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情變得很煩躁。
雖然一早就該想到會有這種情況發(fā)生,可是等到真正看到那一刻,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並不是那麼大度的人。
而且蘇塔小產(chǎn),這意味著我和程肅的旅行計劃也要泡湯了。
但那天晚上程肅來找過我,跟我道歉。
“對不起。”他說。
我沒理他,只是自顧自地臨摹著書法字帖,——心煩的時候,我會練字。
“對不起。”他又說了一遍。
我依舊默默練字。
“對不起,我……”
等到他第三遍開口時,我終是忍不住,“啪”地一聲把筆摔在了桌子上,頓時墨汁濺滿了米白的宣紙。
“是不是我沒說話的話你就要一直對不起下去?”我說,“可是對不起有用嗎?而且你對不起的並不是我,而是這淳雅齋裡的另外兩個女人!”
他一怔,“什麼意思?”
“我們分手吧?!蔽艺f。
他再次一怔,隨即沉色道:“爲(wèi)什麼?”
“你不覺得蘇塔很可憐嗎?潞寧也一樣,而我,不想將來變得和她們一樣可憐!”所以在那之前,我絕對不能再陷下去了。
他卻定定地看著我,“我說過,我會一心一意地對你一個人。”
“呵呵,一心一意?只怕再多的一心一意也抵擋不住身不由己吧?你今天不是還跟蘇塔說,孩子沒了可以再有,那麼,我還要等著看你們生多少孩子?”我冷冷地說道。
“那都是一些安慰的話啊,你不是也看到了嗎?她當(dāng)時哭成那個樣子……”他急道。
“不用再解釋了!”我伸手做了個暫停的動作,“趁還沒到真正對不起我的那天,提前結(jié)束吧?!?
說完,我就把他往門外推。
可他卻雙手抓著門兩邊不肯走,還一邊耍賴道:“結(jié)束?你都已經(jīng)嫁給我了,還怎麼能夠結(jié)束?”
“嫁給你的是杜歆然,不是我!”
“可是又有誰知道你是杜婉宜?而且不管是杜婉宜還是杜歆然,你現(xiàn)在都是我的人!”
我好笑又好氣地罵道:“你很搞笑誒!什麼你的人!你以爲(wèi)自己是在演言情狗血八點檔嗎?!我告訴你!我是絕對不會再被你的甜言蜜語給迷惑了!去死吧!直男癌!”
說完,我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將他往前一推,他總算防備不及而被推出了門外,我又立馬將門鎖上,然後不再理會他的敲門和呼喊。
他敲了好一陣,大概知道我是真的不打算理他了,之後便沒再敲下去。
我的世界又恢復(fù)了平靜。
只是,我的心爲(wèi)何還是這般煩躁呢?
明明才交往沒多久,明明自己不是個多麼感性的人,明明自己也沒有多喜歡他,可是爲(wèi)什麼現(xiàn)在……
唉,真的好煩好煩。
雖然這種煩躁持續(xù)了好久好久,但那一陣子,我都沒有再搭理程肅。
看到了也當(dāng)沒看到,即使他每次都想上前來說話,可我都會掉頭就跑,久而久之,他也沒不再上前,甚至也不會再來敲我的門了。
我有些失落,但轉(zhuǎn)念又覺得可笑至極,唉,男人這生物不都這樣嗎?見異思遷始亂終棄是通病。而且自己也有錯,錯在一開始就不該被他的美色所迷惑,更不應(yīng)該被他的幾句情話就給亂了心智,所以這一切也算咎由自取,怪不得誰。
不過沒想到比我煩悶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
蘇塔。
她變得不愛說話,也總是閉門不出,吃飯也只吃一點點。而且她身子本來就瘦弱得很,加上此次小產(chǎn),更是整天病懨懨的,完全喪失了以前的刁蠻任性,毫無生氣。
我去看她,想不到潞寧也在。
雖然潞寧美名其曰是來探望蘇塔的,但實際上分明是來揚(yáng)武揚(yáng)威,尤其那抱著木夏對著蘇塔身旁的宮女不停說著十五爺如何如何對木夏好的炫耀模樣,看得我都忍不住想罵人。
不過蘇塔只是默默地依靠在牀邊,雙眼無神的下垂著,呆滯的神情就像一具行屍走肉般,早已與外界脫節(jié)。
蘇塔卻還在那自顧自地說著:“唉,你也真是死腦筋,孩子沒了有什麼大不了的?又不是不能繼續(xù)生呀!雖然現(xiàn)在寵愛不如以往,但只要再耍點狐媚功夫,爺肯定會繼續(xù)……”
而沒等她說完,我就不禁打斷了她,冷冷地懟道:“喂,請問你是來探病的還是來促進(jìn)病情的???啊,還是說,你晚膳吃了大蒜沒漱口,所以特地來燻人的?何況又不是你有木夏,程、呃,爺對璇兒也不賴吧?”
