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透著可以將瞳孔染上純淨的藍,陽光明媚卻不灼人,輕風吹拂,帶著秋天特有的味道,叫人心曠神怡,金陵山腳的林蔭道向來都是避暑清涼的最佳之路,周圍多數是四季常青的松樹,樹枝交錯相疊,就這樣一遮,天空的顏色似乎都蔥綠起來。
一輛還算豪華的馬車行駛在道上,車伕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人,枯瘦得像一捆乾柴。馬車裡時不時發出某人抱怨的聲音,有些稚嫩卻又很理性的聲音。
紅果果盤坐在長椅上,噘著嘴盯著對面的男人,那雙靈動的大眼藏滿疑問和不友好,男人不理他,他就低頭去看他腰間的劍,銀白的劍鞘,上面以浮雕的形式刻畫著幾條龍,相當生動,劍柄處有一顆很大的寶石,圓的,嵌在手柄裡,仔細看幾眼,寶石似乎還會隨著光線的改變而呈現不同的色澤。
相當稀有的琥珀石啊。
他一眼就看出此人身份絕非等閒,人人都說,認俠客,看人不如看劍,劍就標榜著他的身份。看來這話是對的。
他瞥了竇候一眼,見竇候端正的坐著,面無表情,一言不發,也懶得再去問他的意見,下巴一昂,就問:“你是誰啊?爲什麼這麼理所當然的坐在我們的馬車上?”
之前還懶洋洋的側躺在角落裡的仇段聽他這麼一問,就睜開了眼,極其不雅的打了個哈欠,眼角滲出幾滴淚,撓了撓自己的腰,從衣襟裡掏出一條兔腿,邊啃邊說:“虧你還是紅桃幫幫主,連他都不認識?百人斬,武林十大高手中排名第三的傢伙。”
“百人斬?”紅果果立時眨巴著大眼,難以置信的重新掃過對面笑得比陽光還燦爛的男人,“我聽說百人斬已經成爲將軍啦,怎麼會在這裡?”
“誰知道呢,也許跟我們是同一個目的。”仇段漫不經心的咬著兔腿,時不時瞄一眼氣息很凌厲的男人。
紅果果煩躁的皺起眉,小孩子脾氣毫無徵兆的發泄出來:“就算他是那個什麼杜將軍,也不能說來就來啊,我們跟他又不熟,再說了,憑什麼讓那個穿著黃衣服的傢伙帶走小云?小云有傷在身耶。”
這時,竇候小心翼翼的湊到果果耳邊,低聲提醒:“少主,你想想傳聞中百人斬服侍的人。”
百人斬服侍的傢伙?
紅果果含著手指望天,忽然拍手大叫:“啊!是皇……”
竇候趕緊捂住他的嘴,斜視杜子騰,不再說話。
仇段坐起身來撓撓頭,“啊啊~~事情好象會變得很麻煩。”本還慵懶的他,說完這句話後以一種嚴謹的神色看著杜子騰,認真的問:“沒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查清我們赤焰堂的人的真面目,你是怎麼辦到的?”
恩,這是個很嚴肅的問題,也難怪仇段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紅果果拍掉竇候的手,很反常的沒吵鬧,卻是咬著脣皺著眉,像盯著敵人一樣看著對面的傢伙。
杜子騰笑笑,無奈的聳聳肩,“關於這一點,我也很想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話說回來,我真沒想到姚臬竟然就是菊爆……他到底藏著多少事啊!”
“這麼說你們也是爲恭喜小菊成親來的嘍?”紅果果放下腿,試探性的問。
“恭喜?”杜子騰笑然,將手墊到腦後,“說的是哦,這種情況下應該恭喜他纔對,但是啊,我家主子似乎沒有這麼樂觀的情緒唉。”
頓時,果果兩眼放光,“那就也是搶親嘍,哈,我們……唔。”沒說完,他自己捂上自己的嘴,懊惱的皺起眉。
這明明是個秘密來著,怎麼就說漏嘴了呢?
仇段無奈的看他一眼,搖搖頭,轉向杜子騰,“聽你這麼說來,調查我們的人不是你,是你的主子?那個看上去很愚笨的男人嗎?恩……挺有意思。他打算怎麼做?”
