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府。
二皇子還在等,派了侍衛(wèi)盯著趙國質(zhì)子府,他的人瞧見趙熹出去了,追了大半夜,才發(fā)現(xiàn)那是藍錦。
北齊行館,蕭策也派人盯著趙國質(zhì)子趙熹,可追了幾個時辰,在城外追上,才發(fā)現(xiàn)只是一個好色的侍衛(wèi)與相好的夜會,他險些沒氣得半死。
西涼行館,大皇子李豪也追丟了人,以爲是趙熹,結(jié)果卻是一個侍衛(wèi)到外頭去會相好。
難不成,他們都猜錯了償。
可趙熹上回確實大賺了一筆。
而此刻,沈容已進了密室,進了紫嫣的房間攖。
紫嫣躺在牀上,低呼一聲:“誰?”
沈容道:“是我!”
“主子,深夜造訪……”
“五更,天快亮了,我來這裡,是給你此次下注的名單,我將能估算的情況都算進去。你照著這名單下注,記住要小心,不可多貪,每組買二萬兩銀子。”
紫嫣問道:“主子是擔心出事?”
“各國都想抓住最大的贏家,不得不小心啊!”沈容輕嘆了一聲,“一定要穩(wěn)妥行事,現(xiàn)下各國使臣盯上了趙國熹皇子,但也不排除藉著這次下注,將人給抓出來。”
紫嫣咬了咬脣,“我們的楊柳歌舞坊在建,我可以讓楊坊主出面,她現(xiàn)在的身份是富賈拋棄的女人。楊坊主與臨安王是舊識,如果她出面,想來不會被人懷疑。”
“好,我去安排。”
“主子增加投注麼?”
“安全第一,你瞧著辦。”
“一注十萬兩如何?”
“太多,降爲五萬兩。”
“不會讓楊坊主一人出面,她最多二萬兩一注。”紫嫣頓了一下,“我讓鐵狼出面。”
“鐵狼沒回山莊?”
“他還有些事要處理,便留了下來。”
“出了何事?”
“我們庫房丟了五百金。”
“找回來了?”
“盜賊是一名從瓦刺國過來的刀客,已經(jīng)制住此人,追回了三百金,另二百金被他給花了。”
“能收則收,不能收……”沈容沒說,紫嫣卻明白那話的意思。
沈容又進了密室,桌上有她留下的五十萬兩銀票。
紫嫣勾脣微笑,這是主子同意他們再下注。
“切記,小心行事,只要人安好,便能賺回更多的錢,不可貪多,安全最爲重要。”
“是,主子。”
以人爲本,錢財事小,性命最大。
沈容不希望手下的人,爲了些許銀錢就搭進自己的性命。她原本是不打算再下注的,著實被趙熹追著、逼著又試了一次,她自我感覺良好。
*
這日,沈容賴在牀上起不來,沈宛以爲她病了,又來探了一回。
“上回便是這樣,怎麼又起不來了。”
“長姐,我想睡。”
“你倒是睡得香,可知府裡又出事了。”
“什麼事?”沈容望著沈宛。
沈宛道:“你昨兒從我那裡討的寶石、珍珠,是不是送人了?”
她只當是沈容拿去玩兒的,她疼愛這個唯一的胞妹,自己反正有兩大盒子,給她幾枚寶石、珍珠去玩也未償不可,只不曾想到,竟因這事生出風波。
沈容一臉無辜:“我告訴她們悄悄的,誰知道被沈?qū)毜难绢^髮現(xiàn)了。”
告訴沈宜、沈家薇幾人,讓她們悄悄兒的,結(jié)果還是被人發(fā)覺。
“二姨娘把沈?qū)毥o打了。”
一個是大房得寵的姨娘,一個是二房的嫡女,照理兩人沒有甚利害關(guān)係,可二姨娘爲了護自己的女兒,硬是伸手把沈?qū)毥o打了幾耳光,現(xiàn)下府裡都傳遍了。
沈宛頓了片刻,似在陳述,又似在歡喜:“護送沈賓入京的下人來報,他們在陳留前往鹹城的途中遇上了匪賤,沈賓被抓走了,讓人拿二萬兩銀子去贖,過了五月初十不去贖,就讓家裡去收斂。”
沈容道:“二房可拿不出這麼多銀子。”
二萬兩銀子對大房來說是拿得出來的,可二房絕湊不出這麼一筆銀錢。
沈宛道:“今兒一早,老太太請我去佛堂了,想讓我出錢。”
現(xiàn)在的沈宛,再不願被老太太拿捏,聽了老太太哭著說了一遍,她冷冷地笑著拍掌:“老太太,沈賓是害死阿寬的兇手,我沒落井下石便是好的,還讓我拿銀子。對了,前日我去母親去報國寺燒香,我在寺裡捐了六萬兩銀票,讓他們給我娘和阿寬點了五十斤的長明燈,一直點到六萬兩銀子用掉三萬兩即可,剩下三萬兩是我捐給報國寺的。”
老太太氣得手臂打顫:“你……你這個孽女,寧可把錢捐給寺廟,也不願救沈賓。”
沈宛自然是故意的,她原是要對付沈賓,可不等趙碩派去的人尋到沈賓,沈賓就被綠林的人給綁了。
她聽到這消息,只覺暢快不已,不用她動手,自有老天來幫忙。
“他是我的殺弟仇人,我爲何要救?老太太,我捐給寺廟,是替我在意的人祈福,可不是亂花銀錢,再說了,這銀錢是我舅父給我的,是石家的錢,沈賓與你與石家沒有半文錢的干係,憑甚要用石家的錢?”
