幾個億的財富馬上到手了，換誰，只有是一個有慾望的人，都會手舞足蹈，蘭姑的表現，顯示出她是一個極其冷靜的人。

“是啊，恭喜你！”，我冷冷的說道。

“你---你難道不替我高興嗎？”，女人的直覺很敏感，她似乎意識到了我的冷淡，和刻意保持的距離。

“替你高興，真的，真心祝福！”，我這次的語氣，緩和了很多。

“容易得來的東西，往往很難守住，我希望你能在後面守住得來的東西，讓它真正成爲永恆的財富！”

說罷，我走向房屋角落的衣櫃，準備收拾自己的行李。

“你---你要走了嗎？”，蘭姑在身後顫聲問道。

”是的，集團交代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我要準備回北京，回家了。”，我沒有回頭，彎下腰收斂自己的行李。

一陣熟悉的體香，由遠及近。

我身體有些僵硬，蘭姑從背後抱住我，一個溫軟熟悉的懷抱，讓我逐漸失去防衛能力。

“別走了，和我一起守住這份基業吧？”，她低低的聲音，充滿誘惑。

相守的邀約讓我清醒過來。

一剎那，林雪兒和兒子的身影衝進我的腦海。

我掙脫蘭姑的懷抱，柔聲說道：“你知道，我不能，我已經是有家室的人了！況且，我愛他們，勝過這世間的一切！”

雖然沒轉身，我聽到了女人一聲深深的嘆息，還是讓我體會到了其中的失望之情。

“我這次來，還有一個重要信息要帶給你，就是你認識的那個老傢伙，他前天被紀委帶走調查了！”

這倒是一個令人十分意外的消息。

我不禁轉過身，看了一眼蘭姑。

黑暗中，她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同樣盯著我。

“他被抓了，會對這次收購有影響吧？”，雖然事情和我關聯不大，我還是有些莫名的擔心。

“沒影響，事情已經搞定了，而且，此次收購，他雖然有些幫助，但不是決定因素！”，蘭姑淡淡的笑了。

“我經營了這麼多年會所，該交的人都交到了，事情一旦啓動，後面的結果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這個你明白吧？”

我點了點頭，看來我沒有看錯她，蘭姑的確城府極深。

看來小偉認慫，不是對京官，而是屈服於一個女人背後的勢力了。

“沒影響最好了。”，看到她如此胸有成竹，我的擔憂完全成了多餘。

“你不想知道，他是怎麼被調查的嗎？”

我搖了搖頭，雖然暗地裡，我曾不止一次聽到這類流言蜚語的各種風聲，但畢竟都是道聽途說。

“是我舉報的。”

蘭姑接著淡淡的說道。

黑暗中，如此坦誠、冷靜的字眼聽起來，讓人心頭髮緊。

不知什麼時候，她早已重新退回到窗邊黑暗的角落裡，整個臉被暗淡的光線籠罩，如同披上了一層淡淡的黑紗，無法看清她的表情，不知是喜是悲，是哀還是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