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和我……成、成親?”姚臬瞪大眼,一遍又一遍的反問,他曾嗤笑那些誤以爲是夢境就用掐手臂的方式來確認的傢伙,很遺憾,他現在照做了,而且還掐得相當用力。
古冥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伸手摸上他的左臉,拇指輕輕的摩擦著他的臉頰,慢慢的湊近。
“不願意?”口吻中夾帶著戲謔的味道,他將嘴脣貼在姚臬的右耳上,沉沉的說,“你殺了她,不就是想取代她嗎?現在給你這個榮耀,成爲我古冥的妻子。”
姚臬的呼吸忽然停止,垂在身側手漸漸握成拳,瞳孔驟然縮了一圈,“不、不是……”
“不是?”古冥兩眼微瞇,有一種說不出的狡詐,“又開始口是心非,六年來,你一直忘不掉我,還愛著我,你很想這樣吧?永遠……陪在我身邊。”
最後一句話使得姚臬僵化,卻也讓他握緊的拳漸漸鬆開。
永遠。
是啊,他一直都是這樣想的,不管是六年前,還是這六年間,甚至是現在,他喜歡古冥,他愛古冥,愛得不得了,愛得瘋狂,愛成癡,成疾。
“你不想獨佔我?不,你一定想瘋了。”
古冥低沉性感的聲音持續環繞在耳邊,彷彿是一道魔咒,每一個字都牽動著他心裡最深處的和絃,每一個字都讓他想……顫抖。
他的感情迫不及待的催促他答應,這樣的機會一旦錯過永遠不會再有,可是他的理智卻讓他冷靜了下來,理智,對,姚臬怎麼都不會想到這樣愛古冥的自己還會有理智存在,他想到了付雲的手勢和他焦慮不安的表情。
——古冥這個男人比任何人都陰險。
這是付雲第一個手勢的含義。
爲什麼要在意,付雲根本不瞭解古冥,最瞭解他的人是自己,古冥不陰險,只是看上去冷漠,誰讓他天生就長成那樣,那樣的眼角,任誰看去都會心寒。
明明告訴自己是付雲誤會了古冥,卻遲遲忘不掉他犀利的手勢。
“爲什麼?”姚臬小聲的問,“爲什麼突然說要和我成親?”
“哼,沒有理由。”古冥站直身體,手不自覺的蓋上腰間的黑冢劍。
“她才入土,這樣做……”
“你在猶豫什麼?”古冥冷冷的問,像是不滿姚臬的表現,“那句話我不會說第二遍。”
“可是!冥,六年前我懂你,我知道你愛我,沒、沒錯吧?現在呢?我完全猜不透你的心思,你還愛我嗎?你對我說出這麼殘忍的話,你拿我跟她作比較,在你心裡我根本就不如她,爲什麼突然要和我成親?替身?你要把我當作她的代替品?說啊,告訴我,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姚臬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開始歇斯底里起來。
他是想跟他在一起,夢裡也想,夢外更渴望,但他不能忍受這樣莫名其妙的複合,現在的古冥,他讀不懂。
“代替品?”古冥的眉尖似乎更緊湊了些,嘴角卻微微上揚,“不錯的詞,你就這樣認爲就行。”
“什麼?”姚臬茫然,“真的是這樣?冥……你要傷我到什麼時候?”
“……”對方沉默。
“這樣……這樣莫名其妙的親,我、我纔不成。”姚臬徹底軟下去,說出的話也很無力,他垂下頭,糾結的閉上眼。
豈料,古冥忽然擡高了音量,似是憤怒的反問:
“莫名其妙?想延續六年前的情感,爲何會是莫名其妙!”
“誒?”姚臬震驚的擡頭,眼裡動搖一片。
古冥揮揮袖,轉身欲走,“既然無心,速速離去,省得讓我牽掛。”
“……!”
