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孫伯綸回到了歸化城,籌謀已久的大清洗隨著巴達西的亂咬便立即展開,從下水海附近駐紮的宮帳軍主力到剛剛遷徙到青海大草灘的土謝圖人和土默特人,無數的腦袋滾滾而落,那些林丹汗的舊部,冥頑不化的頭人和那些無法接受孫伯綸的臺吉,統統成爲了刀下亡魂,最好的結果便是誅殺所有男丁,妻女爲奴,而絕大部分遭到了族誅,這些名單上有著各種各樣的名字,但他們大部分的人姓氏則是和成吉思汗是一樣的。
而大清洗惹來了各部首領的反撲,但在熾熱的鉛子和冰冷的長矛下,這些藏於黑暗之下的人也被收割掉了生命,成爲了這次大清洗的意外之喜。
大清洗之後便是大變革,孫伯綸在完全掌握了軍權之後,便以大汗阿布鼐的名義對漠南的政治局面和社會制度進行改革,以往的以鄂托克和艾馬克爲主的部落制名存實亡,取而代之的便是後世清朝對遊牧民族統治的有效實踐——盟旗制度。
中國的歷史上,北方遊牧民族與中原王朝的鬥爭一直是主流,而歷朝歷代能夠實現對北方長時間有效統治的只有漢朝和清朝,而徹底解決北方遊牧民族威脅的便只有清朝。
從地域上來講,想要統治北方,便要佔據遊牧民族最核心的三個區域:科爾沁、呼倫貝爾草原,河套以及西域。
而大部分的遊牧民族都因爲科爾沁、呼倫貝爾興起,在奪取了河套之後便擁有入主中原的資本,而當不是中原王朝或其他民族對手的時候,便可以前往西域,那個以綠洲爲地域生態的地方,有許許多多的小勢力,他們的軍隊強不過萬人,少則幾千人,西逃之後,便可以擊敗他們養傷,好捲土重來。
所以在中國歷史上,能佔據這三個區域的王朝都是是強大的,但是從根本上解決遊牧民族威脅的只有清朝,而能做到這一點,減丁政策、興黃教和盟旗制度便是其中最重要的。
而已經佔據漠南,獲得統治地位的孫伯綸,便借鑑盟旗制度,深入進行了改革。
在消滅了內部不穩定因素和大部分舊有的貴族、既得利益者之後,孫伯綸把所有的部落打散,分成一個個的扎薩克,每個扎薩克多不過三千帳,少的只有一千帳,扎薩克的首領由原本部落的臺吉、孫伯綸麾下的將軍和效忠的頭人擔任,但扎薩克裡的牧民並不是他們的私人奴隸,牧民只對扎薩克的頭領有交稅和從徵的義務。
扎薩克首領同樣不能對內部事務一言而決,內部事務由一個三方機構共同決斷,分別是扎薩克首領、喇嘛和斷事官。
在分配牧地上,孫伯綸把原來屬於一個部落的扎薩克遠遠的分開,其牧地不得相連,不同部落的扎薩克混雜在一起,五到十個組成一個盟,由孫伯綸專門成立的理番司和幕府負責。
扎薩克制度一開始遭到了許多人的反對,但在鐵血政策下,反對的聲音被壓制,當這個制度推廣之後,更多人的選擇支持,因爲他們發現,五十多個扎薩克中,只有不到一半擁有首領,而剩下那一半的首領是空缺的,這意味著,未來在孫伯綸的大旗下立下軍功的人,都有可能獲得自己的扎薩克,而孫伯綸向來注重能力而非血脈。
而扎薩克制度帶來的好處就是高動員效率,孫伯綸麾下已經有近百萬人口,在以往與後金的戰鬥中,經常傾巢出動,能做到這一點是因爲每次作戰區域都距離套內這個大本營很近,但日後戰場會轉移到左翼蒙古甚至遼東,顯然無法支持這種作戰樣式。
爲此,孫伯綸一方面保留了一支規模在三萬人左右的常備軍,這些常備軍除了步營和鐵甲軍中的漢人,其餘都是各部落精挑細選的勇士,而當大規模戰爭時候,便由各扎薩克的臺吉徵召士兵參戰,孫伯綸只需提供部分兵甲器械即可。
然而孫伯綸並不是一味地踐行自己的意志,在許多問題上也進行了一定程度的妥協,例如徐麻子、餘彥這類漢人是否可以擔當扎薩克首領的問題上,孫伯綸便進行了適當的變通。
