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俞輕舟離開雪山後,薛燕並沒有離開,山間寒氣重,加之驅散狼羣時,薛燕以內力輸入笛中耗費大量內力,長途以後便覺體力不支。
天色漸暗,山澗處傳來嚎叫聲,詭異陰森。
薛燕能感覺到自己發燙的身體,再多走一步都是折磨,但此處空曠,若不盡早找落腳之地恐怕今晚真要成爲餓狼嘴邊肉。
薛燕性格倔強,自然不會在俞輕舟面前示弱,若俞輕舟知道薛燕如今的身體決計不會丟下薛燕一人。
想到俞輕舟薛燕苦笑,從懷中取出錦囊,猶豫一番後,終是打開錦囊,錦囊內有玉佩一枚,還有一張紙條:霧裡看花,當局者迷。是天機爲薛燕而卜。
“當局者迷。”低聲呢喃,腦子卻越發昏沉,視線有些模糊,四周都開始變得迷迷糊糊,使勁閉眼又睜開,搖頭保持自己的清醒,繼續前行。
風雪中有人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卻不動聲色,黑衣錦服,面若冰霜。
入夜,雪山中開始飄雪,四周變得迷濛,野狼的嚎叫聲嗚嗚咽咽漫過山谷,薛燕加快腳步,步伐越加沉重,腳下一滑卻是從上坡滑落下來。
黑衣身子一動,下一秒又止住動作,看雪地裡那人慢慢悠悠弓起背坐在雪地裡,她的動作極慢,彷彿每一個動作都耗費了她極大的精力,又過許久,也不見薛燕起身,只聽“哇”一聲,薛燕卻是在雪地裡嚎啕大哭,像個孩子一般,抑制不住自己的傷悲,毫無徵兆,一股腦全部都發泄出來。
身體的疲乏,心裡的累,這一刻全部襲來,內心最堅強的銅牆鐵壁轟然倒塌,現在,她只是個軟弱無助的女人,她的僞裝悉數卸下,毫無防備的哭喊出來。
雪花依舊飄飄悠悠的落,入地無聲,山間狼嚎聲愈加淒厲……
“起來。”修長有力的手伸向薛燕,蕭鳴鳳冷著臉,看薛燕哭的一塌糊塗。
薛燕一驚,下一刻滿眼都是防備,之前的軟弱彷彿只是錯覺,擡頭,入眼是蕭鳴鳳那張清冷如月的臉。
“你該不會是想將狼羣都招惹過來吧?”蕭鳴鳳收回手,見薛燕滿眼戒備語氣略有不悅,居高臨下的望著薛燕。
撐著青蓮起身,薛燕儘量使自己的目光與蕭鳴鳳齊平,但面前之人卻比自己高大半個頭,猶記得風雪中眼角帶著淚痕的少年,那時他大概還沒有自己高吧,如今、卻是都變了。
“真是諷刺。”薛燕握緊青蓮,指節泛青,話說的有些言不由衷。
蕭鳴鳳看著薛燕的手出神,又聽對方道:“現在你終於可以報仇了?”神色輕佻,語氣輕鬆,手一鬆,青蓮橫躺雪地……
放下劍、卻是認輸,也是認命。
冤冤相報何時了,若一方沒死,那這冤便永遠不會終結。
蕭鳴鳳眨眼,面前的女子與三年前那個神情傲居的女子截然不同,多了幾分無可奈何,讓人覺著可憐。
“跟我走。”刻意迴避薛燕的話,蕭鳴鳳再想報仇也不會如此輕易就殺了面前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
薛燕站著不動,弄不明白蕭鳴鳳到底是什麼意思,“錯過今日這個機會,以後再想取我性命可沒那麼容易。”
蕭鳴鳳不動,靜看薛燕。
拾起青蓮,朝蕭鳴鳳所說的方向背道而馳,從未考慮過走別人給的路,今日蕭鳴鳳不殺她,來日便是她殺了蕭鳴鳳,這場恩怨總該有一個人先死。
“你!”突然的離地讓她一驚,蕭鳴鳳卻是繃著一張臉將薛燕橫腰抱起。薛燕面色一沉怒不可揭,袖中匕首露出鋒芒。
“你最好不要亂動。”平淡語氣帶著莫名壓迫,“當初你放我一條生路,今日就當還清了。”
收起匕首,薛燕不再掙扎,確實是累了,蕭鳴鳳懷中溫度讓薛燕覺得舒適,頭越來越昏沉,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見懷中之人安靜下來,蕭鳴鳳嘆了口氣,繼續在雪中前行……
【2】
壓低的雲,昏暗的光芒,一場雪蓄勢而發……
悽豔的紅,燃燒的火光,薛家牌匾轟然落下……
火光裡,年輕的婦人躬身用雙臂緊緊撐著地面,她懷中女童滿面淚痕,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最後一味藥是穿心蓮。”婦人笑了,止不住的笑,她貼著女童的耳朵說:“穿心蓮,一輩子也不要忘。”一字一句,濃稠的血低落在女童額頭。
“你們記住了,若我還能活著,以後的日子便是你們的地獄。”女童神色冷冽,從婦人懷中爬出,對著那些窮兇惡極之人沒有表現出懼意,清澈眼眸染上血色。
再近一分,那把劍便能刺進女童的咽喉。
“想活命就和我走。”,一雙粗糙的手捂住女童的眼睛,帶她離開那片廢墟。
【學武爲了什麼】
【報仇】
這是永遠不會更改的答案。
【心軟了就會受傷,爲了不讓你有牽掛,眼裡只有仇恨,他該死】一把劍刺透胸膛,血濺了一地,那時夕陽正紅。
“不要!”從夢中驚醒,一聲驚叫:“師傅。”身子一軟,嗆進一口水,含著藥味。
環顧四周,熱氣升騰,薛燕發現此時自己整個身體都陷在藥泉裡,四下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