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女真人終於下定決心,要堵住敵人進入克魯倫河一帶的路口的時候,蒙古聯盟的大軍終於抵達了昭莫多,佔據了這片肥美的草原,雖然從和林和昭莫多收攏的近四萬帳土謝圖人和小部落都落入了孫伯綸手中,但孫伯綸也給了各部和聯軍補償,那就是數量多達二十萬頭的牛羊。
當然這些補償不可能帶到數千裡之外的故地去,卻可以就地換成部落急需的商品,商品價格也得到了孫伯綸的照顧,這同樣是補償的一種,而第一批商人早就沿著小黃河到了正在修建的龍城,那裡的交易市場的規模已經超出了所有人的預計。
昭莫多的中軍大帳。
各部的貴酋和將軍席地而坐,面前擺著各類食物,接觸了北上的商人之後,這羣髒兮兮的蠻子也變的講究起來,他們穿上絲綢製作的透氣衣衫,燉肉裡不再只是鹽巴,還增加了肉蔻、香料、花椒、胡椒等一系列的調味品。
而連續不斷的勝利和大量的收穫讓帳內的歡喜的氣氛達到了巔峰,性格跳脫、愛出風頭的巴圖爾琿臺吉剛剛表演完了一支準格爾特有的舞蹈,那扭動的肥碩屁股和誇張的面部表情顯然不是用來祭祀或者出征的,哈哈大笑的衆人知道,那是準格爾人用來嘲笑被他們擊敗的敵人的。
當衆人的掌聲過後,巴圖爾琿臺吉走到各個貴酋面前,伸手從他們那裡拿走一張張書信和文書,站在了帳篷中央,用誇獎的語氣和滑稽的表情高聲唸誦出來。
“偉大的博格達徹辰汗,將會爲你明智的舉措賜予慷慨的報酬,睿智的巴圖爾琿臺吉將會被封爲衛拉特永久不變的盟主,成爲大清國的親王,爲大清國執掌西域衛拉特四部。”
“只要去取下逆賊孫伯綸的首級,素巴第將以第一藩王的身份得到大清皇帝的接見,得到親視諸王,位列下五旗旗主之上的地位,大清皇帝的女兒會嫁於您的兒子爲妻,讓您與皇帝成爲親家,您的嫡子會被封爲和碩貝勒,其餘兒子也會得到貝子的身份,喀爾喀三部將以您爲首!”
巴圖爾琿誇張的表情配合他大開大合的動作,像極了一個小丑,而他念誦的便是濟爾哈朗以大清皇帝名義寫給各部首領的密信,不僅素巴第和巴圖爾琿臺吉這樣的一部之主收到了,便是部落裡那些頭人也都得到了許諾,然而,在孫伯綸的運作和巴圖爾琿臺吉的調侃、表演下,這一切都成了一個笑話。
“阿海,你真是倒黴,必闍赤大人說此戰你居於首功,卻沒想到只能成爲一個貝子,嘖嘖嘖。”巴圖爾琿臺吉取笑著這個曾經給他帶來無數麻煩的對手。
阿海喝了一口酒,掏出濟爾哈朗送給自己的密信,遞給巴圖爾琿臺吉,巴圖爾琿臺吉看後,哈哈一笑,說:“那個女真蠢貨,竟然讓你殺掉這個帳篷中所有人,然後封你爲扎薩克圖部的大汗,真是愚蠢的可笑!”
“臺吉,如果殺掉你,或許我也能成爲清國的貝勒。”一向不茍言笑的阿海喝著美酒,輕笑說道。
巴圖爾琿臺吉伸出自己的腦袋,說:“快點把我這顆不值錢的腦袋取走吧。”
這滑稽的表演惹來鬨堂大笑,正此時,門外的贊禮官喊道:“大汗到,必闍赤大人到!”