杜子騰閉上搖,搖著頭,“不知道,主子的思考方式和我們不一樣。”
“那他帶走小云幹嗎?小云的傷很嚴重耶,稍有閃失,很難辦哦。”紅果果再度不滿的噘起嘴。
“這個也不知道。”杜子騰仍然閉著眼,淺笑,“大概和他的計劃有關吧。”
“計劃?你不是他的護衛嗎?爲什麼把你留在這裡,還什麼都不告訴你?這很奇怪嘛。”果果學著他,將手墊在腦後,腳一下一下的點著地。
忽然就見杜子騰睜開眼,眼神莫名其妙的灰暗起來,“以前是,現在不是了。”也許是察覺自己的口吻太沉重,他馬上笑起來,“別擔心,雖然我不知道主子的計劃,但是有一點我可以很肯定。”他認真的說,“主子絕不會輕易把世子讓給任何人。”墊在腦後的手,緊緊握成拳,沒人看見。
“恩?什麼意思?難不成你家主子對菊爆……”仇段念著念著,閉了嘴。
“啊?糟糕!要是讓小云知道,他會吃醋的,說不定會動手呢!”紅果果急得跳起來,腦袋撞在馬車頂上,接著就“哎喲”一聲,疼得蹲在地。
“動手?我家主子可不會武。”
“小云還有傷呢,要是你家主子犯狠想除掉情敵怎麼辦?”紅果果瞪眼。
兩人對視著沉默,馬車忽然停下,兩人幾乎是同時掀開遮簾要衝下車,豈料,兩隻大手襲來,揪住兩人的後領,“他們都是成年人!做事自有分寸,你們兩個,下車,接下來的路,要步行……”
仇段極不耐煩的推開杜子騰,然後將紅果果拎下車,還假裝生氣的打了他的屁股兩下。
“放下少主。”竇候那乾冷的聲音毫無意外的響起,仇段聳聳肩,鬆開果果朝著看似無盡頭的階梯走去。
路上四人無話,只是偶爾杜子騰和紅果果會互相瞪眼,像賭氣似的,然後哼聲將頭撇向不同的方向。
走了許久,他們看見前方的梯層站著兩個男人,兩人都著一身白袍,純淨得很,鬢角的髮絲都梳得一絲不茍,身高也一樣,佩帶的劍似乎也一樣,特別是當他們側臉談話時,露出的半張臉,更是驚人的相似,就像是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杜子騰先是一驚,突然快步追上,手就這樣攀上其中一個男人的肩膀。
“你是俞賜?”他嚴肅的問。
男人有神的眼一耷,簡直就像一條死魚:“我是俞衍。”
杜子騰微愣,機械的將手移到另一個男人的肩上,重複:“你是俞賜?”
俞賜頗爲禮貌的微微一笑,點頭,“在下正是,敢問閣下有何貴幹?”
確定了目標,杜子騰目光犀利起來,突然一掌拍在俞衍肩頭,指尖幾乎要嵌進對方的身體裡,可男人眉頭沒皺一下,冷冰冰的回望他。
“就是你!俞衍是吧!三十多天前,想暗殺皇帝主子的刺客,就是你!我以將軍的身份,逮捕你!”
俞賜和俞衍突然瞪大眼,表情一模一樣,接著,俞衍震開杜子騰的手,飛身欲逃,杜子騰哪是這麼好哄的角色?敏感的伸手一擒,再度將他拽回原地。
“杜將軍?恩,這其中定有原因……這個……讓在下問清兄長,再做定論,你看可好?”俞賜相當婉轉的勸說著,可俞衍似乎不太領他的情,死魚眼一瞇,聲音也變得冷漠起來:
“解釋有屁用,他查我很久了。”
“原來你都知道,哼,這次你休想逃!”杜子騰說著就要取出繩索將他綁上,不想一個爆慄從天而降,瞧得他腦袋賊疼。
仇段幾乎是以一種忍無可忍的姿態站在他身後,拳頭立在身前,一副就要揍人的模樣:“我說你啊……搞清楚事情的先後順序!再耽擱,那傢伙就要嫁掉了!”
杜子騰這才醒悟,擡頭看天,發現太陽已經快要爬上頭頂。
仇段的話讓俞家兄弟兩人心照不宣的對望一眼,俞賜笑臉盈盈的朝仇段抱拳,隨後問道:“敢問各位此次的目的是……”
“關你什麼事啊?”紅果果突然冒個頭出來,踮著腳尖,盛氣凌人的仰視俞賜。
這時,杜子騰回過頭,似乎纔想起什麼,“對了,你也認識姚臬。”
“當然,我是世子的……”俞賜剛要回答,突然皺起眉,沒再說下去。
“你來觀禮的?”
“這個嘛……”俞賜笑得瞇起眼,“不瞞各位,我的目的,怕是會讓盟主失望的。”
“哦?”仇段來了興趣,上前一步,小聲道來,“難道,你也喜歡他?”
突然就見俞賜一愣,臉色莫明的蒼白,一旁的俞衍冷冷的看著他,臉色竟慢慢也變得蒼白。
“不、不是。”俞賜擺手,尷尬的拍拍頭,“只是、只是那天看到他被盟主帶上馬車,表情很惆悵,就猜想他可能是被逼的,所以……恩,對吧?”他看向俞衍。
“恩,大概是。”俞衍不知怎的,低下頭,小聲附和,看去像是心虛的樣子。
誰都沒想到,就這麼一句話,杜子騰突然興奮異常,笑得陽光燦爛不說,眼眸裡閃滿激動的光芒,只見他拍著俞衍的肩,完全已經是一副友好的樣子:“哈哈,原來如此,這樣就有理由動手了,被逼的是嗎?哈哈,恩恩。快走快走,把他從盟主手裡,奪回來!”
衆人驚悚的看著他莫名其妙的轉變,又見他獨自快步向上走去,不禁面面相覷,全都聳聳肩,之後一道行進。
最強的搶親小隊已經成立,萬事具備,只欠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