老太太沒想沈宛變成這樣。
漠然!
狠毒!
見死不救!
而她想如以前一樣去強奪裝錢的盒子,可沈宛旁邊的沐風、沐雨是有武功的,又令她心下生怵,再則上回的事讓沈俊臣很不快,老太太再不敢肆意下手。
老太太沒拿到錢不說,還被沈宛給氣了一場。
想到以前,只要她拿捏住沈容,就能逼沈宛就範。
她靈機一動,“珊瑚,去儀方院把五姑娘喚來!”
珊瑚去了一趟,見花廳門口站著沐風、小環(huán),就知沈宛在裡頭,嚇得不敢進去,這大姑娘看似溫婉得體,近來幾次與老太太說的話,能把老太太氣個半死。
珊瑚不敢回去覆命,便躲在花叢中,只待沈宛離開,自己再進去稟報。
沈宛坐了大半個時辰,陪沈容說了一陣話,拉沈容起來梳洗,看她用了晨食,“今兒不想去女先生那兒就不去了,一會兒到漱芳閣習字。”
“長姐,我記住了。”
沈宛笑著離去。
沈容微瞇著雙眸,吃了兩碗羹湯,剛擱下筷子,畫菊來稟:“五姑娘,老太太跟前的珊瑚求見。”
珊瑚福身行禮,“老太太請五姑娘去佛堂說話。”
“現(xiàn)在麼?”
珊瑚笑道:“正是!”
沈容一直在等,以前便是這樣,老太太直接逼沈宛,沈宛不上道,她得不到銀錢,就會從沈容這邊下手,軟硬兼施,尋沈容的錯處,借處罰沈容來逼沈宛讓步。
沈容帶上沐雲(yún)、畫蘭進入佛堂。
她突地打了個抖,直勾勾地擡眸,笑得冷森森的,“李二花,你這老虔婆,你好狠的心啊,竟下毒害我性命……”
這是最直接、也最簡單的法子。
沈容來時就預(yù)備好了。
老太太平白無故喚她,不會是敘祖孫之情,根本就是想討贖沈賓的銀子。
她突地擡起手臂:“李二花,快納命來!納命來!”
老太太看著面前突然變了一個人的沈容,憶起盒子噴火,想到石臺縣家業(yè)一夕換人,心下一顫,“啊!有鬼!有鬼……”
珊瑚與琥珀兩人看到此處,再看老太太嚇得渾身哆索,兩人雙腿一軟,直往桌案下面爬。
“李二花,快納命來!是你下令毒死我的,想我石美玉替你沈家生兒育女,哪點對不住你!是因爲我石美玉,你才過上了喝奴喚僕的榮華日子,就因我沒同意給你打理嫁妝,你就要害我性命,閻羅殿裡,生死簿上,我可是給你記上了一筆!納命來!”
沈?qū)毬犝f老太太喚了沈容去佛堂,就想來瞧熱鬧,在她的記憶裡,爲了逼沈宛拿出銀錢,以前李氏與老太太可是手段用盡,百試百靈。
然,剛進佛堂,就看到沈容伸著雙臂,一蹦一跳地走著,“沈容,你在幹什麼?”
沈容立時腦袋一轉(zhuǎn),嘻嘻笑了起來,笑得陰森恐怖。
沈?qū)毚蛄藗€寒顫。
小鏈道:“四姑娘,是鬼上身,是鬼啊!”
“寶兒,娘待你這麼好,你好狠的心,居然下毒要我的命。寶兒……我在下面好冷好孤單,我來帶你去……”
沈?qū)毶碜右换危瑑裳垡环祝苯泳突柽^去了。
小鏈搖了又搖,像風中的草人一般,撲通栽倒在地。
小釧抱著腦袋,顧頭不顧尾地與琥珀擠在一個案下。
沈容蹦到老太太藏的地兒,“李二花,快納命來!你這老虔婆,我原有七十有八的陽壽,因你陷害,早殞地府。我好孤單,我看著阿寬被人害死,李氏得到了報應(yīng),因她傷害無辜,日日都要飽受烈焰焚身之刑!閻羅每日令人將一萬二千兩銀子化成滾燙的銀子給她灌喝一遍……”
老太太想到這種酷刑,在沈容那陰森可怕的聲音裡,只嚇得膽顫心驚。
沐雲(yún)膽大,站在門口,看著沈容伸著雙臂蹦跳,心下迷糊,這真是鬼上身?