衆人紛紛站起身,分兩列站好,經過兩戰,無人再敢懷疑孫伯綸的實力,即便扎薩克圖人數量最多,即便巴圖爾琿臺吉的五千精兵是從準格爾人精挑細選出來的,但面對由各種精良火器武裝起來的軍隊和那些若魔鬼一般強悍的鐵甲騎兵,幾乎無人生出對抗的心思。
孫伯綸把阿布鼐扛在肩膀上,走了進來,神色嚴峻,而阿布鼐抓著孫伯綸的耳朵,小臉通紅,孫伯綸掃了衆人一眼,喝問道:“是哪個不知死的蠢貨,給大汗餵了馬奶酒?”
巴圖爾琿臺吉和素巴第身邊的諾爾布低下了頭,孫伯綸自然明白是這二人,嚴正的說道:“如果讓徹辰夫人知道你們敢這麼對待大汗的話,她會把你們脫光了扔在羊圈裡!”
“好了,都坐吧。”告誡衆人之後,孫伯綸大手一揮,示意衆人坐下,已經醉過去的阿布鼐則被交由了乳母去照料。
衆人分爲兩廂做好,孫伯綸銳利的眼神掃過那一張張興奮的臉,沉聲說道:“諸位,我們擊敗了土謝圖人,他們懦弱的汗帶著殘部投靠了我們的敵人,兩日後,大軍東進,十日內必將與敵人決戰!”
“殺虜建功!”孫伯綸舉起一隻鑲嵌了寶石的象牙杯子,高聲說道。
二十餘隻手舉了起來,觥籌交錯之間,無數的寶石和打磨的反光的金銀閃爍著帳篷裡的火光,讓無數的綵帶在陰影裡交相輝映,衆人齊呼:“殺虜建功!”
桑結活佛滿飲一杯,微笑的看了看孫伯綸,用微不可查的幅度輕輕的點頭,孫伯綸笑了笑,又喝了幾杯,便找了個理由走出帳篷,桑結不多時走了出來,看著孫伯綸正在河邊吸菸,輕聲說:“大人,我們的節奏太快了。”
孫伯綸低聲道:“濟爾哈朗那可笑的陰謀雖然被曝光了,但我們這支部隊實在經不起考驗,這個脆弱的聯盟需要連續不斷的勝利來維持,而我們則不能讓這些盟友平靜下來去思考。”
桑結嘆息一聲,引著孫伯綸到了自己的帳篷。
作爲黃教在蒙古地區的領袖,桑結其實很明白,那些衛拉特人和扎薩克圖人都不會支持孫伯綸獨霸漠北的計劃,如今大量的財貨和唾手可得的勝利讓他們麻醉,一旦安靜下來想一想,這些人就會暗中搗亂了,他們或許沒有膽量背叛聯盟,但卻也不知那麼全力的支持對清國的戰爭了。
桑結的帳篷不大,但是非常乾淨,檀香和佛寶讓孫伯綸進入其中就感覺到了一種神秘和安靜,但帳篷中央坐在羊皮上的年輕男人卻摧毀了這種感覺,他提著一根大羊腿啃著,身旁已經擺了三個酒囊,女奴的屁股和大腿上到處都是油膩痕跡,顯然這個男人在吃飯的時候也不忘女色。
“巴布臺吉,這是必闍赤大人。”桑結提醒道。
巴布擡頭看了一眼,把羊腿骨扔進火塘裡,濺起無數的火星,他懶洋洋的在身上擦了擦手,靠在立柱上,說:“我還從未見過這麼高大的漢人,漢人不都是像綿羊一樣嗎?”
此話一出,牧鋒暴怒,拔出的長刀卻被孫伯綸阻止,孫伯綸擺擺手讓女奴出去,說:“巴布,你最好老實一點,希望你別在我生氣之前就把事情搞砸了,要不然,就算我放過你,你的父親碩壘也不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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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布擦了擦嘴,站起身來,收起了他的玩世不恭,從懷裡扯下一個包裹,牧鋒接了過來,隨手一抖摟,一個已經開始腐爛的人頭滾到了孫伯綸面前,巴布笑嘻嘻的說:“孫大人,這是我父汗的誠意,莫日根喇嘛。”
孫伯綸未曾見過莫日根,但桑結對沙爾的最器重的徒弟,那個野心勃勃的年輕喇嘛並不陌生,看了一眼便認出來了。
“巴布,你的父親想要什麼?”孫伯綸淡淡的問。
巴布輕咳一聲,說:“父汗希望您適可而止,不要繼續進軍,讓這片草原和平下來。”
孫伯綸笑了笑:“然後呢,看著你的父親吞併土謝圖部,然後在我退回漠南之後,蠶食我佔據的牧場,騷擾我的部落,對嗎?”
