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弦月高懸,令人寒意四起的斑斕毒蛇悉數退去,那一羣上不了檯面的宵小也隨即鬼鬼祟祟離開城隍廟。破廟裡只剩下三人,上官塵昏迷不醒,脣色變紫。
“你對我的恨意不必這麼明顯。”薛燕歪頭,嘴角斜掛一抹弧度。
“我恨不能現在就取你性命。”語氣冷冽,面若寒霜。只有遇上薛燕的俞輕舟纔會這般讓人難以親近,心生畏懼。
我恨不能取你性命,恨不能取你性命,這一字一句全部落入薛燕耳中,令她微微失神。
“若不想上官塵去死,就收起你的恨意。”厲聲回敬,眼神狠戾,一指一旁已經開始抽搐的上官塵,“我告訴你,今日若沒有我,死的就是你與他二人,我薛燕若說在青雲山欠了你人情,今日也算是還清。”薛燕是殺了人不假,但那些人都該死,她不殺人,就會被別人所殺,在江湖中,心不能軟。
比伶牙俐齒,俞輕舟自然是說不過牙尖嘴利的薛燕,但眼中也算是刻意壓制住自己對薛燕的憎惡。
薛燕冷哼一聲,蹲下身子捲起上官塵的褲腿,那傷口已經發黑,上官塵迷糊睜開眼,入眼是薛燕低眉垂目爲自己處理傷口,心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情緒翻涌出來,看著看著又陷入昏迷之中。
當上官塵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隔日午時,桌案上伏著已經睡著的上官秀,薛燕推門而入,見上官塵轉醒,將瓷碗往上官塵牀頭一擺:“你命倒也挺大。”
上官秀聽到動靜悠悠轉醒,見是薛燕來了,眼色一沉,回想昨日薛燕的出手狠辣,若當時不是俞輕舟在場,那一掌下去定然要了她半條命,不免心有餘悸,一言不發走到上官塵牀前端起瓷碗爲上官塵喝藥。
上官塵看向一旁悠閒的薛燕,對上官秀道:“秀兒,你先出去,我有事要與薛門主相談。”
“哥,你有什麼好和這妖……”見一旁薛燕臉色沉了下來,上官秀急忙收口,但在上官塵命令的眼神下,還是出去了。
“昨天的事爲什麼不先告訴我?”開口便是質問。
薛燕心中冷笑:原來所有人都以爲是她。
“上官莊主,我做什麼需要和你解釋麼?”反問,絲毫沒有想解釋的意思,玩弄著手指,漫不經心。
上官塵啞口無言,薛燕做什麼確實沒什麼好像自己解釋的,轉移話題又道:“地圖你已經到手,可否讓我一觀?”
“我說過要給你看麼,我可是隻答應你不說出你的秘密。”薛燕表情無辜,但怎樣也掩飾不住她的嘲諷,“我看重的東西哪有送人把玩的道理。”說話間已是摔門而去,留下上官塵一人在房內氣急敗壞,順手砸了牀頭的瓷碗,藥汁與碎片濺了一地。
白雲山莊外,俞輕舟與上官秀話別,上官秀眼角溼潤,梨花帶雨的模樣不勝嬌羞。
薛燕在一旁等的無聊,不耐煩道:“不是夫妻,上演什麼郎情妾意,噁心。“卻是打斷了上官秀接下去要說的話,上官秀小臉一紅,俞輕舟卻是瞪了薛燕一眼,翻身上馬。
官道上,二人疾行而去,踏起風塵。
“我若救下上官塵,便是你俞輕舟欠我人情。”
“你想如何?”
“帶我一起去尋玄冥劍。”
這是,昨夜達成的共識,救上官塵可以,但必須在往後尋找玄冥劍的途中帶上薛燕。且由不得俞輕舟不答應,因爲地圖仍在薛燕手中。
【2】
軒庸城一出便是天玄山的地界,出了天玄山再往西行百里便是出了中原地帶。
天玄山清風觀裡隱居著一位天機老人,這天機老人擅長算卦占卜,世人傳他可看破天機,且天機老人是萬劍崖主李修的至交好友,此次出山李修曾囑咐俞輕舟,若途徑天玄山定要前去拜訪求他卜上一卦。
薛燕從不信什麼卜卦一說,嗤之以鼻:“沒想到你師父年紀這麼大了,還信什麼老神棍的話。”暗含嘲諷。
“妖女,不許詆譭我師父。”這一路行來,薛燕倒是摸清了俞輕舟的脾氣秉性,平日卻是一副待人和善的模樣,除了對薛燕,再來就是千萬不能詆譭萬劍崖和他師父。
“喂,別整天妖女妖女的叫我。”薛燕被俞輕舟這麼一叫,心裡也不痛快,反脣相譏:“不過妖女也比你這榆木疙瘩好,哪像某些人隨意被人裝模作樣的一感動,就掏出大把銀子救濟人家,任務沒完成,險些討個小妾回萬劍崖去。”
薛燕最是看不得那些裝可憐的人,可偏偏俞輕舟這人吃這一套,路上幾個乞丐假模假洋的擠出點眼淚就把銀子送人家了。遇上賣身葬父的少女,又眼巴巴的掏了銀子給人家姑娘,最後倒好,人家姑娘非跟著他,說除他不嫁了,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
要不是最後薛燕亮了匕首在那姑娘面前筆劃,把人家姑娘嚇得花容失色,估摸著,那姑娘現在還會跟著俞輕舟糾纏不清。
俞輕舟聽薛燕明裡暗裡的嘲諷,面色有些尷尬,乾咳一聲,扯開話題:“我警告你,一會見到天機老人,你最好別說話,天機老人功夫已入先天,就是我師父也不是對手,你要是得罪了他,我也救不了你。”
薛燕懶得聽俞輕舟囉嗦:“呵,你不是應該巴不得我得罪天機那老頭子嘛?正好有人替你除了我,省的你一路心煩。”嘴巴從不饒人的薛燕,卻是沒領俞輕舟的情。
俞輕舟一時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冷哼:“你生與死與我無關。”
薛燕神色一黯,轉眼又勾起脣角,笑言:“也好,我死了天下就太平了。”
俞輕舟腳步一頓,看向走在前面的薛燕,神色複雜,也不知爲什麼,只要聽薛燕說關於“自己死了也好”之類的字眼,他便會莫名的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