大部分的扎薩克都是由某個部落的人組成,比如封給烏魯思的扎薩克便全部是察哈爾人,而額吉爾家族的三個扎薩克,都是土默特人,額吉爾也擔任了土默特盟的盟主,而由漢人擔任的扎薩克之中,便不是如此,那些牧民或者是投奔來的小部落,或者是願意從原來部落剝離的牧民,甚至是已經成爲漢將家丁親衛的親屬,乃至於一些習慣了草原放牧生活的板升漢人。
而餘彥等漢人將軍想要成爲扎薩克首領,還需要娶一名蒙古妻子,並把這位妻子生下的帶有蒙古血裔的子嗣立爲扎薩克的繼承人。
而爲了保證各扎薩克的忠誠和未來發展,孫伯綸規定,繼承扎薩克的後裔必須得到理番司的任命,並有在軍中服役的經歷,而與此政策一道實施的便是以孫伯綸親衛隊擴編來的質子軍。
質子軍一直是蒙古人的傳統,取諸侯將校之子弟充軍,曰禿魯華,成吉思汗西征的時候便存在了,孫伯綸這般作爲,倒也有跡可循。
在完成了對蒙古人的改革之後,孫伯綸從中原大舉移民,而出了軍戶和匠戶之外,暫緩分發土地,大興農莊,而以農莊爲基礎制定的食邑制度,惠及的便是孫伯綸麾下所有有功之臣,不分民族和文武。
孫伯綸在漠南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皇太極也在想方設法的集中權力,早在崇禎五年,廢除了與三大貝勒、南面俱坐,改爲自己南面獨坐,突出了汗位獨尊,隨後,三大貝勒的勢力幾乎被連根拔起,隨即而來的便是仿照明制,設立六部,並由大汗獨主政務,在這些面子工程之下,內裡的鬥爭更加削弱八旗旗主的旗權,在同一年,皇太極讓人丈量了土地,把各處餘地歸到公中,而旗主則不能再立莊田,徹底堵死了八旗私自擴充實力的道路。
然而,皇太極權力集中的進程卻因爲孫伯綸的強勢崛起而打斷,按照皇太極原本的計劃,在大淩河之役打敗明國,滅東江鎮,威服朝鮮,消滅察哈爾之後,便是改元稱帝,但在最後一步這個進城就被迫折斷,從崇禎五年西征停在黃河沿岸開始,皇太極面對孫伯綸的崛起一度有些無所適從,他原本以爲只是延緩,卻沒想到孫伯綸已經尾大不掉。
兩次西征,三易主帥,八旗輪番上陣,孫伯綸非但沒被消滅,反而一次次的壯大。
崇禎五年便從儒生和漢官嘴中經常發出的‘早正尊號’的聲音已經銷聲匿跡的,皇太極心裡清楚,不解決漠南,那麼稱帝的必要條件——遠人歸服,國勢日隆便不成立。
阿濟格從歸化城敗退已經讓皇太極意識到了一點,面對孫伯綸強盛的軍力和黃河天險,遠攻不成,而面對那詭異強大的火炮又退守不得,而戰勝孫伯綸的唯一辦法便是來一次真真正正的遠征,用強大的勢力壓服。
皇太極認準了金國八旗有這個實力,卻被各旗主王爺掣肘,無論是半隱退的代善還是日益驕橫的多爾袞,亦或者陽奉陰違的濟爾哈朗,都是分散了金國的實力,而環視周邊,除了在遼西那狹窄的走廊裡死磕,大金已經沒有擴充實力的辦法了。
整合金國的實力,便是皇太極目前唯一的選擇,從崇禎七年回到盛京,皇太極就一直沒有停歇,先是設立的理藩院處理與蒙古的關係,又建立督察院,進一步壓制王公貴族的不法行爲,而在軍隊建設上,皇太極把從漠南帶回來的部分蒙古人和原本編制在八旗之下的蒙古佐領合併,成立了蒙古二旗,且提拔了衆多漢人降將,成立漢軍旗,並且專門成立了烏真哈超這支專門的火器部隊。
顯然,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因爲不能妄動旗權之上的不得已做法,而當一切都開始實施之後,完成金國實力真正的整合,最終還是落在了八旗制度之上,不管皇太極願意不願意,他都清楚的認識到,必須在孫伯綸主動進攻之前,把這件事做好。
顯然,皇太極與孫伯綸已經變成了對弈的棋手,誰先佔據先機誰就獲得勝利,而對弈左不過攻守二道,在努力提升自己實力的同時,還要打擊對方的發展。
