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給你求的平安福,你戴在身上。到了我這個年紀,不盼什麼大富大貴,就盼著你們平平安安的,你們年輕人大約也不信這個,但……”
不等君麗琴說完,蘇顏便再次握住了她的手:“阿姨,我會一直戴著的。”
“好孩子,讓你受苦了。”君麗琴輕輕拍了拍蘇顏的手背。“對了,阿遠,事情已經查清楚了嗎,都是Amy做的嗎,可還有其他的什麼隱情?”
“嗯,都與她有關係。”季遠淡淡的答,聲音裡聽不出是什麼樣的情緒。
君麗琴嘆了一口氣,“她跟在你身邊多年,竟然藏了這樣的居心,真是世事難料、人心難測啊!你查清楚了就好,可不能再有什麼漏網之魚,再出什麼岔子了!”在空氣裡頓了頓,“吳陳琴那邊你打算如何處理?”
季遠的目光清冷,不知望向何方,“算了,吳啓庭已經死了,我也沒必要趕盡殺絕,那麼多年他爲公司也付出了不少。只要吳陳琴不再興風作浪,那就容她在國外安享晚年吧。”目光落回蘇顏的身上,染上了溫柔的色澤,“最重要的是你沒事。”
蘇顏不自覺的往他身側靠了靠,回握住季遠骨節分明的手指。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們也不必太過介懷。吳啓庭這個人素來都是心高氣傲的,這樣的屈辱於他而言恐怕比死還難受。這樣也好,算是解脫了。出事之後,我曾去看過他一次,想不到就是最後一面,哎,這世上的事啊,誰又能說得清……”
“阿姨,你去看過吳叔……吳啓庭?”一時之間,蘇顏還有些改不了口。難怪阿姨會有所感慨,在此之前,吳啓庭在蘇顏這裡雖算不得什麼天大的好人,倒也還是一位不錯的長輩。
“是,畢竟是相識一場。不說這些掃興的事情了。”君麗琴指了指牀邊的那一大堆補品,叮囑蘇顏一定要按時吃,並再三交代了季遠要好好照顧自己的侄媳婦兒後,才離開了醫院。
蘇顏傷的原本就不算重,再加上專業的照顧和某人無時無刻的監督,身體恢復的很快。而蘇雯也已經脫離了危險甦醒了過來,轉到了普通病房。雖然季遠安排了專業的護工,可蘇顏大部分的時間仍守著蘇雯。
蘇顏到病房的時候蘇子葉正坐在蘇雯的牀邊,“顏顏來了。”蘇子葉轉身招呼她,眉眼間難掩倦容。
“姑姑。”蘇顏加快了腳步走到蘇雯牀邊,“今天有沒有覺得好一點?”
蘇雯喉嚨上插了導管,還不大能說話,扯出一記虛弱的微笑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
“姑姑你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就行。”
送走了蘇子葉後,蘇顏爲蘇雯把病牀搖高了搖高了一些,打開了窗簾讓更多的陽光能夠照進來。重新更換了牀頭櫃上溫水,用吸管喂蘇雯喝。
“雯雯,在醫院會不會覺得無聊?最近有沒有什麼想看的劇,我搜給你看?或者是想聽的歌,還是找幾本你喜歡的書來,我讀給你聽也可以?”
蘇顏試圖想找一些話題,發車禍之後,她其實不大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姿態來面對蘇雯。蘇雯只是輕輕地搖頭,依舊微笑著。
蘇雯指了指洗手間的方向,蘇顏叫來了護工和她一起把蘇雯從牀上扶起來。兩個人把蘇雯送到了洗手間,蘇顏轉身對護工道:“你先出去吧,這兒有我就行。”
她小心翼翼地爲蘇雯脫掉了外褲、內褲,將蘇雯安置在馬桶上,“雯雯,我就在門口,有任何事你就敲門叫我。”
過了有一會兒了,裡面仍沒有什麼動靜。蘇顏開門的時候蘇雯正在試圖拉起褲子,動作略微有些艱難。蘇顏連忙快步上前,幫她整理好一切,指尖輕柔,就像是在小心呵護著一件價值連城的玉器一般。
蘇雯再度躺回牀上之後,蘇顏輕輕地開口道:“雯雯,我是你妹妹,我照顧你是天經地義的。你現在身體不方便,有任何的需要叫我就是,好不好?”
蘇雯依舊微笑點頭。
因爲頭上的傷口,醫生剪掉了蘇雯原本那一頭烏黑亮澤的長髮。巴掌大的小臉看上去更尖了一些,和從前一樣的是,那一雙靈動的大眼睛清晰如舊,眼中不知是責備還是欣慰。
望著眼前陌生而又熟悉的蘇雯,蘇顏心頭的苦澀擴散開來。蘇雯最愛惜自己的一頭長髮,不燙不染,保養得好極了。可現在……
眼前的視線漸漸的模糊,蘇顏垂下頭來避開蘇雯的目光。下一秒,手背上傳來溫熱的觸感,蘇雯拉住了她的小指,非常微弱的力道。
蘇顏擡起頭來,見蘇雯的脣角微微動了動,蘇顏的眼淚也掉了下來,她說的是“沒事”。
蘇顏再見到Amy大約是在一週之後。她躺在醫院的病牀上,面色慘白、目光空洞,左手掛著點滴,右手仍被手銬鎖在牀邊。這樣的Amy讓蘇顏覺得陌生極了,記憶中的Amy總是一身得體的職業裝,精緻的妝容。
Amy擡了擡眼眸冷冷地對蘇顏說:“你來做什麼,看我落魄潦倒的模樣,享受勝利者的喜悅?”