畫蘭則是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低聲道:“我聽老人們說過,冤死的鬼魂不能吵,一旦吵醒,她就會以爲是你害了她,只能頻住呼吸當木頭人。”她快速捂了自己的口鼻。
沈容拿出一個吊墜在小釧跟前晃了又晃,低低地說了幾句什麼,突地起身走向珊瑚,同樣晃了一陣,又說了句什麼,如此又對琥珀做了。
沈容怖人的聲音在空中流蕩著,來佛堂的多婆子,看到門口捂住口鼻的兩個丫頭,再看屋裡蹦跳,面容煞白的沈容。
“李二花,納命來……納了你的命,納命……”尤其最後兩字,說得陰森慘慘,聽得人毛骨悚然。
多婆子一聲慘叫,扒腿就跑:“不好啦!有鬼!有鬼!五姑娘鬼上身了。”
老太太不敢動,扒在地上,只片刻,大小便失禁,渾身顫抖如篩。
“你讓李氏母女裝鬼嚇我容兒,你們好狠的心,險些把我容兒嚇成傻子……李二花,因我石家多行善事,我現(xiàn)修成冥仙,得留陽世陪伴幼女,我好無聊!我要教訓你!讓你今世不得安寧!哈哈……冥仙,似鬼非鬼,似仙非仙,如閻羅、如勾魂使、如判官皆爲冥仙,便是道士和尚也耐何我不得,只能求我自行離開,可我不會離開,我求了閻羅來陽世陪我容兒三載。哈哈……我乃冥仙,能遣小鬼,你再欺我女,我放出李氏來爲禍沈家。下次擾我清修,驚我出來護女,我便要你生不如死!”
最後四字,說得咬牙切齒,仇恨滿腹。
老太太嚇得牙齒碰撞,大氣都不敢出。
沈容身子一晃,撲通倒地。
沐雲(yún)、畫蘭驚呼一聲:“走了!走了!”
沐雲(yún)掐了一下沈容的人中,“五姑娘,五姑娘!”
沈容睜開雙眸,“我怎麼了?我……我剛纔好像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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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神弄鬼,老太太和李氏、沈?qū)毻孢^,這一回也輪到她了。
老太太顫微微地書案下出來。
珊瑚、琥珀二人鑽出書案,攙住老太太。
老太太顫著音兒,“讓她走,快讓她走!再不許她進來!”
石氏還陪著她的女兒,難道是她們謀劃之事,石氏已經(jīng)知曉了,所以這纔出來嚇人。
沈容面露不解,“祖母……”
“走!以後都別到我佛堂來。”
沈容被沐雲(yún)、畫蘭扶走了,心裡暗道:老太太怕鬼,這一招比辯解都管用,不管什麼辦法,好用就是好辦法。
珊瑚道:“老太太,要不請道士來收鬼……”
琥珀爭辯道:“沒聽她說,她已修成冥仙,是半鬼半仙,就是道士和尚都耐何不得,先頭二太太的鬼魂也聽她調(diào)遣!”
小鈿回過神,一屁股軟坐在地上,渾身乏力。
老太太一眼望見地上的沈?qū)殻骸皩殐海 ?
幾人又掐人中,又救人,便見多婆子領(lǐng)著潘氏,又有沈宛便到了。
沈宛道:“五姑娘呢?”
珊瑚道:“五姑娘回儀方院了。”
潘氏氣惱地看著我婆子,空氣裡掠過一陣尿臭味,定睛細瞧時,卻見老太太裙子上溼漉漉地的一大片。
多婆子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五姑娘鬼上身了,說她是先頭太太!”
這邊,沈?qū)毥K於醒了過來。
小釧忙道:“不是,她說是二太太,還說……是……是四姑娘害死她,要帶四姑娘走。”她打了個顫,突地起身,伸手雙手,“寶兒,我不該死呀!你好狠,我是你親孃,你卻要我死,寶兒……我好冷好孤單……”
一見小鈿變成這樣,沈?qū)氼^一歪又昏過去了。
沈容見沈宛進了佛堂,也跟進來,一進來就小小釧扮出猙獰嚇人的模樣,嘴裡喊了聲:“小鈿鬼上身了,是二太太!二太太……”
珊瑚雙手一伸,猛地掐住了老太太的脖子,“死虔婆,敢毒害我,我石美玉哪裡對不住,快納命來!”
看著眼前的凌亂,潘氏心下紛亂。
沈容大叫:“母親,怎麼辦?怎麼辦?”
珊瑚突地放開老太太,衝潘氏奔了過來,“是你害死我的,是你!”
潘氏一聲尖叫,雙腿一軟,軟趴在地,面容煞白無血。
琥珀站起身,“我是沈?qū)挘铀美浒 ?
老太太來不及尖叫,因驚嚇過度,昏死過去。
沈容瞧著這好戲,“她們在做什麼,一個比一個有趣?全都倒地上了。”
潘氏沉吟道:“鬼!有鬼……”她跳起身來,大叫著衝出佛堂,跑得踉踉蹌蹌,多婆子與丫頭緊隨其後。
琥珀、珊瑚、小釧說完話也都倒地上了。
多婆子壯著膽子,將老太太給掐醒,老太太一見沈容在旁邊:“快讓她走!我再也不要看到她。”
沈容的笑意微斂:“老太太,我又怎了?”