是什麼在心底蔓延,這種充實的感覺,這種飽滿的幸福。
果然,受不了,喜歡他,無論如何,好喜歡。
“等等。”姚臬快步衝上前,摟住古冥的腰,笑得淚眼朦朧,“我知道了,冥,我知道了,我要和你成親,做你的妻子,生生世世和你在一起,六年前的愛,我們要延續一輩子!”
原諒他的卑微,他是如此的想和他在一起,如此的想要得到永遠的相伴,如此的想要獨佔他的全部,如此的渴望……把自己託付給這個男人。
月上枝頭,陰風陣陣,姚臬坐在菱花鏡前替自己梳理髮絲,臉上的笑淺而生動,帶著醉人的美麗。
“啪”一聲脆響從窗上傳來,他下意識的望去,皺了皺眉。
“啪”又一聲在同樣的地方響起,姚臬放下木梳徑直走去,推開窗,探頭去望。
三道人影“唰”的閃進臥房,氣息平穩毫不張揚,姚臬頓時會意,匆匆合上窗,轉身,一臉嚴肅。
“怎麼?”他問面前的三個黑衣人。
“吶吶,小菊你白天說的不是真的吧?你要和姓古的混蛋成親?不要嘛,小云說他是壞人哦,你怎麼能把自己交給那種男人啦!”紅果果急紅了雙眼,兩手握在胸前,像是爭辯似的踮起腳尖大叫。
“閉嘴!”姚臬斥責,隨後望向一臉惆悵的付雲,“我說過不要讓我看見第二次。”
付雲的腦袋垂下又擡起,手有些無力的比畫著,看得姚臬心火澎湃,箭步上前拍掉他的手,又是一拳砸在付雲臉上。
紅果果忙上前去拉他,惟有竇候一動不動冷眼旁觀。
“小菊你別打他啦,他已經被你打出內傷了,你下手未免太重了。”
“我不能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古冥,古冥的事我最清楚!”姚臬憤恨的說著,還想揮拳去打,這下竇候也動了,上前抓住他的手腕,冷漠得嚇人。
“哼,現在是怎樣?三個人對付我一個?竇候,別忘記你輸過我。”
竇候閉上眼,然後睜開,目光已然犀利,“若贏你你能聽進,不妨重新比過。”
神情可自信了,姚臬心口一抽,這纔想起那日紅果果以紅桃幫幫主的身份出現時旁人說的話——莫不是青龍?
武林十大高手之一的青龍。
“哼。”他冷哼著甩掉竇候的手,賭氣似的將手架在胸前,沒好氣的說,“說,證據在哪裡?”
“證據?”紅果果含著手指望了一眼竇候,粘到姚臬身旁開始叨唸,“證據就是這些是小云說的呀,小云從來不騙人的,他說古冥那個混蛋把你留下是有目的,就一定有目的,他說古冥壞就一定壞,他說古冥心胸狹隘、陰險狡詐就一定是這樣,吶吶,小菊你最好不要和他成親,不然小云一定要瘋掉的。”
“莫名其妙,既說不出他哪裡陰險,也不能說出他有什麼目的,就不要在我面前挑撥離間,你們不會懂,我的感情……”
聞言,付雲忽然睜大眼,走上前對著姚臬一陣比畫。
“你?”姚臬不屑的冷哼,“是嗎?你喜歡我?所以你不停的說著他的壞話,只是爲了讓我離開他?”
付雲匆忙搖手,又比畫了一陣。
“付雲,你別得寸進尺!”姚臬怒目圓瞪,“就算他不要我,我也不會看你一眼!”
“小菊,你過分了哦,小云是真的喜歡你,你何必這樣打擊他,他都是爲你好。”果果踮著腳使勁往上蹭,只是爲了讓自己的視線和姚臬平行,可這是徒勞。
“不管是真是假,我都會成爲他的妻子,別再多說,我心意已決。”姚臬閉上眼轉身朝牀走去,不再理會三人。
紅果果泄氣似的垂下手,無奈的看了一眼付雲,“小云別難過,小菊好象是真的喜歡古冥那混蛋。對了,你在白姑娘的墳前聽到那混蛋說了什麼?”