巴布一時語塞,他知道這是必定會發生的,孫伯綸道:“碩壘沒有告訴你,均分土謝圖部是我在進軍漠北之前對他提出的條件嗎?”
“這.......有什麼區別嗎?”巴布上前湊了湊,笑問。
嘴上這麼問,巴布卻知道區別大了,時移世易,如今的局面早就不是三個月前車臣部與漠南首次接觸的時候了,那個時候,車臣部誰也不會相信孫伯綸會以這種方式進軍漠北,那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以爲那會是一直多不過三萬,少不過兩萬的精悍軍隊,雖然袞布不可能正面擊敗他,但耗死這支深入漠北的孤軍還是可以做到的。
但事與願違,扎薩克圖部加上漠北收攏的牧民,孫伯綸麾下已經有近八萬帳,在佔據了和林和昭莫多兩大肥美的牧場之後,已經不懼消耗了。
孫伯綸沒有回答巴布的問題,只是笑著看他,巴布開始有些侷促不安,或許是剛纔飲用的馬奶酒太多,巴布感覺渾身發熱,忍不住拉扯了一下衣領,態度軟化了下來,說:“必闍赤大人,我們車臣部與大汗也是有親戚的,父汗說起來還是林丹汗的連襟,論起來,我還得叫您一聲表姐夫呢。”
巴布顯然不太擅長攀親戚,說的結結巴巴,那複雜的關係也不是他一時半會理清楚的,再次被孫伯綸無視之後,他求助似的看向了桑結這位中間人,桑結無奈的搖搖頭說:“巴布臺吉,必闍赤大人在漠北有八萬帳,五萬兵馬,再過三個月,從漠北部落抽調的人馬也會有兩萬人被從漠南運來的武器武裝起來。”
三個月後,秋高馬肥,七萬大軍東征,一切都將煙消雲散。
巴布左思右想,終於舉起手,說:“必闍赤大人,我投降,我爲剛纔對您的不敬道歉,請你不要折磨我了,告訴我您的條件吧,讓我回去向父汗交差。”
孫伯綸微微一笑,心道巴布還算識時務,微笑說:“我的條件很簡單,用濟爾哈朗和豪格二人來換車臣部的完整,僅此而已。”
“這......這太嚴苛了。”巴布喃喃說道。
顯然,孫伯綸要讓車臣部背叛清國,且要在解決清國派往漠北的大軍,而得到的僅僅是車臣部的完整,那意味著,車臣部不能分割漠北部落的牧地和部衆。
孫伯綸打了個響指,說:“是有些嚴苛,誰讓碩壘三個月前沒有答應我的條件呢,不過看在我是你表姐夫的面子上,可以稍微放寬一些,這樣吧,在我的大軍沒有擊敗東虜,抓到濟爾哈朗和豪格之前,這個條件都有效。”
見巴布汗如雨下,孫伯綸笑著說:“如果你和碩壘沒有抓住機會,那麼表姐夫也會給你一個體面的葬禮的。”
巴布最後失魂落魄的走了,孫伯綸感覺倦意涌上心頭,捏了捏額頭,桑結問:“大人,您說碩壘會怎麼做?”
孫伯綸道:“依您所言,碩壘是漠北最狡猾的狼,在我們和濟爾哈朗分出勝負之前,這廝都不會做選擇的。”
“既然如此,那就把他私下聯絡我們的消息散播出去........。”桑結建議道。
孫伯綸搖搖頭:“時間上來不及了,現在消息傳出去,濟爾哈朗肯定會逃走,而不是冒險去解決叛逆,而對我們來說,有一個車臣部在漠北,不見得都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