“是石氏,她修成冥仙,就跟在五姑娘身邊,快讓她走!她會調(diào)遣小鬼,快讓她走……”
沈宛拉了沈容,立時往外頭走去。
沈宛低低地道:“我……”
沈容附到她耳邊,“我剛纔使計了,先是我扮,再讓她們扮,這一回他們不信都不成。”頓了一下,她得意地提高嗓門道:“有娘陪著我,老太太和大太太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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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宛心下一沉,“她們是你買通的?”
沈容嘻嘻一笑:這哪是買通?而是她使的催眠術(shù),只要聽到相應(yīng)的話和聲音,她們就會進入催眠狀態(tài),配合她一起上演“鬼上身”的伎倆。
想她沈容對付的法子比比皆是,又不願與老太太玩什麼“宅心計”,索性來了一招最乾淨俐落,也最能唬人的法子。老太太不是敬畏鬼神麼,她就對癥下藥嚇上一嚇。
不到半個時辰,整個府裡都曉得佛堂鬧鬼之事,過逝的大房大太太、二太太、甚至於沈?qū)挾几降交钊松砩狭恕?
*
沈俊臣回府時,老太太病了,潘氏病了,沈?qū)氁膊×耍S是嚇狠了,三個人癥狀一樣,渾身乏力,提不起勁,就連珊瑚、琥珀、小釧、小鏈也都病倒。
提到鬧鬼之事,幾個個心生畏懼,生怕又有鬼。
老太太原就因爲盒子噴火之事,一直說有鬼,不肯去慈安院住,現(xiàn)下連佛堂也鬧鬼了,病倒在牀,不許下人在佛堂提及此事。
“鬧鬼?”沈俊臣面露質(zhì)疑。
這世間哪有什麼鬼?
但鬼神之說,連當今太后、皇后甚至於皇帝都是信的,也由不得沈俊臣不信。
多婆子很肯定的道:“早前是五姑娘,之後珊瑚、琥珀、小釧三個也被鬼上身了,太可怕!是先頭太太回來了,自稱她修成了冥仙,非鬼似鬼,非仙似仙,便是和尚道士也耐她不得,她還能調(diào)遣小鬼,早前原不信的,可後來二太太的魂附身,再是二爺也附上來了,好嚇人的……”
沈俊臣不信,“怎會呢?石氏都死四年了。”
多婆子指著兩個丫頭,“她們也瞧見了。”
兩丫頭連連點頭:“先頭太太說,她是被老太太下毒害死的,還說二太太在陰間好苦,閻羅每日令人將一萬二千兩銀子熬成銀水,灌她喝一遍……”
潘氏聽到這話,不由打了個寒顫,不能貪啊,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便是死了也要受這份罪的,二太太便想得到不屬於自己的家業(yè),死後都要被一萬二千兩銀子化水灌一遍。
還聽府裡的下人繪聲繪色地講,說二太太如何痛苦,每日喝一遍,日日喊著“不喝了,不貪了”,閻羅喝問:“你活著時巴不得多些銀子,既然你如此愛銀子,就將一萬二千兩熬化成水餵你服下……”每日這熬成銀水的銀子灌得二太太痛苦不堪,乃至魂魄都一道化成雲(yún)煙,待得好不容易養(yǎng)回神來,次日又要被灌一遍銀水。
多婆子又道:“聽說在冥間,不僅是二太太這樣的,那些貪官死後,每日也要飲銀水,生前貪了多少,死後日日就要喝下多少,偏那銀子每日喝,每日不消,待到次日還是那麼多,還得喝下去。
貪官們說‘再不貪了!喝不下了!’
閻羅就說‘你生前之時,貪下一百萬兩銀子還不夠,更想貪二百萬兩、三百萬兩……這些都是你生前貪下的銀錢,且都喝了吧!’”
潘氏聽到多婆子與沈俊臣說著這些,直聽得沈俊臣心下發(fā)瘮,喝道:“你這些話,從哪裡聽來的?”
李嬸子今兒也被嚇得不輕,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大姑娘聽說先前太太的魂魄一直陪著五姑娘,今兒從祠堂請了先前太太的靈牌去儀方院供奉香火。
家裡的下人婆子丫頭都去上香了,是聽五姑娘給大姑娘講的。
五姑娘還說,先前太太託夢帶她遊地府,都是她親眼所見。先頭太太因石家先祖多有積善,一生未做惡事,得已修成冥仙,她在冥府忘情司任職。”
“忘情司?”這是什麼地方?沈俊臣既好奇,又納悶。
李嬸子便道:“忘情司是專負責轉(zhuǎn)世忘情湯的,手底下有數(shù)個孟婆,每日有一兩個孟婆當值,忘情湯又叫孟婆湯,我們家先頭太太有善緣,又是冤死,說是先祖中有個道士很厲害,飛昇成仙,得他點化,將先頭太太渡化成冥仙,我們家先頭太太就在忘情司當差。她不放心五姑娘,就與閻羅求情,說要在陽間守護三年,三年後纔會離開……”
沈俊臣依舊有些不信,“今日你們都瞧見了?”
多婆子忙道:“老奴瞧見了,真真的,先頭太太能召各路小鬼,二太太、二爺就是她召出來的,後來附到了珊瑚、琥珀和小釧的身上,好……好生嚇人的!”
