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大剛，我開始收拾宿舍，整理自己的東西，馬上要開始上課了，要做的事情還很多。

同宿舍的人也陸陸續續的返回來了。

只有大志和阿鵬還沒有回來，一個距離遠，在路上，一個距離近，不著急。

一天的光景，過得很快，日暮時分，我正在公共盥洗室洗衣服，同宿舍的人喊我接電話。

當時的聯絡方式還很落後，還沒有流行使用手機，而且，手機價格也非常昂貴，家庭條件稍好的同學，腰裡別個BP機，可以通過傳呼臺呼叫留言，宿舍裡有個公用的電話，規定由學生自己買卡，充值後纔可以使用。

我跑回宿舍，電話裡的聲音很陌生，問我是否是某某廣告公司的業務員。得到我肯定的答覆後，對方約我第二天上午見個面，洽談一下一宗廣告相關的生意。

放下電話後，我高興的扔下盥洗室洗了一半的衣服，滿手都是泡沫，也顧不上擦，急急忙忙的翻找已經被一堆複習課件淹沒的廣告公司的資料簡介。

這可是我辛苦跑了近一個月的第一單啊！臨近開學，跑了那麼久沒有一家迴應，我本來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的。看來失望之後的希望更讓人振奮。

我要好好的準備一下資料，由於電話裡對方沒有明確說清是什麼業務，所以，我必須把廣告公司所有的業務介紹熟悉一個遍。以免不能滿足客戶的需求。

第二天我早早的起牀，再次精心準備一番後，帶好資料按著約定抵達洽談地點。

洽談地點是一個展廳的工地。

等了半個小時，一輛嶄新的桑塔納轎車停在我的身旁，車上走下來一胖一瘦兩個人，聽語音，瘦子是昨天打電話的人，他指著身邊的胖子，介紹給我，說那是他們老闆。

胖子上下打量我半天，客氣的握了握我的手，“你是廣告公司的人？”

“是的”，我有點心虛。

“裝飾效果圖能做嗎？”，他問道。

這是我的一個工科大學生的強項，我很自信的回答他，“沒問題。”

“好的”，他對我肯定答覆比較滿意，“我一會兒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和你交代清後，以後的事，你和我的業務經理直接對接就可以了。”胖老闆指了指瘦子。

“我們帶你去現場看看，你可以提一些建議。”老闆對我說道。

這的確是一個大單，老闆帶著我和瘦業務經理走進營業大廳，大廳裡一羣工人正在熱火朝天的忙著裝修。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我這裡裝修好後，要做一個產品展廳，你們廣告公司的任務就是做展臺和背板，沒問題吧？”

任務量很大，但是不復雜，我一口應允。

“你和業務經理把尺寸量一量，做一個效果圖，附上你們的報價，我們再談一次，如果方案合理，價格合適，你就可以施工了。”老闆對我說。

老闆交代完，開車走了。

業務經理熱心的幫我量好尺寸，提了一些要求，讓我回去準備方案，也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單子是接了，後面能不能做，甚至做好，我還得加倍繼續努力。

於是，我急急忙忙的趕回學校，熬了一個通宵，按著現場量好的尺寸設計效果圖，做出材料計劃。

然後又跑到校外聯繫安裝公司報價。組好價格，與業務經理約見，提交方案和報價後，心情忐忑的回到校園等消息。

一連兩三天沒有任何迴應。

我幾乎又在放棄的絕望中，收到了業務經理的電話通知，方案通過了，價格再降2個點就可以組織施工了。

我是沒有任何資金的墊付的，材料採購款對我來說是個天文數字，萬般無奈之下，我放棄材料部分的利潤，和安裝公司的老闆協商，把材料也轉包了給他。

總算開工了，我的心情的激動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

開課還有一週的時間，胖老闆給我的工期是五天，冥冥之中好似上天安排，給我這份意外的收穫。我一定要把事情做好，而且要確保質量和工期，在我的一再要求下，安裝公司老闆和我每天都蹲在工地，現場解決隨時發生的問題。

馬上就要完工了，胖老闆醉醺醺的來檢查工作，看了我設計的效果圖和施工的現場，黑著臉沒說話。

“你們公司幹活的負責人在不在？”他問我。

看他的樣子，我有點緊張，把安裝公司的經理喊了過來。

胖老闆瞪了一眼安裝經理，罵道：“這個展板我花了2萬多元，你就給我做成這樣？”

“老闆，您看，我這裡還需要做哪些改進？”安裝老闆陪著笑臉，同時斜著眼睛看了我一下。

胖老闆太不地道了，他應該非常清楚廣告公司和安裝公司的關係，故意把底價泄露給了我的下家，我覺得有些難堪。沉默著沒搭茬。

“你用的這個材料不行啊，換了吧。”老闆仍舊很不高興。

“這材料和設計圖紙的色差太大了。”他的要求好像合情合理。

“老闆，這顏色沒有什麼問題啊。”我有些疑惑，設計圖是我做的，材料也是我親自選的，現場做的和圖紙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偏差啊。

“不行，我說換就得換。”老闆提高了聲音。

“老闆你看，這料都快下完了，如果換掉，就全廢了。”瘦業務經理在邊上，好像也有點看不下去了。

“不換可以，價格就得再降2個點。”老闆鑽到轎車裡，發動車子，扔下一句話走了。

原來如此，已經有了一點社會經驗的我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設計沒問題，材料沒問題，施工也沒問題，是老闆想在交工之前再砍我一刀的問題！他的目的就是殺價。你不是已經把材料用了嗎？我不讓你用，你不降價，損失何止2個點？