果然,她嚯地一下站起身來,瞪著我怒氣衝衝地說道:“放肆!杜歆然,你什麼意思?竟敢這麼跟我說話?”
“就算放肆又怎樣?我就敢跟你這麼說話又怎樣?”我不屑地將她指著我的手指給移開,一邊譏諷地笑道,“我沒什麼意思,就是看你不爽,有本事你打我?。 ?
“你以爲(wèi)我不敢打你是嗎!”她吼道,接著就揚(yáng)起左手要朝我扇來。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並且用勁一扭,果然,她頓時痛得連連叫喊,並開始破口大罵:“杜歆然!你這個賤人!你給我放開!你這……”
她越罵我扭得越帶勁,不過看到她痛得連另一隻手抱木夏都快抱不住的時候,我才輕哼一聲,放開了她。
“虛張聲勢誰不會?不過我杜歆然可不會傻到任由你欺負(fù)!所以收斂點吧,大、福、晉!”我一字一頓地說道。
她立馬甩了甩手,接著便抱著木夏逃也似地離開了,當(dāng)然,她走的時候可沒忘了狠狠地剜我一眼。
潞寧走後,我便來到蘇塔的牀邊,她還是之前那副呆滯的神情,但此刻眼角卻有著兩條淚痕,看起來越發(fā)令人心疼了。
我坐下來,但看著她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半天過後,想了又想的我還是開了口。
“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難過,也知道你現(xiàn)在什麼話也聽不進(jìn)去,但我還是想跟你說些話,請你認(rèn)真聽一聽好不好?”
她還是沒有回答。
“不回答的話,我就當(dāng)你默認(rèn)了啊?!蔽艺f,然後開始回憶起自己當(dāng)年的那些經(jīng)歷來,“其實我以前有一段時間像你這樣頹靡過,那是兩年前的事了,當(dāng)時我奶奶過世,我一度把自己鎖在房間裡,整天躺在牀上哭,因爲(wèi)我是由奶奶從小一手帶大的,她是我最親的人了。只是……唉……”
我看到她的眼神動了一下。
我立馬接著說道:“我當(dāng)時覺得自己的整個天都快塌了,不過後來也想開了,也許天意就是這樣吧,縱使再怎麼不捨,會離去的終歸是要分別。但分別不代表這緣分已盡,雖然我奶奶走了,但是我總感覺她還在我身邊陪著我,而且我聽說啊,人死後都會變成天上的星辰,所以每到有星辰出現(xiàn)的晚上,我都會去看看天空,因爲(wèi)我知道,我奶奶一定會在天空中看著我。我想你那未出世的那兩個孩子肯定也是一樣,雖然他們還沒有真正地與你相見,但他們一定也早已變成了星辰,時時刻刻在天上望著他們的孃親,他們會說:哇,我們的孃親好好看啊……”
她噗嗤一笑,旋即卻又落下淚來。
我不禁伸手握了握她那瘦削而青筋遍佈的手,繼而說道:“所以,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你要好好的,要努力吃飯,你看看你現(xiàn)在都瘦成什麼鬼樣子了?你再瘦下去的話,他們也會心疼的。對了,還有璇兒,你這段時間都不看她抱她,她該有多傷心啊……”
“嗯……”她終於輕聲開口,雖然只是淺淺一聲,但眼底的感激卻一覽無餘。
“好了,我的話說完了,希望你快點好起來哦?!蔽艺f。
“爲(wèi)什麼……”她又淺聲問道。
“因爲(wèi)……我更喜歡張牙舞爪和我吵架的你,那樣纔是最真實的你?!?
說完,我把早已寫好的一張紙條往她手裡一塞,然後跑了出去。
別喪氣,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菑埣垪l裡這樣寫。
希望能幫到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