第120-121章 鬧鬼〔12000+求訂閱〕
潘氏在屋裡大叫:“請……請道士!請道士來家裡做法。”
家裡鬧鬼了,就該要請道士。
沈俊臣大喝一聲:“你瘋了!若被御史知曉此事,我們一家都完了。”他擡了一下手,示意婆子們離去,厲聲對李嬸子道:“今兒這事,讓府中下人都把嘴閉緊了,誰也不得傳出一個字去,誰要傳出去,就灌了啞藥賤賣他鄉(xiāng)。”
潘氏哭道:“家裡有鬼,你不讓我請道士,這可如何辦?她要在家裡待三年,嗚嗚……我們還要不要活了?”
沈俊臣進了內(nèi)室,神色嚴冷,“二太太說沈?qū)毝舅浪斠彩潜缓λ赖模€有石氏她自稱是母親毒害她,婆母殺兒媳、女兒害親孃、堂兄弟算計淹死兄弟,若要御史知道,我沈家的後宅亂成了一團,更發(fā)生了此等天理不容之事,我還要不要做官?宏兒他日長大,還要不要入仕……償”
沈俊臣將石氏中毒身死的事記在了老太太身上。
潘氏想到今日之事,害怕得打顫,總覺後背涼嗖嗖的,她不知道石氏現(xiàn)在躲在哪裡。府裡的婆子丫頭都怕石氏遣小鬼來,一個個都買了香燭去儀方院香火供奉,搞得儀方院跟個寺廟似的攖。
她們要燒香,大姑娘原不許她們進去,珊瑚幾個就在外頭哭,吵得五姑娘頭昏,就由著珊瑚琥珀進去了,兩人一進去,就賭咒發(fā)誓地說,再不會傷害大姑娘、五姑娘姐妹等等,說來也奇怪,早前她們進去時,點的香蠟怎麼也點不著,說了這些話後,香蠟就點著了。有“經(jīng)驗”的婆子便說,這是先頭太太原諒她們了。
再有其他的婆子也去燒香,旁人都好好的,只有廚房上的婆子點不著香蠟,那婆子害怕,想了一陣,纔回過神,原來是前些日子,家裡讓她給大姑娘做燕窩,她將大姑娘的燕窩給克刻了一半下來,又認錯又賠禮,還承諾把克刻的燕窩做給大姑娘五姑娘吃,之後又能點頭了。
這樣鬧了兩回,做了虧心事的婆子丫頭一旦進去,就先懺悔,然後再點香燭。
沈俊臣早前不信,這會子也是全信了,長嘆一聲,“她就是不放心幼女,她回來要守五姑娘就由她護著,若真趕她,萬一惹出更大的麻煩,我們?nèi)疑舷露紕e活了。我和宏兒的前程要緊,雖然這事與我們無干,誰讓她是冤死的,罷了,罷了……”
沈俊臣到底說服潘氏。
潘氏心裡還是咯應(yīng)得緊,想到石氏知是她害命,就怕石氏找上來,心裡暗暗地想:得去報國寺求幾個符來,不僅身上帶著,在福瑞院也得貼上,她這三年能不出院門,就儘量不出去。就如沈俊臣所說,如果請道士驅(qū)鬼,到時候石氏幾個再把她們的死因說出來,沈家就真的完蛋了。
潘氏在乎沈俊臣的前程,更在乎沈宏的前程,不能因這事毀了他們父子,這麼一想,有多少的害怕與不甘都壓下了。
珊瑚、琥珀二人原都病了,連走路都沒力氣,硬是拄著柺杖去儀方院燒香懺悔。
沈容坐在儀方院裡,看著案上供奉的靈位,今兒來祭拜的人還真不少,連烏盆裡的冥紙灰都倒了兩回,每個下人來都帶了香燭。
沈容第一次知道,沈家有這麼多的下人。
著實是去了一撥又一撥。
大姨娘領(lǐng)了沈家薇來祭拜,跪在靈位前痛哭了一場,“姑娘,我知道你死得屈,可你現(xiàn)在修成正果,莫與她們一般計較,你常說得饒人處且饒人。我?guī)О斯媚飦砜茨悖愫褪依咸际呛萌耍俏业木让魅恕?
