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雨一直在下著,敲打著屋檐,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
美妙的聲音,彷彿在爲屋內兩個久別重逢,彼此貼近孤獨的心靈伴奏。
“好熟悉的味道。”,我舒適的躺在土牀上,感官被家鄉黑土地的氣味包圍,望著窗外的雨簾,身心俱醉。
“是不是有一種回家的感覺?”,蘭姑望著我,臉色紅潤,柔聲的問道。
“是啊。”,我側過身子,盯著她的雙眸。
“這個小屋是你設計的,剛剛建好的吧?”
蘭姑笑了笑。
“小屋早就在了,只是你這麼長時間來我的會所喝茶,都沒有用心去觀察,所以一直不知道它的存在罷了。”
“搭建小牀的土是我讓人從老家運來的。”
她輕輕的說道。
“我原來睡眠不好,自從把小屋做好,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躺在這裡,都能睡得很安心。”
“躺在小屋,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十幾年前,又回到了咱老家,又回到自己的香瓜地邊,一種重回鄉下,撿回青春的感覺。”
“是啊,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都老了。”
我有些感慨,聽著她對家鄉的懷念,看著她眼角淺淺的皺紋,一時間,突然感覺有些傷感。
一晃十幾年,這樣的別後重逢,讓人感覺如墜夢幻一般。
蘭姑偎依在我的懷裡,卻又是那麼的真實。
真實的讓我懷疑自己的感官。
她掙脫開我的懷抱,坐起身,披上一件睡衣,轉過頭衝我淡淡一笑。
“我們喝點紅酒,吃一點蛋糕吧?不管怎麼說,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呢,沒有慶祝儀式,蛋糕還是要吃的。”
看來女人嘴上說的不在乎我是否記得她生日的事,沒那麼簡單。
哪個人不希望自己所有重要的日子都被關注呢?
“只是可惜,我是一個對所有敏感日期都反應遲鈍的糊塗蟲,幸虧能被理解和寬恕!”
我心想。
連忙應一聲,爬起身,圍著毛毯,坐到小桌旁。
“好好,你說的對,過生日,蛋糕是肯定要吃的!”
同時端起紅酒杯,態度誠懇的向她祝福:“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你怎麼連個稱謂都沒有啊?!”
蘭姑嘟起了嘴,皺起娥眉,這次是真的有些生氣了。
她嗔怪的認真模樣,讓我腦袋一時短路。
我隨即意識到自己沒個稱謂的對話確實有些失禮。
但不知該如何稱呼她才恰當。
“我們不是情侶,太親密了不合適。
同樣,我們也不是夫妻,太隨便了也不妥當。”
我不是油嘴滑舌的男人,也不敢因一時的親密,就立刻唐突而輕浮的拉近和她的距離。
蘭姑冰雪聰明,立刻看出了我的尷尬和爲難。
“叫姑姑!”
她似乎在自我解嘲,說完眉開眼笑。
隨手拿起刀,切著蛋糕。
看著我窘迫的樣子。
不知又想起什麼,笑的花枝亂顫。
最後竟然笑的直不起腰來。
氣氛在她的笑聲中,一下子變得輕鬆起來,我趕緊順著她的意思,再起舉起酒杯。
“姑姑,生日快樂!”
多麼熟悉的場景!
蘭姑收住笑聲,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充滿柔情。
小屋裡的氣氛變得曖昧而溫馨。 wωw ¤t tkan ¤¢O
我們相視一笑,彷彿回到了十幾年前第一次議論“姑姑”這個稱謂的場景。
又回到了那個被雨夜包圍的、旱水河邊、風雨飄搖的小屋。
彼此心領神會,不禁相顧再次哈哈大笑起來。
.....
我們說說笑笑,酒喝得也很愉快,不一會兒的功夫,紅酒就很快見底;蛋糕本身不大,也基本上被消滅掉了。
毫無距離感對生活的感懷,讓我們很快回到親密無間的促膝暢談狀態。
兩個經歷風風雨雨的過來人,越聊越投機,也加倍珍惜難得的相聚。
紅酒加上蛋糕,與十幾年前第一次在旱水河邊偶然相遇,飢腸轆轆時候吃的香瓜和餅乾又有什麼區別呢?
......
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
夜更深了。
院子裡很安靜,似乎全世界就剩下了我和蘭姑兩個人。
蘭姑和我一樣,不善於喝酒。
我們兩個一瓶紅酒喝完後,不一會兒的功夫,她顯露出明顯的醉意。
“醉酒佳人桃紅面,不忘嫣語嬌態羞溫柔。”
她的一顰一笑,都別有韻味。
“我當年其實不應該輕易的放你走!”