付雲表情忽然認真起來,仔細的比畫著,時不時點頭以表示這件事他十分確定。
“恩……這樣啊。”紅果果很老成的摸著下巴,凝神思考,“說得也對哦,白姑娘死得蹊蹺,不是小菊乾的,也不是我們任何一個,咦?好象舵主都沒有說要懲罰小菊,連提都沒提吶,爲什麼?小菊可是第一個任務失敗的人哦。”
付雲又比畫一陣,手勢的大概意思是:所以,無論如何我們也要將菊爆帶回去,不可以讓他在山莊逗留,必須帶他離開古冥。
“可是我很討厭暴力耶,三個打一個太丟臉啦,再勸勸小菊吧。”紅果果噘了噘嘴,而後欣喜的望向竇候,“對啦,小竇,你一個人就可以贏他啦,認真點,把小菊帶走。”
付雲認同的點頭。
“已經晚了。”竇候閉上眼低喃,接著,他突然抱起紅果果從窗戶跳離,付雲似乎也明白過來,可他沒有離開,只是跑到牀邊拉起姚臬,手快速的比畫——古冥來了,快走。
“放開,你要我說多少次,不要讓我叫你滾!”姚臬掙扎著,卻掙脫不開,就在這時,臥房的門被人推開,古冥大步走來,在屏風前停下腳步,目光陰冷的看著牀邊拉扯的兩人,手悄然握上黑冢劍。
“果然逮到了,你這隻老鼠。”
姚臬頓感事情複雜,忙出身擋在付雲面前,“冥,你誤會了,他是我朋友,也是赤焰的人。”
“是嗎?是誰都好,命,我要了。”古冥壓根就不理會他的說情,話音落下,人已箭步上前,巧妙的繞開姚臬,掌心朝付雲擊去。
付雲豈會輕易服輸,好歹他也是赤焰中排行第六的殺手,古冥掌未及身,就見他圈起姚臬騰空而起,還未落地,古冥便順勢襲來,速度快如閃電,殺氣凜然迸發,只見付雲右腳踩在木牀頂上,猛然一蹬,在空中漂亮的一翻,摟著姚臬迅速下落,輕易躲開了古冥的進攻。
“身手不壞。”古冥嘲弄的說著,手中忽然多出幾枚銀針,未見手動,針驟然消失不見。
常年的戰鬥經驗告訴付雲,針早已出手,即便他沒看見古冥出手的瞬間,他推開姚臬,自己迅速下蹲,一個前滾翻上前,迅速的接下一記掃堂腿,古冥敏捷的後跳,接著從腰間取出一把短劍,在付雲的重心穩定前刺去。
付雲心驚,卻不慌亂,手掌撐地,用力一撐,整個人騰空而起,腿在空中撇成一字,古冥的短劍恰好從他跨下刺過,接著,他抓住牀欄,反身一記迴旋踢,不料古冥側身一閃,短劍飛刺而來。
腿來不及收回,付雲咬牙堅持,抓著木欄的手突然用力,欄斷,牀塌,他墜落在地,短劍穿在他脊背上飛刺而過,深深扎進木牆裡。
“躲得不錯。”古冥冷言,音方落,人已至付雲跟前,落地的付雲還未來得起身,脊背就被一掌擊中,強大的內力震得他五臟六腑齊齊一顫,張口,血從喉嚨深處涌來,噴了一地。
古冥側舉手掌,眼看著就要給他致命一擊,一旁觀戰的姚臬終是忍無可忍,衝上前擋在付雲跟前,喘息著叫:“住手!不、不要殺他。”
可古冥沒有停下的趨勢。
付雲猛然瞪大眼,使出全身力氣將姚臬推開,恰逢此時,迎上正面而來的掌。
“噗”
血似噴泉,從他嘴裡噴出,濺上古冥的黑袍。
“付雲!”姚臬驚恐的大叫,上前扶住差點倒地的付雲,手顫抖的去摸他的胸口。
心跳還在!