沈容道:“我娘說,她本不想出來嚇人,可實在是家裡有人欺人太甚,她纔出來的,以後平安無事,她只在我身邊靜心修煉。”
大姨娘輕聲道:“我就知道玉姑娘心善……”
沈容只是想嚇老太太,好叫老太太別因沈宛就來欺她,沒想到現(xiàn)在全府上下,親近的沈宛、沐雲(yún),疏遠些的,各種不認識的管事下人全都驚動了,一個個堅信不疑,甚至還有些婆子,哭訴著她一生命苦,若是他日命入冥府,還請石氏幫忙,讓她來生不要再這麼苦,也投過好人家,又說往後初一、十五,定會給石氏供奉香火等等。
這是,赤果果的“走後門”。
沈容汗滴滴的,這絕對不是她要的結(jié)果。早前沈宛說要把石氏的靈位請到儀方院,美其名曰“娘不放心你,一心想陪著你,請了靈位進來,孃的魂魄便有個安頓處。”
沈容便低聲道:“長姐,我不是告訴你,先前是我扮孃的。”
“你扮娘,珊瑚幾個被上身是怎麼回事?說不準就是你這一扮驚動娘,以爲你出了事,才大鬧佛堂。”
沈宛堅信是石氏真的陪在沈容身邊,說到底還是她這個長姐沒當好,想著自己的幸福遠嫁,把幼妹拋下不關(guān),連死了石氏都不放心,回來陪沈容了。
沈宛還是帶著石媽媽、沐風幾個堅持把靈位請到沈容的院子裡,又設(shè)了一個供桌,叮囑沐雲(yún)、畫蘭幾人每日早晚供奉香火。
她一請過來,聽說此事的下人們都陸續(xù)來拜,鬧了兩回點不出香蠟之事,府中下人更是堅信不疑了。
尤其是大廚房管事婆子說出她剋扣給沈宛做羹湯的燕窩時,連沈宛、沈容也嚇了一跳,居然還有這種事,直至她賠禮認錯,真心悔改,這才點頭香火了,於是乎,下人的堅信又晉了一級。
沈宛見下人們?nèi)ド蛉菰貉e燒香不是個事,這傳出去也不好,聽說沈俊臣回府,便來福瑞院求見。
“父親,你看……要不要在祠堂外頭建個小廟,今兒府裡下人都去容兒院子裡燒香祭拜,總這樣就不是個事兒,往後初一十五,就讓容兒把靈位請到小廟裡,由下人們?nèi)ゼ腊荩渌麜r候,就放在容兒院子裡……”沈宛說到石氏,眼裡有淚,“孃的心願,就是護著容兒幾年,想看她平平安安地長大……”
沈俊臣能反對嗎?他是要反對,萬一石氏又跑出來,多放幾個小鬼出來,大家都別想過安靜日子了。
“你要成親了,就少……少……太晦氣了!”
沈宛沒想沈俊臣居然嫌石氏晦氣,她苦笑道:“她是我親孃,活著時疼我和容兒,死了也是護著的。我不怕,我能爲娘做的不多,還請父親答應(yīng)女兒所請。”
“好,你去辦吧!從賬房上支銀子,在祠堂外頭建個小廟!”
“謝父親。”
說是建小廟,就不過建一個抱大的、狀如廟宇般的房子,裡面只有小案大小,能放靈位,能擺香燭、供品就夠了,不過一二兩銀子就能辦成。
這次,李管家聽說沈俊臣應(yīng)了,又是沈宛的意思,倒是爽快地尋了匠人,頭天開始做,第二天就磊好了,又刷了漆,一個像是小土地般的小廟就建成了。
沈宛夜裡沒睡,只幹一件事:做靈牌!一下子還刻了兩個,一個放到祠堂裡,另一個就暫時放到小廟裡。
下人們建小廟裡有靈位,倒有婆子丫頭備了供口香火跑到那邊祭拜,有的婆子還能絮叨上大半天,一個勁兒地說自家孩子多不懂事,自己有多苦命等等……
財婆子原是沈容院裡的管事婆子,近來越發(fā)生出敬畏之心,沈容說句什麼,被她聽見了,不用半個時辰,就能傳到外頭去,次數(shù)多了,沒兩日就被沈宛知曉了,稟了潘氏,要給沈容換一個婆子。
這消息剛傳出,就有個婆子跪在漱芳閣外頭,哭求著說她願意去儀方院。
石媽媽爲難地道:“大姑娘,這是伍婆子,老奴打聽過了,說她就是性子綿軟些,人也是個勤快麻利的,是個苦命人,嫁過三任丈夫。
早前聽說,她第一任丈夫原是代國一個富貴人家的老爺,嫡妻不生,納她過門,她一舉生下了兩個孿生兒子,剛滿月,就被嫡母轉(zhuǎn)賣了。
後來又去了另一個有錢人家,由東家做主,嫁給一個五十歲的管事做填房,過門不到三年,生了個女兒,孩子剛滿週歲,丈夫便死了,那管事的兩個兒子說她晦氣,設(shè)局害她偷盜,就被東家賤賣。
幾經(jīng)輾轉(zhuǎn),她就到了大周,第三任丈夫在潘家養(yǎng)馬,是個瘸腿,人喚瘸子,雖有殘疾,待她還是好的,兩人生了個兒子。不想那年,潘家大老爺去鹹城查看店鋪,路上鬧了匪賊,伍瘸子半夜起來餵馬,發(fā)現(xiàn)了動靜,高喊‘有賊人’,卻被賊幾刀給砍死。伍瘸子死了,綿婆子與她兒子伍壯子相依爲命,八年前,伍壯子都是十三歲的小廝,跟著潘家大房的兩位爺去看上元燈會,人多又擠,潘大爺落到了運河,伍壯子跳下去救潘大爺,自己卻丟了性命。