五月盛京,距離永福宮不遠的一個小院裡。
阿濟格和多鐸正在房內喝著小酒,在不遠處的鍋子裡,燉著新鮮的牛羊肉,多鐸親自操刀,切碎了牛雜扔進去,撒上鹽和胡椒,最後扔進去幾個辣椒,燉了半個時辰,已經是肉香四溢,阿濟格嚐了一口,讚道:“鮮活兒,這才叫肉啊。”
二人吃著,不多時,門被打開,從永福宮面見過皇太極的多爾袞走了進來,神色陰沉,顯然這個面見過程並不是那麼的愉快。
“怎麼了,多爾袞?”阿濟格詢問道。
多爾袞喝了一口悶酒,說:“八哥把我和嶽託調換了位置,現在我成了大金兵部尚書了。”
阿濟格思索片刻,看了看多鐸一樣迷惑,說:“這也算不得什麼壞事吧,反正你不討大汗喜,在戶部的位置上也不能提拔官員,到了兵部,至少能多弄些糧餉吧。”
多爾袞笑了笑:“十二哥,金國的兵部尚書可不是明國的兵部尚書,是要上前線的,哎,督領左翼這個差使,肯定是落在我頭上了。”
阿濟格這才明白了,他從歸化城退回來之後,大金與孫伯綸的勢力便隔著下水海對峙了起來,孫伯綸派遣餘彥爲前鋒,在下水海以西安營紮寨,而皇太極則讓左翼蒙古頂在前面,不久前,還提出築城之事。
夏秋季節,雙方肯定相安無事,畢竟誰也不想在沒有準備充足的情況下輕啓戰端,但一旦進入秋末,孫伯綸的騎兵肯定會東進,利用馬力和甲械優勢,襲擾左翼蒙古的牧地,使其部衆無法休整,且不說崇禎五年的前車之鑑,便是今天初春,因爲騎兵的騷擾,左翼各部繁衍的牲畜數量就大不如往年。
面對孫伯綸的消耗戰略,被動防守沒有任何勝算,只能以攻代守,派遣重臣督領左翼,遣精兵進攻,同樣進行騷擾,可保後方安定。
阿濟格臉色微變,說:“大汗這是要把你趕出中樞,方便他好下手,多鐸,看來你我要警惕起來了。”
多鐸微微點頭,多爾袞卻拍了拍桌子,低聲說:“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這次可不是敲打敲打,罰幾個莊子銀錢那麼簡單了,輕則我們失去牛錄,重則連命都保不住!”
阿濟格嚇了一跳:“沒那麼嚴重吧,大汗會殺我們?”
多爾袞提醒道:“阿濟格,你以爲還是面對明國的那個時代,只需要維持表面團結就能力抗外敵了嗎?不,你錯了,大金的敵人是孫伯綸,那個只用四年時間就從一介白身變成控弦五萬的梟雄,他擁有草原的軍事資源和大明的丁口、物資資源,這個傢伙擴充實力的速度如鯨吞一般,慢上一點,大金就會不復存在。而對付這種人物,大金需要的是萬衆一心,而做到這一點,首先就要打垮自成一系的兩白旗,然後大汗便是稱帝改國號,成爲像明皇那樣大權獨攬的皇帝!”
“背棄誓言,殺戮幼弟,大汗做不出這等事來。”就連多鐸都搖頭。
多爾袞呵呵一笑,說:“他哪裡會那麼直接,稍微動動手腳就能逼反你們,然後便能順理成章的剷除逆賊,如果他真的只是像以往那般,就不會建立葛布什賢超哈了。”
多鐸和阿濟格臉色微變,葛布什賢超哈是皇太極建立的一個新營,爲大汗護軍,其成員都是從八旗白甲兵中精挑細選的精銳,每個牛錄只挑選兩人,可以說,這既是八旗軍隊最精銳善戰的營伍,也是八旗的精華所在。
雖說每個牛錄抽調兩人,看上去不多,但是能進入這個營伍的除了百裡挑一的巴圖魯,就是被當做軍官培養的覺羅,從這方面考慮,皇太極已經開始抽離八旗的脊樑了。
“十四哥,咱們三人中,你最聰明,你說說該如何做?”多鐸當即問道。
多爾袞冷冷一笑,說:“形勢危若壘卵,當然是先下手爲強!”
感謝孤單內存條、木頭小李子、滄水門下、chau534?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