蘭姑說的動情,酒後的話,說的也任性的有些孩子氣。
我想起了自己高考當年雨停後的清晨,自己和她在旱水河邊小屋的別離。
恍惚間,如同再次重回那遙遠的夢裡。
如果如她現在所說,我和她沒有分別,現在的我們的生活,又是怎樣的一番境地呢?
我們還會這樣繼續情緣,一起暢所欲言,把酒言歡嗎?
亦或是我們已經結婚成家,兒女遊戲於膝前,過著另外一種日子呢?
生活總是在不斷的變數之中,讓人體會不一樣的情懷和精彩。
然而,脫離遙遠的夢境,我還是走了,走出了過去,來到了現在。
如今,重新面對蘭姑,卻是時光荏苒,物是人非。
我不再是年少無知的青澀少年,她也不再是青春羞赧的鄉下女孩了。
十幾年,彈指一揮間。
我們錯過了彼此最好的年華。
如今的蘭姑,與我而言,如同謎一樣。
我對她而言,又是一種怎樣的印象呢?
我們雖然重聚,可是我們會有怎樣的未來呢?
我沒有勇氣再想下去了。
正如當年我沒有勇氣留下來一樣。
“時光過隙流如電,風霜兩鬢白如練”
我們錯過彼此的時間是那麼的漫長,又是如此的短暫。
“雨停了,你還走嗎?”,蘭姑望了望窗外。
“走?哦,對了,我.....我還是走吧?”
我從她的問話中醒過神來,有點失魂落魄。
我覺得自己現在還是走開的好,再留下去,天亮後,被會所員工看到我還留在這裡,就是真正無法緩解的尷尬了。
想到這些,我開始收拾起自己土牀邊胡亂丟棄的衣物。
“大國,你知道嗎?其實這麼多年來,在你沒來我會所之前,我一直都在關注著你。”
“可是,過去你有你的生活,我一直不想去打擾你,只是在祝福你,現在你又回到我身邊,我覺得上天是在給我另外一次機會。”
說著,她從背後再次緊緊的抱住我。
“我要抓住這次機會,我不許你走!”
蘭姑呢喃的語氣中有一種不容置否的篤定。
我感受到了她的柔情與真誠。
她緊緊的相擁,也成爲對我而言,無法掙脫的挽留。
窗外的雨,似乎很調皮,在我們彼此相擁的瞬間,再次淅淅瀝瀝的下起來了。
......
早起朝陽的光輝映入小屋。
我坐起身,看著窗外,一夜的雨洗掉了院裡的浮塵,一切物件都變得清亮很多。
蘭姑還在睡夢之中,她舒適的躺在土牀的一隅,曼妙的身材蓋著毛毯,漂亮的嘴角帶著一絲笑意。
我轉身望著她優美的睡姿,如初戀般的怦然心動。
一種從未有過的愛憐與柔情從心底升起。
“如果她願意,我們有幸能夠重新開始,從現在起,我們將再也不會分離!”
“我要保護她,守護她,愛惜她。”
我此時意識到,自己和蘭姑的情感又何止是志同道合、相談投機的老鄉而已呢?!
蘭姑對我的情感深沉厚重,昨晚酒後的對話依然震撼著我的內心。
原來,她一直默默的關注著我,卻不願意破壞我的生活,一心只希望我幸福。
一個男人有一個對自己如此用情的女人,一生何求?
如此彼此關注,彼此在乎,卻不願意破壞對方平靜的生活,一味的只希望對方幸福,纔是真正的大愛吧?
“山盟雖在,錦書難託”
不已佔有爲目的,雖然有相思之苦,卻只是祝福,希望相戀的對方過得好,說起來容易,現實中,又有幾個人能做到呢?
相較蘭姑對我的情感,我覺得自己以往的很多處理情感上的事情,的的確確做錯了,而且錯的離譜。
“我陰差陽錯般的暗戀丁玲,一心想得到她的傾慕,從而不惜走上極端,不遠千里去逼宮,結果自尋其辱。
愛一個人,如果不能得到對方的積極迴應,就及時轉換思想,不已佔有爲目的,由愛戀轉變爲遠觀欣賞,爲自己多留一點餘地,如此風格的愛戀,記憶中,留下來的都是對方的美好,又何嘗不是一種大度的灑脫呢?
我曾刻意迴避阿紅的追求,卻從來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對她說明,我對她的真實感受,對阿紅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傷害呢?”
........
一陣微風吹過,小屋裡充滿了泥土的芬芳。
我披上衣服,起身離開土牀。
“你醒了?”,蘭姑睜開一雙美目,溫柔的看著我。
“是,你接著睡吧,我要去公司去。”,我替她掖了掖毯子,柔聲說道。
她像小姑娘一樣,嬌羞而順從的閉上眼睛,翻過身,接著睡去了。
我輕輕的走出小屋。
屋外的陽光很明豔。
正如我此刻的心情一樣,清爽明亮。
也許今天,真的是新的開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