後來,潘家見伍瘸子父子都是爲主家而死,賞了伍婆子一個自由身,待大太太出嫁時,就跟著來了沈府,早前是在這裡看守宅子的老僕,直至大老爺大太太一家回京,大太太憐她年紀漸大,每月給她一兩月錢,也不讓她幹別的活計。”
沈宛不放心將沈容交給這麼一個管事婆子。
石媽媽似瞧出她的心思,“大姑娘,伍婆子是自由身,老奴瞧她給太太敬香時,很是敬畏,若是讓她進儀方院,五姑娘身邊有這樣一個老人陪著,總從一個不知底細的強。”
小環(huán)道:“可她是大太太的人。”
石媽媽道:“瞧伍婆子今兒在院門外跪了大半晌,這可不是大太太讓她來的,是她自兒個聽說大姑娘發(fā)落了財婆子,要另給五姑娘院裡配個管事婆子纔來的。”
沈宛心下掙扎得緊,原是想用的,瞧著伍婆子是個忠厚的,她一心求來世投生好人家,堅信石氏就是來拯救她的,石氏都守護著自己的幼女,伍婆子也不敢做出傷害沈容的事。可伍婆子到底是潘氏的人。
石媽媽輕聲道:“大姑娘,瞧她怪可憐的,就讓她去儀方院。”
沈宛看著沐風。
沐風咬了咬脣,“大姑娘,奴婢覺得,伍婆子倒比財婆子好些。五姑娘院裡發(fā)生了什麼,財婆子就當成新鮮事說出去,可伍婆子自我們回沈府,要不是她在太太靈前哭,誰知道她肚子裡有這麼多的苦水。她想去服侍五姑娘,更多的是想服侍太太,就算是爲了太太,她也會對五姑娘忠心耿耿的。”
沈宛輕舒服一口氣,“你們都替她求情,讓她收拾一下,去儀方院做管事婆子,但與她說好,用心辦差,辦好了,我虧不了她。”
*
伍婆子如願以償?shù)剡M了儀方院。
次日,天剛亮不久,伍婆子就起來了,先是將花廳裡的供桌、靈牌都擦了一遍,將花廳裡打掃得一塵不染,又將院子裡的花木都澆了水,將院子都打掃了個乾淨。
畫蘭畫菊起來時,看著到處打掃得乾乾淨淨的樣子。
“她把活兒都幹完了,我們倆幹什麼?”
“就是,也不帶這樣的。要是被府中知道了,還說我們兩個是吃閒飯的。”
伍婆子忙活完了,就跪在花廳的蒲團上,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跪著,嘴裡絮絮叨叨:“太太啊,你放心吧,五姑娘有老奴幫你照看著,一定不會讓人欺了她去,可憐天下父母心,老奴幫你照看五姑娘,就託你的福,勞太太幫我照顧伍壯子。
昨兒晚上,老奴做夢了,夢到我家壯子了,他說多虧了太太關(guān)照,讓他跟著冥仙領(lǐng)了差使,往後再沒人可以欺負他了,便是潘家過逝的老太爺都得巴結(jié)他呢。”
畫菊氣嘟嘟地從小廚房裡提了一壺熱水,“伍婆子,你是不是老糊塗了,盡在這裡瞎說,你昨兒纔過來,昨晚就夢到你兒子……”
伍婆子連連打了個手勢,惱喝道:“太太莫怪,這些小丫頭不懂事,冒範了你,你莫與她們計較。”她作了幾揖,恭恭敬敬地起來,拉了畫菊到外頭,然後就開始訓斥:“對太太不敬,你是不是過幾日就對五姑娘不敬了,尊卑有別,什麼話都說!”
沈容起牀時,就見伍婆子正在訓斥畫菊,翻來覆去的說,也不過那麼幾句“你是丫頭,要尊卑有別懂規(guī)矩,不能對主家不敬,何況太太已經(jīng)仙逝了,你更應(yīng)尊敬。”“我昨晚的夢真真的,我兒子託夢來了,得了太太關(guān)照,做了鬼差,在一位冥仙底下辦事,他人機靈,冥仙大人很喜歡他……”
沐雲(yún)看著外頭,再看著面上含笑的沈容,“姑娘,你是不是對她做了什麼?”
沈容道:“你瞧出來了?”
沐雲(yún)低聲道:“姑娘昨晚進了密道,後出來後就進了伍婆子的屋子,今晨她醒來就像變了一個人,奴婢記得上回在後花園遇到她,她就跟個六七十歲的老嫗一樣,你看她今兒,雖然人還是那人,精氣神極好。”
沈容會催眠術(shù),但沐雲(yún)不懂,只以爲是石氏教給她的什麼法術(shù),能讓人按她的想法去做。沈容是覺得這伍婆子太可憐了,爲了來生有個好出身,爲了能讓她的兒子伍壯子好過,就催眠了伍婆子,告訴她,伍壯子在冥間很好,現(xiàn)在是有頭有臉的鬼,就連潘家過世的老太爺們都要恭敬他。
伍壯子父子活著時,是爲救主而亡,而今死了,被以前踩著的主子都敬重,這對伍婆子來說,是莫大的榮耀,也讓她覺得,這一切都是石氏幫的忙,所以作爲回報,她就應(yīng)該代石氏照看好沈容。
畫菊不就說了那麼一句,伍婆子就惱了,指著她訓斥了大半個時辰,聽得畫菊一臉苦楚,畫蘭也不敢?guī)椭f話,生怕伍婆子拉上她一道訓斥。
畫蘭喚了聲:“姑娘起來了!”