他和瘦子業務經理，多麼天衣無縫的配合！

正在我愣神的功夫，安裝公司經理把我拉到一邊，表情很激動。

“大國，你太不地道了吧？老闆那個展板出價2萬多，你纔給我那麼點錢，我不幹了。你找別人幹吧”，他做出馬上要撤場的樣子。

一聽說要停工，現場的工人立刻都停下來了。

我如墜冰窖，我一直以爲自己能夠把控一切了，這點小生意完全沒有問題，看來我太嫩了！

這是什麼情況？

這是上帝給我打開了一扇窗，然後要把我從窗子扔出去嗎？

我望著立刻停下來，要圍上來的工人，大腦電石火花般的旋轉，思考對策。

“大家先不要停，我和你們老闆商量一下，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結果。”我得先安撫工人。

我把安裝公司經理拉到一邊。

“哥們，事實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的心情我理解，你聽我給你解釋。”

我試圖安撫他。

“不行，不漲價，肯定不能幹了。”，他一臉悲憤之情，好像被我騙的很慘的樣子。

“你聽我給你解釋一下，這個價格構成情況，兄弟。”“老闆說的沒錯，展板是2萬，可是公司還得收管理費啊，我還找了設計公司，這個價格裡也包含設計費呢，況且，光一個展板價格高一點，可是其他的價格低啊，而且都是成本價。”我思如泉涌，滔滔不絕，猶如當年在黃樓邊的小樹林被鐵頭和光頭恐嚇後的情景再現。

安裝公司經理的臉色略有緩和。

“不行，你不漲價，我真的不做了。”他還是堅持。

“好吧，你不做就算了，你撤場吧，可是醜話說在前面，你東西沒做，我也不會付錢給你的。”，我被逼無奈，從胖老闆那裡學了一招。

“你不能這樣不講理吧？”安裝老闆有點急了。

“是你要撤，不是我不讓你做了。”我的思路越來越清楚，無奸不商，看來事實的確如此。

“我的材料怎麼辦？”他真急了。

“材料你拉走，我再去找合作伙伴。”我看了他一眼，話說的斬釘截鐵。

“別啊，兄弟，你看，這材料都裁好了，我別處用不了啊。”他有點服軟。“不然，你多少給漲點？”

“一分都漲不了，剛纔人家老闆還說了，你的材料有色差，你看看，還真的有一點。”我已經被砍了一刀了，第二刀說什麼也不能再捱了，不然真的沒有什麼利潤了。

安裝老闆見我語氣越來越生硬，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徹底軟了。

他走進展廳，對著工人吼：“看什麼看？還不抓緊幹活？”

....

不管胖老闆情願不情願，我還是從他的工程中小賺了一筆，讓我在後來的大學生活中，不再擔心自己的學費問題，從而有更多的精力學習，爲我進入社會奠定了堅實的理論基礎。

通過這個小生意，我的收穫確遠遠比賺的的利潤豐厚的多。

所有的社會事件都是有規律的，年輕的我們往往認爲一些規律是普世定律，但是現實是任何一件事情，都是孤立的，不同的處理方式就會有不同的結果，並非所有事情都是命中註定，所有的結果導向都是人爲的，決定於你的把控能力有多大而已。

有付出必然會有回報，但是回報的價值，未必與你的付出成正比。

開學時間臨近，大志、阿鵬也都回來了。

大志回校後，有很長一點時間處於亢奮狀態，理由很簡單，據說他的寒假過得非常有意義，這哥們去北京找表妹了，雖然什麼都沒有表達，但是跟表妹一起轉遍了北京的所有風景點，還一起窮遊了南方某個著名文化名城。

他的經歷讓我質疑，看著我不相信的眼神，大志拿出了一堆照片給我看，照片裡，一個個子高高，鵝蛋臉的胖乎乎的女孩和大志站在每一個標誌性景點之中，笑的很燦爛。

“你們一起出去那麼長時間，是住一起吧？”阿鵬也湊了過來，一臉邪惡的笑容。

“是住一起啊，省錢啊。”，大志頭也沒擡，看上去非常坦蕩。

“我們每天要一個房間，穿著衣服睡在一起啊。”

“有時候，還會一起聊天，一聊就是一個晚上呢。”

“不會吧，住一起，沒發生點什麼？”我也有點不信了。

“你們倆個，和我不在一個層次，你們知道什麼是愛情嗎？”大志明白我和阿鵬的質疑後，對我們這種小人之見顯然相當鄙視。

好像我和阿鵬的想法玷污了愛情的本意。

“愛情不就是倆個人睡在一起嗎？”阿鵬笑嘻嘻的說道，轉身後看到大志一臉的正氣，笑容僵在臉上，有點尷尬。

“唉，算了，你們兩個俗人，什麼都不懂。”大志收起照片，不願意再搭理我們了。

“大志，你生理沒問題吧？”我多了一嘴，不合時宜的開了個玩笑，不過，心裡還真的有點替好友擔心。

“你大爺的，找揍是不？”，大志火了。

看他火了，我放心了。

“君子，好人。”阿鵬衝他豎起大拇指。一臉的崇敬。

是啊，愛情不應該僅僅是兩個人睡在一起吧？

望著大志被愛情滋潤、榮光煥發的樣子，我陷入了思考之中。

然而，大剛接下來到訪，給我所描繪的另外一種場景，再次讓我對這個命題徹底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