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靖華……”

晚上睡覺的時候, 楚詞忽然叫道。

“嗯？”葉靖華抱著他，下巴抵在他的頭頂上，輕輕地應了一聲。

楚詞張了張嘴, 想問他白天爲什麼一句話不說, 任由莫霄求婚亂鬧, 但是想想又算了。總之都是過去的事了, 再說些什麼也沒意思, 不如以後好好的過日子。

所以話到嘴邊楚詞就改口道：“我總覺得不對勁。”

“什麼不對勁？”

“莫霄。”楚詞這下是真的皺起了眉頭，心中真的升起了擔心。“他這次回來變化太大了，總覺得不平常。”

葉靖華沒想到他在這時候還掛念著那個人, 心中忽然不舒服。不願對他語氣不善，不願繼續這個話題, 更是不知道怎麼迴應, 只能說：“嗯。”

“他那個人脾氣尖銳暴躁, 行動不似常人，怎麼能是現在這個樣子呢？”楚詞還在思考, “他應該用更激烈的手段纔對，怎麼會用這種溫軟深情的手法？”

葉靖華沉默了一下，抱著他的手用了三分力。“不要多想了，睡吧。”

他不想談這個話題，不想聽他對莫霄有多瞭解, 有點累。

楚詞這才察覺到他的不舒服。葉靖華他, 其實不想莫霄這個詞再出現在兩人的生活裡吧？那就不要說了, 那就把這個人從生活裡剔除掉。

第二天起來, 葉靖華依舊在做早餐, 楚詞依舊在煮咖啡。晚上的時候，兩人依舊分著同一鍋粥, 卻不由得都想到了煮粥這個習慣的來由。齊齊在心中提醒自己不要亂想，在對方的體溫裡纏綿依舊，可是這種越來越小心翼翼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兩個擔心著未來的人，都沒有注意到周圍空氣的變化。

這天葉靖華在樓下被人拍了照。

葉靖華只是稍微覺得奇怪而已，以爲只是那些喜歡街拍的攝影愛好者，並沒有放在心上。所以當照片被掛在微博熱點上的時候，兩人都愣了一愣。

楚詞和葉靖華的戀情被曝光了。

他們不知道莫霄求婚的那天，一個腐女在論壇上發了帖子，名字叫《啊啊啊——救命啊！！！我家樓下有男男求婚啊！！！》。

樓主在帖子裡貼大量的照片，還用文字仔細的描述。怎麼糾纏，怎麼求婚，怎麼被拒絕，怎麼說了那些情話，怎麼跟另一個人走。末了樓主還加上了一句：“可憐這個溫柔深情攻啊，怎麼就輸給了冰山面癱！”

這張帖子因爲圖片以及文字的描述都太過真實，不像是賣腐炒作的，一下子點擊和回覆量都在驚人地漲。因此，很快就有人認出那個被拒絕的求婚者是Fragrance。這一發現更是刺激了網友們的興趣，開始不停地猜測被求婚的那個人是誰。最後一位網友在暗香的微博上翻，發現暗香對疏影的稱呼和對那人的稱呼一樣，都是“楚楚”。

這一下簡直就是在地上撒了糖，所有的螞蟻聞香而動，把兩人的陳年舊賬都翻了出來。從高中到大學，從大學到後來的工作。兩人的愛情被描寫得繪聲繪色催淚感人，怎麼相知怎麼相許，怎麼在艱難的情況下相互扶持。又說兩人是怎樣的天作之合，什麼伯牙子期的形容都出來了。結尾處幽幽一嘆：到底還是抵不過現實啊，疏影現在的男友是在暗香出國以後才認識的。

粉絲瞬間就分成幾派，一方說必須是暗香疏影天作之合，一方說疏影那種沒節操奈不住寂寞的怎麼配暗香，另一派表示這是人家自己的事只要當事人覺得開心就好。三方人掐得你死我活，從論壇鬧到微博，又從微薄鬧到貼吧，粗言穢語言辭如刀，簡直要殺人不見血了。

楚詞看著那些爭吵，簡直要回不過神來。

因爲自己是同，所以楚詞一直很小心地不在公衆面前露面，從來不參加籤售之類的活動。外界對於疏影的評價大多是著作等身，爲人低調。書迷們總是想打聽他的信息，卻總是找不到，知道他和畫家Fragrance關係很好，其他的的什麼都沒有。