沐霞從房間裡出來,悶頭進了沈容的屋子。
沈容的房間只有大丫頭可以進去,小丫頭是不能近的。
伍婆子道:“再也下次,我可就罰你頂水盆跪半日,口無遮攔,什麼話都說,還說你是從官宦人家出來的,怎的這規(guī)矩都不懂。”伍婆子揚了揚頭,少有的神采奕奕。
沐霞送了水進去,再出來時,對畫菊道:“今兒姑娘與八姑娘要去詩社參加詩詞會,去說一聲,把馬車預(yù)備好,可不能誤了時辰。”
畫菊得救,福身道:“伍婆子,我去給姑娘安排馬車。”
伍婆子進了屋,沐雲(yún)捧著一個盒子,“伍婆子,這是五十兩銀子,姑娘說由你保管,偶爾姑娘想吃新鮮的吃食,你就著人去採買了在院子裡的小廚房做,若是用完了,就與姑娘說一聲,姑娘再撥。”
“一下子給這麼多,給過五兩銀子就行。”
沐雲(yún)道:“姑娘說她屋裡有銀子使,你老別推辭了。”
沐雲(yún)、沐霞都是未名山莊的人,她們是奉命保護、服侍沈容的。
沈容前幾日又賺銀子了,這是沈容告訴她們的,她們一早就聽紫嫣說過,沈容會計算估測詩詞會哪些人會贏,還能算出誰得第一、誰第二,今次詩詞大會,男女組都是並列第一,女子詩詞會:大周八郡主、西涼才女金達蘭;男子詩詞會:大周樑宗卿、北齊蕭策。又被沈容給猜對了,此次又賺了一筆,所以沈容手裡旁的沒有,最多的就是銀錢。
沈家薇起了大早,帶著侍線,拎著一個食盒過來,問院子裡拿著剪子修花的畫蘭道:“五姑娘可起了?”
“回八姑娘,姑娘正在花廳用晨食。”
沈家薇進來時,伍婆子正立在一邊服侍沈容用晨食。
沈容擡頭望了一眼,擱下碗筷。
伍婆子蹙著眉頭:“姑娘再多吃些,正長身體呢,怎吃這麼一小碗羹湯又兩個包子,這可是下午纔回來。”
沈家薇笑道:“伍婆子,我們?nèi)ピ娚纾谀沁呌梦缡常约阂惨獛б环莨c的,我?guī)Я巳锾O果,又帶了兩碟點心,是昨兒下午我姨娘給做的。張四娘上回請我吃,我也不好不回禮。”
伍婆子似有惱意地瞪著沐雲(yún)、沐霞,“姑娘帶的點心可備了?”
沐霞道:“備好了,有四樣點心,還備了一斤瓜籽,又有果子的。都裝食盒裡了,到了詩社拿出來就成。”
沈容道:“可是備了雙份,一份我?guī)е硪环菽銈內(nèi)バ№視r也帶著。”
畫菊道:“今兒是我和沐霞陪姑娘去詩社吧?”
伍婆子道:“一個小丫頭,不早起幹活,還想跟姑娘出門,姑娘是去參加詩詞會,你去作甚?就是爲了玩。”她笑道:“今兒老奴陪著姑娘去,老奴就回屋換身體面的新裳。”
她一轉(zhuǎn)身,進了她自己的屋子。
沈容還以爲要等許久,只是片刻時間,伍婆子就換了身紫褂新裳,頭上還簪了一朵紫色的絨花,臉上甚至還撲了粉,幾個姑娘丫頭看得直愣眼。
侍線低聲道:“伍婆子今兒也太奇怪了……”
著實是她們認識以前的伍婆子,早晚的時候,總愛坐在祠堂、佛堂拐角的石杌,時常唉聲嘆聲,有時候過路的丫頭婆子多說幾句,她就開始嘮叨:“我男人伍瘸子,心眼最實,我有個兒子叫伍壯子,最是聰明機靈的……”然後就將伍瘸子父子的故事說一遍又一遍,也至侍線都聽她說了五回,往後一見到伍婆子,就躲得遠遠的,若被她拉住,就要說上大半日,她可不想再聽了。
不僅侍線如此,其他丫頭婆子也是如此。
大家都說,伍婆子是個苦命人。
伍婆子以前只穿深色的衣褂,可今兒這種打扮,豈止年輕十年,怕是十五都有了,在侍線記憶裡,伍婆子就是個六七十歲的老嫗,可聽人說她最多四十多歲,就現(xiàn)在這打扮,真正也只得四十多歲啊。
沈容道:“伍婆子,你真跟我們?nèi)ィ俊?
伍婆子道:“老奴不放心姑娘,老奴可答應(yīng)過太太,要服侍好姑娘的。畫菊這丫頭,大咧咧的,又愛亂說話,實在不放心啊。”
她擡手提了食盒,沐霞可不敢讓她拿著,又奪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