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路沒帶著眼睛嗎?”
一路跌跌撞撞,不想差點與人撞上了,正要開口道歉,一聲怒斥在耳邊響起,震得耳膜都疼了起來。
竇漣漪一聽到這聲音,便後悔出門前沒翻翻皇曆,趕緊退後一步見禮請罪:“奴婢給蕭淑妃請安,奴婢不小心衝撞了淑妃娘娘,還請恕罪?!?
“好你個竇漣漪,本宮正要去找你呢,你倒自己撞上門來了?!笔掻愲吚湫B連。
她悚然一驚,忙問:“不知娘娘找奴婢何事?”
“還敢裝蒜,給她看?!?
一張俏麗的臉旦毫不掩飾地寫著憎恨與嫌惡,蕭麗雲大喝一聲,珍珠耳墜子被震得蕩了兩蕩,那樣溫潤之物劃出的銀芒也帶了一分凌厲。
“看,這是你乾的好事吧?!辟N身宮女靈姍將手中的衫子往她面前一送,幫著主子質問道。
到底還是被發現了,先前還自恃女紅了得,這事能遮掩過去,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對方雞蛋裡都想要挑出骨頭的那股子勁。
竇漣漪陪笑道:“奴婢一時失手,不小心弄破了娘娘的衫子,請娘娘大仁大量,又或者,漣漪願意照著做一件陪您,您看……”
“陪,你拿什麼陪,這可是雲錦,今年產得少,只進貢了兩匹,一匹給了太后,另一匹皇上賞了本宮,剛做來還沒怎麼穿便被你弄破了,本宮看你就是存心的。”說到後來,痛罵似乎無法消除心中的憤怒,女人揚起了巴掌。
眼看那一巴掌照著自己的臉扇來,竇漣漪正要避開,忽然想到這事若鬧起來,會牽出素雲,便一咬銀牙,罷了,罷了,還是捱了這一記,息事寧人吧。
“愛妃,這麼漂亮的手,若是爲打一名奴才而痛了自己,朕會覺得心疼的。”玄寂離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捉著那隻手一邊把玩一邊讚賞。
蕭麗雲用另一隻手裡的絲帕掩了口,吃吃地笑著,軟若無骨似地倚了上去,“皇上,您什麼時候來的,既來了,可要給臣妾作主。”
“拿來讓朕瞧瞧?!毙烹x放開她,將衫子抓在手裡,眼底驀然升起一團疑雲,下一瞬間便消失不見了,表情淡漠至極地轉向對面:“這是你弄的?”
竇漣漪情知不妙,其實給太后補衣的時候便擔心穿幫,可太后那麼信任自己纔將心愛的舊時物交給自己,便拿出了渾身解數將它補得天衣無縫,好在太后似乎並未察覺,或許察覺了卻未聲張,總之是風平浪靜。
不想今日還是出了紕露。
“讓臣妾看看?!卑簿皼鲇X得奇怪,接過去一看,臉色也變了一變。
竇漣漪硬著頭皮答:“奴婢一時失手,弄破了淑妃娘娘的衣衫,怕被發現了責罰下來,是以想矇混過關,只是奴婢不擅於此,便央求司制房的繡娘幫忙,不想還是被瞧破了,但請受罰。”
難怪,安景涼眼中一片釋然。
“自請受罰是嗎?”玄寂離的目光直視過來,彷彿利芒穿透她的心,冷而尖厲,只聽得他緩緩開口:“給朕做一件寢衣?!?
聖旨一下,揚長而去。
“是?!?
壞了,她口中雖答應著,心裡卻著實慌得很,他是看出什麼來了嗎?還是一時心血來潮?這件寢衣,自己是傾心而做,還是胡亂做了,免得露出破綻?
竇漣漪心緒難平地給二妃見了禮,急急忙忙告辭而去。
“真是便宜她了,皇上居然只讓她做一件衣服。”蕭麗雲還在憤憤不平,繼爾嬌柔一笑:“不過皇上還是很心疼我的?!?
“那是心疼你嗎,只怕是……”
安景涼原是看不得她那得意勁,想譏諷一句,話一出口,忽然醒悟到什麼,或許,方纔男人真正捨不得的是她?
看著前面那道纖弱卻不失倔強的背影,安景涼倒吸了一口涼氣,她都背叛他了,他還是捨不得,如真是如此,那實在是讓人又嫉妒又害怕的一件事。
忽然想起行刑那天,千里之外的廣陵王早不出現,晚不出現,突然現身,當時覺得奇怪,只是未及深想,如今看來,莫非……
“皇貴妃。”
突然擡高的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見蕭麗雲略含嗔意地問:“貴妃娘娘想什麼想得這樣入神,都叫了好幾聲,也沒個反應?!?
蠢貨。
安景涼心中鄙夷地罵了一聲,面上卻依舊親親熱熱地,“還是別站在風口裡了,邊走邊聊吧?!?
兩人便在貼身宮女的陪伴下緩緩前行,錦衣狐裘,倒成了冬日裡難得的一道風景,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御花園,園子裡的花都已經凋零了,草色枯黃,卻是一派肅殺的情景。
安景涼指著那些衰草,頗有深意道:“花兒明年還會再開,可到底不是原來的那一朵了,倒是這些草,別看現在要死不活的,來年春風一吹,又是生機一片,就如同某些人......”
“皇貴妃到底想說什麼?”
見蕭麗雲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她笑了笑:“沒什麼,只是忽然有些感慨而已,妹妹聽著便是?!庇值溃骸皥@子也沒什麼看頭,天氣又冷,本宮還要給皇上煮冰糖梨子羹,回了吧?!?
這邊,竇漣漪並沒有直接回浣衣局,而去先去了一趟司制房,這皇宮沒有秘密可言,這邊掌事的王司制聽她說明來意,神色雖是不喜,到底沒有爲難,著人給了她一匹皇上專用的明黃色絲綢。
她抱著絹物回去的時候,半路上碰到了秀珠與素雲,大冬天的,兩人急得滿頭是汗。
“我的小姐,您總算平安回來了,她們沒把您怎樣吧?”秀珠上來便問,順手將她上上下下摸了一遍,才放了心。
這次的禍原是素雲闖下的,那日一不小心將淑妃的衣服給搓破了,淑妃又是出了名的刁鑽,素雲嚇壞了,竇漣漪便說交給她處理,這才惹來今天的麻煩。
“漣漪,聽說你捱罵了,還捱了打,都是我的錯?!彼仉叴曛郑苁遣话?。
竇漣漪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我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罵了兩句,至於打……”
說到這,她突然頓住了,上脣輕咬著下脣,劃出一道淺淺的月牙,那兩人越發急了,同聲問:“真捱打了,打哪裡了,重不重?”