他扶起付雲,替他盤好雙腿,運氣,兩掌拍在付雲背上,將體內的真氣傳送過去。
“停下來。”古冥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切,冷冷的命令著。
不想姚臬猛然睜開眼,怒喝:“他若死去,我和你的親事一筆勾銷!”
如此堅決,容不得任何人反抗。
古冥深深的凝望著,眼中一閃而過的不易察覺的情緒不知道是什麼,半晌,他甩手離開,沒再多說一個字。
姚臬專心致志的替付雲療傷,心中不停的祈禱。
不可以死,不允許你死,付雲,付雲!
終於,滿頭虛汗的付雲勉強睜開了眼,氣息若有若無,他艱難的擡起手,比畫著,緩慢而虛弱——古冥,很危險。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所以你別動,別動!”姚臬急急的喚著,突然就見付雲側頭,勾了勾嘴角,之後,無力的垂下腦袋。
“付雲?付雲!”姚臬高聲喊著,收斂內力,抱住付雲,探他的鼻息,再探他的心跳、脈搏,時有時無。
怎麼辦?他解決不了這樣的重傷!仇段,仇段可以!
這時,窗戶被人蠻橫的擊碎,紅果果和竇候心急火燎的趕來。
“交給我,我來處理!”紅果果這樣說著,竇候輕力推開姚臬,抱起付雲閃身消失在臥房。果果正要隨行而去,忽然回頭,看著一臉擔心的姚臬,臉色就此沉澱下來。
“他真的喜歡你,所以他絕對不會是爲了讓你離開古冥纔對你說那些話,你最好想想清楚。”
說罷,他消失在臥房裡。
姚臬癱坐在地上,眼神有些空洞。
這到底,是怎麼了?古冥,你留下他,真的……別有目的嗎?你真的……瞞著天下人,做出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嗎?
爲什麼,這樣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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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姚臬坐上了返回晉陽城的馬車,與他同行的還有——古冥。
是古冥提出來的要求,既然兩人要成親,就該正當的去提親,他們所乘坐的馬車後方還跟著一輛同樣的馬車,裡面裝載的全是金銀珠寶和珍貴的補品。
一路上,古冥都很平靜,彷彿昨夜發生的事他完全沒放在心上,可姚臬早已動搖,他掛念的,是付雲的傷;他難過的,是古冥明知可能傷及他,還要下手的決念;他不安的,是付雲瀕臨死亡也要告訴他的事情——古冥,很危險。
冥,你真的很危險嗎?
他扭頭看了一眼男人,男人始終將手架在胸前,閉目養神,一路下來,都是如此。
回到晉陽城已經又過了一天,姚臬發現全城的百姓格外開心,似乎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
回到王府時,他下意識的在門外尋找俞賜的身影,顯然,他沒找著。
姚程風像是重獲新生似的笑靨如花,含著淚拍著他的肩,頻頻點頭:“臬兒,你終於回來了。”
“恩。”姚臬乖巧的點頭,豈料,迎接他的,不只是姚程風的欣喜,還有他這則驚天動地的消息——
“你皇兄他,終於立後了!”
作者有話要說:首先我要說的是!——姚臬真的好沒骨氣的!癡情的一方總是卑微的,咱們的姚小受呢,不嚐到肝腸寸斷的痛苦是不會放手的!所以……大家快詛咒古冥這傢伙早死早超生啊~~~姚小受還將痛苦一陣子。話說,你看纔到現在你們就忍不住說他了……衆小攻要是連這樣的妖孽都愛著,纔算強悍!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忍!!!!!!噢NO,我在解釋什麼!我沒有辯解,我沒有沒有……啊!!此人快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