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放下了豪言,就一定要做到。
——這是杜婉宜的人生宗旨。
所以從第二天起,每天凌晨三點我就努力掙扎著起牀,然後換上輕便的衣服鞋子去和大丑在宮中跑步,因爲沒有鬧鐘,我只好拜託璃兒叫我,叫不醒就讓她掀被子或潑水,一開始確實很痛苦,尤其十月的北京天氣已經轉涼,這更無異於一種酷刑。
不過跑了兩個多星期之後倒也習慣了,生物鐘也形成了自然,不用璃兒用各種狠招數自己也能醒了,而久而久之,我居然愛上了這種變態的生活方式,因爲自律又健康,而且跑了小半個月之後,我發現自己不僅小腿細了,褲腰帶鬆了一圈,整個人也精神許多,所以算下來也收穫不少。
與此同時,程肅真的在爲我倆出去旅行做準備,我們的目的地是南海,而因爲要計劃好路線,還要整理隨行物品,準備下來的時間也用去不少。
但就在我們打點好一切準備出行的前一天,發生了一件大事。
那時剛用過早膳,我照例端著飯盆去喂大丑,可喂著喂著,突然聽到蘇塔的房間內傳出一聲慘叫,接著玉鳳就跑了出來,慌慌張張地大叫道:“快來人啊!快來救救我們家主子!”
而這時程肅又出宮去準備旅行用品了,潞寧也抱著她的木夏不知去哪串門了,因此淳雅齋內除了宮女太監,就只有我這麼一個地位勉強高那麼一點兒的庶福晉。
“怎麼了?”既然被我撞上了,我也不能坐視不管,便轉頭問道。
“主子,主子她……”玉鳳都快泣不成聲了,“我、我……總之請您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得,“您”都用上了,我連忙站起身來往蘇塔房間裡跑,而一進門,就看見蘇塔已從牀上滾了下來,正痛苦地叫喊著,她的下半身褲子上全是大片大片的血跡。
我不由得嚇了一大跳,忙跑上前去咬牙用力將她一把打橫起抱上牀,——這段時間跑步加訓練大丑弄得我自己力氣都增加了不少,而蘇塔身子又很瘦,所以抱她也不算太難。
“你怎麼了?”我一邊問道。
“我、我可能小產了……”她虛弱地迴應。
“什麼?”我驚訝地大叫,玉鳳也在一旁焦急地轉過來轉過去,我頓時沒好氣地吼道,“玉鳳!你是新來的嗎?還在這兒轉悠啥?趕快去叫太醫啊!”
“是是是!奴婢這就去!”玉鳳這才大夢初醒般地回過神來,接著便狂奔了出去。
大概等了十幾分鐘的樣子,一位老太醫便揹著一個大藥箱跟著玉鳳匆匆忙忙地趕來了。
老太醫將藥箱擱到了牀頭附近的櫃子上,然後坐到牀邊開始替蘇塔把脈。
把了一兩分鐘後,又掀開了蘇塔的裙子,之後老太醫轉向我,站起身來神情凝重地說道:“的確是小產,孩子保不住了。”
牀上的蘇塔頓時痛哭了出來。
看到她這副樣子,我也忍不住一陣鼻酸,忙走上前去坐到她的牀邊想要安慰她,可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就只是默默地撫著她的手臂。
“怎麼會突然小產呢?”我問太醫。
他答:“估計是誤食了什麼所引起,請問福晉最近吃了什麼?”
“我們主子一向對飲食很注意,飯前也用銀針試了毒,根本沒有吃過什麼對胎兒不利的東西呀。”玉鳳說道。
“那可就難說了,月子裡懷孕本來就會導致胎位不穩,所以現在……哎,總之以後更加註意一點吧,薏仁、山楂等寒性食物最好別碰,將來三個月也最好不要行房。”
老太醫開了幾付藥方以及留下一些醫囑就離開了,我讓玉鳳趕緊去熬藥,再叫來璃兒替我打了盆熱水過來,然後就讓她出去了。
我把水盆端到蘇塔的牀邊,接著就動手準備去脫她的褲子。
她淚眼婆娑但又警惕十足地戒備道:“你想幹什麼?”
“當然是給你擦身子啊!”我沒好氣地回道,“不然你以爲我想幹嘛?我又不是男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麼會……對我這麼好……”她似乎有點不好意思。
“你想太多了,現在淳雅齋裡除了我誰都不在,我只是不得不幫你一下而已。”
“那也……謝謝你……”
“得了吧,我可經受不住。”我淡淡地說道,不過看她臉色越發蒼白了,我只得連忙先浸溼毛巾給她擦汗。
“不舒服就別再多說話了!”我一邊說道。
她沒再說話,但又開始哭,而且越哭越兇猛,豆大的眼淚從眼角不斷涌出,她的身子也一抖一抖的,看起來十分可憐。
我慢慢替她擦好身子,再給她換了條褲子後,她還是一直哭,哭得我也越發難受起來,但我剛想上前準備抱抱她以便安慰她時,房門卻被人一把推開,接著,程肅就大步走了進來。
還一邊急切地叫道:“蘇塔!你沒……”
他看到我時明顯一怔,似乎不知道該不該再走上前來。
我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說道:“過來吧,她現在最需要你。”
蘇塔也淚眼朦朧地看著他伸出手,模樣十分楚楚可憐。
程肅這才走上前來,我站起身退到一邊,他便坐到我原來的位置上,一把握住了蘇塔的手。
“爺!”蘇塔哭著想要坐起來。
程肅立馬伸出另一隻手去扶她起來,然後蘇塔便羸弱地倒在了他的懷裡。
“爺……我的孩子……”
“爺……對不起……我們的孩子沒了……”
蘇塔的聲音比之前還要悽慘,我想任誰聽了也會爲之不忍。
程肅自然也一樣,他將蘇塔緊緊抱在懷裡,不停地撫摸著她的背,一邊低頭柔聲安慰道:“沒關係,孩子沒了,我們還可以再有,所以不用說對不起……”
我確定我再也聽不下去了。
所以我悄悄地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