這事件一出，不僅楚詞所有的信息都被曝光，連葉靖華都被挖出了好多隱私。在小區裡被指指點點點不算，到了醫院，也到處都是切切的私語。這個世界畢竟是腐女少，何況腐女裡也有真的遇到同志就覺得噁心的。

滿城風雨凌亂成一片的時候，葉靖華被院長親自叫到了辦公室。

“坐吧。”老院長這樣說，親自給他沏了茶，鄭重得叫葉靖華皺眉。

老院長嘆了口氣，在對面坐下，面色凝重。“小葉啊，算起來我也是你的長輩了，所以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了。”

葉靖華點頭。“您說。”

“雖然我們尊重個人隱私，沒資格干涉你的私生活，但是……”老院長頓了一頓，還是決定開門見山。“小葉，外面風傳的那些事是不是真的？你真的和一個男的在談關係？”

葉靖華眉頭一皺，“是的，怎麼了？”

還怎麼了？老院長語氣重了起來。“小葉，雖然同=性=戀在醫學上已經不是精神病了，但是在公衆的心中依舊是！你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醫院很難辦啊……”

老院長小心地措著詞：“小葉，你看兩個男的終究是不成一輩子的，你是不是考慮……”

“我不會跟他分開的。”葉靖華打斷老院長的話。“無論如何都不會。”

除非他不要我。

老院長皺眉，站起來生硬了語氣。“既然如此，醫院的意思呢，你就在家休息一段時間吧，等事情過去了再說。”

葉靖華點點頭，沒有多說，站起來就要出去。

“小葉，”老院長在他開門的時候忍不住說，“我也要爲醫院上上下下考慮，我們是公立醫院，要考慮影響的。”

葉靖華點頭。“我理解的。”

葉靖華由是等於是被辭退了，楚詞慌亂得不知道怎麼辦纔好。葉靖華安慰他：“沒事的，我也想趁此機會再好好休息一下。”

楚詞心中說不出的難受。他心愛的人，他卻沒能保護好他。

也許是齊亞告訴的，葉家也知道了這事。葉青桐特意打電話來跟他們商量：“現在阿華是不能立刻回到醫院上班了，你們想怎麼辦？有什麼打算？”

“先看著吧。”葉靖華說，“休息一段時間，正好陪陪阿詞。”

“你們現在被騷擾得門都不好出了吧？”葉青桐嘆氣，“阿華，要不你們出去避一避？我知道有個醫學進修的名額，我幫你弄到，你跟楚詞出去玩一趟吧。”

葉靖華想了想，問楚詞：“你怎麼看？”

楚詞問：“我能一直跟著你麼？”

葉青桐在電話裡笑：“反正你在哪裡都能寫文章的，阿華出去，你自然也是要跟著的。”

楚詞於是點頭。“那去吧。”

這事發展得莫名其妙又有跡可循，好像一切都失控了，又一切都沒有失控一樣。葉靖華開始聯繫各方，著手出國的事。也不是很麻煩，麻煩的事都交給葉家那邊了。這段時間葉靖華是真的累。

這天確定了名額以及相關事宜，就等著簽證的時候，葉靖華想：好了，等等就能跟阿詞一起逃離這個世界了。

逃離這個還停留著莫霄氣息的世界。

這樣想著，葉靖華打開了家門，家裡卻沒有人。

楚詞不在。

葉靖華皺眉，正想著他是去超市還是哪裡的時候，莫霄忽然出現在了門口。

“你在找楚楚麼？”

“不要找啦，我給你聽一段東西，你就知道他去哪裡了。然後，你也會知道你要去哪裡的。”

莫霄打開手機，按下播放鍵。楚詞的聲音就從裡面流了出來，那麼熟悉的語音語調，從前在耳邊呢喃在眼前微笑，多麼溫暖。現在的一字一句，種種情緒，卻好像有形有質一般在葉靖華心裡衝撞，把他的心臟割得支離破碎。

“對不起。”莫霄合上手機，輕輕的說，“謝謝你照顧他這段時間，可是，楚楚是我的，一直是我的，誰也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