蘇顏拉住了季遠的袖口,“阿遠,能不能讓我單獨和她說兩句?”
季遠微微蹙眉,頓了頓,“那我出去抽支菸。”
“好。”蘇顏乖巧的點頭。
季遠轉身之際卻被一個聲音叫住,“Daniel,你記不記得在美國的時候立恆說過,我姓高,你的名字裡面有個遠字,合在一起就是志存高遠,我們是最好的搭檔?”
季遠在空氣裡停住了腳步,沒有回頭,“無關緊要的事我沒什麼印象。”再次回過頭來望著蘇顏,“我就在門口等你,有事你就叫我。”
模糊的背影消失在Amy的視線裡,這是她最後一次看見季遠。那一句是某一年公司完成了一筆大單子,嚴立恆在慶功酒會上的戲言,說她和季遠是最大的功臣。
她的刻骨銘心,於他而言,不過是漫不經心。
蘇顏望著眼前如同玫瑰般枯萎的女子,不知是怎樣的心情,“就因爲你喜歡阿遠,所以才這樣恨我?”
Amy轉過頭來,眼中的柔情散盡,“你怎麼會懂我對他的感情,你不會懂的!”
蘇顏不迴避她冷厲的目光,“你跟在阿遠身邊多年,你對他的心思應該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從前也交過不少女朋友,大部分還是你幫他料理善後的,爲什麼唯獨對我恨之入骨,要置我於死地?”
“全都是因爲你,蘇顏,若不是因爲你阿遠也不會變成這樣的。他從前也說過的,他不需要婚姻,事業纔是他該最在乎的東西,公平和規則都只爲強者服務,唯有成爲強者纔有說話的資格。
七年,我愛了他整整七年。
你知不知道,他今天所有的成就不因爲他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柏麗少爺?每一步都是他腳踏實地走出來的。忙起來的時候,他一天只有三個小時的睡眠,有時候甚至要靠藥物來維持清醒。爲了談成一單生意,他可以喝酒喝到胃出血,直到客戶簽字了他才進醫院。
這些你都知道嗎,蘇顏?你不知道。” 冷冷的笑著,淚滴隨著身子的微顫從眼角滑落。
“他和別的女人不過是逢場作戲,他不會爲了她們違背半點原則,更不會爲她們所阻礙。她們不過是他排解寂寞的渠道罷了,最後陪在他身邊的始終是我。
可你不一樣,他不但娶了你,還對你用了情用了心。他明明知道你是蘇子葉的侄女,卻還是要不管不顧的娶你,甚至沒有與你簽訂婚前財產協議。明明知道你做代言人能爲公司謀利,卻捨不得你出面。明明知道別人是借顧文濤的事做文章,還是毅然決然的要護著你。
他從來不會這樣的,他親口告訴我‘心軟是病,情深致命’爲了你,他連這個信仰都背棄了。
他甚至爲了你連命都不要了,那天連想也沒想就撞了上來!
你的存在就是他的軟肋,他是這世上最了不起的男人,怎麼可以爲了你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他不該有弱點的,不該受任何人威脅的!
所以我一定要除掉你!沒錯,這一切都是我做的,甚至當初拍照時你的高跟鞋也是我弄斷的。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要你死。”
那一樁意外她還曾以爲事蘇雯,原來早在那時Amy心裡早已滋生了仇恨的種子,故意博取她的信任,處心積慮的步步爲營。而她,竟半點都不自知。“就算你恨毒了我,可蘇雯是無辜的。”一想起如今的蘇雯,蘇顏的心仍痛得厲害。
“這怪不得我,怪只怪她自己太不中用。她心中明明喜歡阿遠,卻又狠不下心來對付你,非要講什麼兄友弟恭。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Amy眼中的蔑視徹底激怒了蘇顏,“你簡直是喪心病狂!你若真的阿遠,怎會利用我讓他身陷危機?你愛的不是阿遠,是你自己的執念,是你心裡想象出來的季遠。你根本就不懂什麼是愛!”
Amy突然像發了狂的野獸一般掙扎了起來,手銬將手腕都磨出血來,“你胡說,我愛阿遠,沒人比我更愛他。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錯。害你姐姐的人,也是你,不是我,你纔是罪魁禍首。如果她不是爲了要救你,怎麼會受傷?
蘇顏,你去死,只要你死了,他就還是從前的季遠。你去死……”
蘇顏下意識的退後,突然,腳下卻突然被什麼絆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